唐凝这次的任务对象名叫穆持盈,享年十四岁。
她所在的国家名为南天国,素来重文轻武,军事疲弱,掌权者只知风花雪月,对军事武力从来不上心。
穆持盈本是南天国公主,只可惜穆持盈父亲在位时,南天国积弱难返,被北方一个名为“烈族”的游牧民族侵略占领,穆持盈的父亲举火自尽,南天国宣告灭亡。
那时穆持盈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京城被攻破后,皇后决议自尽,但不忍自己年幼的儿女也失去生命,命人分别将穆持盈与穆持盈的兄长送出了皇宫,离开京城逃命。
年幼的穆持盈亲眼见得京城火光冲天,街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竟吓得从此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侵略者凶悍,保护穆持盈的侍卫接连丧命,从宫里带出来的包袱也不知丢到了哪里去,只剩下自幼照顾她的乳母,在敌人袭来时将穆持盈护在身下,混进了尸体堆里,趁人不注意时从城墙根下的一个狗洞爬了出去,死里逃生。
乳母倒也忠心耿耿,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年幼的小娃儿,又没什么金银,一路乞讨为生,竟是一直都没有扔下穆持盈。
可惜祸不单行,那时天下大乱,除了侵略者就是流贼草寇,到处烧杀抢掠,乳母这样的孤身女子,最是容易被盯上的。乳母在一个茶馆乞讨时被一伙子人贩子给盯上,与穆持盈一同打晕后卖进了一座深山,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光棍做了媳妇。
对于跟乳母一起被卖掉了穆持盈,老光棍虽然嫌弃这是个赔钱货,但见穆持盈长得可爱,觉得可以等穆持盈长大了之后卖给旁人,也能赚一笔,因此也就一起买了下来。
乳母几次都想逃跑,却每次都被抓了回去。为了防止乳母逃跑,老光棍还给乳母戴上了锁链,关在后院的猪圈里,整日责骂鞭打。
在这样的情况下,乳母渐渐疯了。而穆持盈跟在乳母身边,吃不饱穿不暖,只能睡在猪圈里,每日被老光棍指使过来指使过去,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老光棍叫她,若是稍慢一点儿,就是一顿皮鞭抽。
这个村子里的人多姓张,同宗同族,却是没什么正经营生,虽说村子里也有些地,却少有人种。还有一宗怪事,这村子里基本见不到青壮年男子,每年他们只回来那么两三次,每次都鬼鬼祟祟的,背着一大包的东西,在家里几天,又背着那一大包的东西离开,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村子里的人普遍都会在一些小法术,老光棍也不例外。他用这些小法术没少折磨乳母和穆持盈。
而穆持盈平常也没什么朋友。山里的孩子野性,弱肉强食惯了,见穆持盈好欺负,没少作践她。什么把她扔进牛粪里,在穆持盈的衣服里放蚯蚓,让穆持盈学狗爬……一来二去,不要说治好失语,穆持盈更是变得畏畏缩缩,胆小如鼠,稍微有一点响动她都要抖一抖,完全没有了当初在宫里那样玉雪可爱。
老光棍隔壁家有个比穆持盈大三岁的女儿,名叫二丫,虽然在重男轻女的山村里很不受待见,但二丫性格泼辣,深得她娘的真传,在孩子堆里倒也能横着走,平素更是欺负穆持盈的一把好手。她嫉妒穆持盈长得白嫩可爱,总是想方设法往穆持盈脸上下手。
那一日,二丫让她手下的几个小跟班把穆持盈按进河边的淤泥里,却看见穆持盈身上掉下一块脏兮兮的手帕来。虽然这块手帕已经脏得发黑,边上还烧了一个角,但上面绣的花跟真的一样,十分好看。
二丫让人把穆持盈放了,跟穆持盈讨要那块手帕,并且表示如果穆持盈识相,以后就不再欺负穆持盈,还跟穆持盈一起玩,穆持盈呆呆地同意了。
打那之后,二丫还真就带着穆持盈一起玩。话虽如此,她也不过是把穆持盈当做一个小跟班,所谓带着穆持盈一起玩,就是让穆持盈给他们跑腿捡东西,或者给她们洗衣服干活。
但对穆持盈来说,这境遇比起之前已经好了不少。
穆持盈有一次曾经看见二丫的爹背了一大袋子金灿灿的器物回家,然后又背走,但从来不见二丫爹给家里送钱回来。按理说那一袋子金器足够一家子人三辈子吃喝不愁,却不知道为什么村子里的人依然还是穷到掉渣。
在山里过了大约十年的光景,乳母一直生不出老光棍的孩子,老光棍觉得自己亏了本,发作起来将乳母活活打死,随后把罪恶的魔爪伸向了穆持盈。
穆持盈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老光棍,逃到了隔壁二丫家里。二丫本来想把穆持盈给推出去,二丫娘却出手,抡起一根棍子把老光棍给打出了门外,警告老光棍离穆持盈远点儿,让穆持盈以后就住在他们家。
二丫埋怨娘多管闲事,她早就看穆持盈那越长越美的脸不顺眼了。二丫娘却阴笑了两声,告诉二丫她早就打算把穆持盈买下来给二丫那痴呆的哥哥当媳妇,现在不仅把穆持盈给搞到了手,还省下了一笔钱,这买卖实在是划算。二丫这才高兴。
不过二丫娘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半年后,一支全副武装的兵马来到了这个偏远落后的小山村,为首的是个十分英武的年轻人,穿着明晃晃的龙袍,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穆持盈,甩蹬下马把穆持盈抱在了怀里。
这个年轻人不是旁人,正是穆持盈的亲生兄长,穆昭云。
南天国破时穆昭云刚刚十岁,已然十分晓事,国破家亡的悲惨景象一直在他的心中难以磨灭。这十年来,他养精蓄锐,联系天下依旧不甘做亡国奴的英雄豪杰,终于把烈族赶回了北方草原,重新建立了南天国。
政权刚稳,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找自己的妹妹。只是茫茫江湖,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容易,况且这些年穆昭云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穆持盈,只是全都没有结果。
有臣子给他出了主意,建议穆昭云去天师府请当代天师给起个卦,卜算一下小公主的位置。穆昭云还真就去了,见到了当代天师,得知了穆持盈的所在,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见自己的妹妹现如今变成了这幅样子,穆昭云心中难受,当即决定带着穆持盈回京。穆持盈不能说话,二丫娘仗着胆子跟穆昭云索要抚养费,穆昭云随手扔出一锭金子,可把二丫娘乐得,只恨自己怎么没多要点儿。
二丫却也是个有点儿小聪明的,虽然第一次见到这样多的外人觉得有点儿害怕,但穆昭云长得太好看了,二丫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接近穆昭云的冲动,竟然主动去找穆昭云,自称是穆持盈的好朋友,舍不得穆持盈想要跟着她一起走。
穆持盈这些年在二丫的压迫之下,对二丫已经是言听计从,所以当穆昭云征求她意见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二丫就这么跟着进了京。她可不知道什么是皇上什么是公主,只知道穆昭云长得好看,穆昭云住的地方也好看,穆持盈现在吃穿用度也都比她好几百倍。
最初穆持盈还是有些惧怕二丫,依然对二丫言听计从,但宫里的嬷嬷可不把二丫当回事,给二丫立规矩,后来发觉二丫一直在对公主颐指气使,立刻就上报给了穆昭云。
穆昭云知道后,把二丫派去了御花园做掌事,让她远离穆持盈。
没有了二丫这个阴影,又有专门的人来帮助穆持盈疏散心肠,穆持盈渐渐变得开朗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能过说一些简短的句子,还开始学着弹琴画画。
不得不说,有些天赋就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虽然在山里过了十年的非人生活,穆持盈在艺术上的天赋却依然闪耀,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
有了兴趣爱好的穆持盈渐渐也走出了阴影,对二丫也不再害怕。二丫在御花园做事不上心,整日的偷奸耍滑,仗着自己跟穆持盈有关系对其他人打过来骂过去,很快引起了所有人的不满。
二丫却依然有恃无恐,她现在已经知道皇帝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一心只想做宫里的娘娘。认为自己还可以控制穆持盈的二丫找到穆持盈,要求穆持盈给她和穆昭云牵线搭桥,被穆持盈严词拒绝。二丫没想到穆持盈已经不再软弱,干脆自己主动去找机会接近穆昭云,被穆持盈得知后,将二丫打了一顿板子要把她赶出了宫去。
二丫就此恨上了穆持盈,觉得穆持盈背叛了她,想当初在山里,要不是有她二丫,穆持盈根本活不到今天。她越想越恨,趁着还在宫里的时候找了个机会,炮制出一副毒药企图给穆持盈下毒,却被人发现。
穆昭云已经得知了二丫的种种所作所为,更是从穆持盈那里知道当初二丫是如何欺负她的,心中对二丫无比愤恨,命人将二丫杖杀。
可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那二丫被杖杀后,不知怎么的竟然重生了,偏偏还重生在乳母即将被老光棍打死之前。
这一次二丫没有给穆持盈活下去的机会,她甚至都没有等到老光棍下手,趁着一个黑夜潜入了老光棍的家,用一条麻袋闷死了乳母,又把穆持盈给活活掐死。
等到第二天老光棍把乳母和穆持盈的尸体丢到山中的乱葬岗时,二丫悄悄跟在后面,待老光棍走后,找到穆持盈的尸体,将穆持盈的脸给剥了下来,带回家后用族中的秘法炮制,做成了一张人皮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二丫使用的秘法十分邪恶,她让这张面具永远停留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取下来。
而这个秘法,却暴露出山村里更黑暗更邪恶的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