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是真个长得好看啊。
肤色白皙,面庞精致,剑眉入鬓,凤眸微挑,眸色撩人,勾起的唇角略带几分邪气,要多风骚便有多风骚。
委实是叫人挪不开眼的。
只可惜卫静姝的风情上一世都用完了,到得这一世甚个都不解起来。
羽扇般的睫毛动了动,清灵的杏眸忽而带着两分狠历,绣花拳头打在李君澈的腹上,虽不见多大力气,可挨着伤口也叫他痛得猛吸两口气。
“动你妹……”
卫静姝从李君澈手里抢过自个的荷包,狠狠的揣进怀里,又猛的将他推开,这才起身拂了拂衣裳上的褶子。
“真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雍靖王府个个都这么不要脸的。”
上回李君淳如此,这会李君澈也是这般,卫静姝只觉最近心肝不太好,见天的被这些不要脸的玩意气得。
李君澈瘫倒在炕上,除了无可奈何简直再没得别的词来形容,他点了点卫静姝:“你这小野猫,也就是碰到爷这般心善的,换了别人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说着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你私藏了我的玉牌,倒还这般理直气壮了。”
提起玉牌,卫静姝还是有几分心虚的,方才那股子嚣张的气焰倒去一半,到底不是自个的东西。
可要她这会子还给李君澈,自也是不愿意的,索性便不要脸到底:“什么时候就是你的了?”
“你身上穿的,如今住的,还有请大夫,抓药哪一桩不是银子。”
“你自个说把玉牌当了,我是当了啊,还当了死当,不过我又买回来了,拿我自个的银子买回来的,如今自然是我的了。”
李君澈眉头一挑,自是不信她半分:“哦,这么说来,爷对你还得感恩戴德才是。”
又问她:“那你要怎样才能将这玉牌还给我呢?”
“看心情。”卫静姝趾高气昂的说得这么一句,又推得李君澈一回:“快滚开,我要歇息了。”
李君澈纹丝不动,只侧过身盯着卫静姝瞧,也不说话。
卫静姝当作没瞧见,裹了薄被复又躺了下去,闭着眼儿装睡。
过得许久才听得李君澈道一句:“这玉牌又不是首饰,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要来有何用。”
“要你管,反正东西是我的,同你再无瓜葛了。”
……
卫静姝光明正大的私藏了那枚玉牌,李君澈还没生气,她自个倒是满肚子的气来。
自打早上醒来,对着李君澈便没得好脸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药煎好了,往屋里头一送,重重搁在八仙桌上,哼得一声转身便走,管他还喝不喝。
哪里还有昨儿那般殷勤伺候的劲头。
那玉牌之事李君澈也没再计较,说来也怪,平素那般警惕的一个人,不知作何见到她生气,那些个提防便都烟消云散了。
他的伤一日比一日好得快,瞧见这野猫的脾气上来,就好笑。
故技重施装得一回病痛,隔着半副窗柩喊她:“沅沅,我,我伤口裂了……”
刘阿婆同刘阿牛都不在家,院子里头静悄悄的。
卫静姝就搬了小杌子坐在屋檐下,气鼓鼓的,闻言猛的站起身来,可步子还未抬又重新坐了下去:“裂了就裂了,死了才好呢,尽拖累我。”
还真没有去给他请大夫的打算。
李君澈坐屋里的八仙桌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黑漆漆的药汁,嘴里叹道:“唉,也好,本就是我拖累了你,死了倒也罢了。”
他委实不喜这药汁的苦味儿,喝得眉头都拧到一处去了,声儿却是越发悲凉起来:“我母亲生我养我一场,这许多年来又日日担惊受怕,若是死了,她倒也能解脱了……”
卫静姝往那破旧的门板瞅得一眼,有些松动,却依旧没理会。
李君澈将一碗药汁尽数喝下肚,又从卫静姝特特给他买的糖块里头挑了一块甜嘴,依旧自说自话道:“若是我此番渡不过这关,还希望沅沅能够善心一回,替我传个话,好叫我父母亲往后再不必牵挂了……”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之声,好似要将肺都一块咳出来般。
他越说越惨越可怜,卫静姝的心肠便越软,只心中矛盾万分,捂着耳朵,当自个听不见。
却听他又有气无力的道:“这些时日委屈沅沅了,将你拖下船是我的错,可也谢谢沅沅,若不是沅沅,我只怕早就死了,哪里还能多活两日……”
剧烈而又急促的咳嗽之声未断,紧接着又听到一声闷响……
这回卫静姝再没忍住,还真当李君澈要死了,猛的站起身来,一个箭步推门而入。
哪晓得,脚还未跨进门槛,嘴里倒是塞了块糖。
甜得腻人。
李君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柔声问她:“好吃吗?”
卫静姝抬眸看他,面色如常,能走能动,还能笑能说话,哪里似个要死的人。
晓得被他糊弄一回,又气得眼圈发红,嘴里还含着糖,不清不楚的骂道:“你这王八蛋,龟孙子……”
她本就生得圆脸杏眸,生起气来又腮帮鼓鼓,更是娇俏可爱,这会子嘴里又含着糖,倒有些似那山林里头护食的小松鼠。
李君澈瞧着可爱,哈哈一笑,被骂了也丝毫不恼,伸手揉了揉卫静姝的头顶,趁她发作之前又快速收了手。
“爷也没得法子了,你又不见爷,爷想哄哄你都没得机会。”
卫静姝一顿,瞪着眼儿抬头看他。
李君澈好几日没打理自个了,下巴上冒得青须,倒叫他同那仙风道骨离得十万八千里般远了。
却也多了几分烟火味。
瞧着倒像是那落入凡间来受苦受难的神仙,又狼狈又悲惨的。
卫静姝这般想着,没忍住“噗哧”一笑,嘴里还含着糖块,唾沫星子倒是喷了李君澈一衣裳的。
“那给你机会罢……”
她垂下脑袋,瞧见李君澈领子上还挂着的口水,也不敢正眼瞧他。
李君澈是挺嫌弃的,但也当做不知晓般,复又忍不住伸手摸摸卫静姝的脑袋,跟着一笑:“不过一枚玉牌罢了,算不得甚个大事,你喜欢拿着便是了。”
又道:“真要论起来,沅沅还是爷的救命恩人,拿玉牌换性命,爷还是赚了的。”
到底是在京都那等吃人的地儿长大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一点都不差,不过两句话,便叫卫静姝那股子无名气散得七七八八。
卫静姝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叫李君澈这么哄一通,倒也觉得自个这气生得无缘无故的,且本身就是自个理亏在先。
一时间有些扭捏,却也顺着杆子下:“我其实就是喜欢这玉牌,也没别的意思,但是我没跟你说就收起来了,也确实是我不对。”
李君澈到得这会子才晓得,咱们沅沅还的顺着毛撸才行。
卫静姝这只猫的毛撸顺了,李君澈的日子也好过得多了,仗着身子不好,使唤起卫静姝来也丝毫不手软。
卫静姝这野猫自然没得那般乖乖听话,可偏偏受不了李君澈服软,装可怜的模样,几句好话就哄得她连底线都放宽了。
两人在石渔村住得几日,时不时的吵架斗嘴,却也极是开心,没有了那些个勾心斗角的烦心事,倒叫李君澈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他叼了根不知名的草在嘴里,靠在树荫下,看着远处跟娟儿姑娘一道挖野菜的卫静姝,就忍不住勾起唇角,他倒是从来没见过对野菜这么感兴趣的大家姑娘。
身后是石渔村世代为生的河流,河水青绿,深不见底,远处的渔船上的渔民忙忙碌碌,几个穿着褂子的少年却在河边拿着鱼兜抓鱼。
几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背着背篓朝李君澈走来,俱都羞得面色通红,你挤挤我,我挤挤你,也不晓得说甚个,却直拿眼儿瞅着他。
李君澈冲她们清浅一笑,这两日,但凡同卫静姝出门,便总被这些姑娘打量,倒也见怪不怪了。
他这一笑,倒是叫几个少女,越发羞臊起来,过得半响,才有一人大着胆子疾步上前,塞了包用帕子装的果子到李君澈手里。
那少女也不说话,给了就跑,笑声清脆如银铃般悦耳。
卫静姝半玩闹的帮着挖了些野草,老早注意到李君澈这头的动静,见他又收了人家姑娘的东西,立时有些待不住了。
手上的铲子一扔,几步行到他跟前,不由分说的便将东西抢了来,看也不看,便塞了个进嘴巴,边吃边道:“人家小姑娘单纯不懂事,不知道什么叫私相授受,你一个大老爷们却不能害人家啊。”
声儿一顿,她那小脸立时皱到一块去了,忙将含在嘴里的果子吐出来,只觉口中依旧泛着酸水:“这么酸的东西能吃吗?”
李君澈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心情愉悦:“爷有没有害人家还真不好说,不过害了你倒是真的……”
他手指往卫静姝身后一指,果然见方才给李君澈递果子的姑娘走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出于姑娘家的直觉,卫静姝打个哆嗦,忙将那果子扔回李君澈的怀里,强词夺理道:“我帮你试试味儿,你身子不好,这玩意这么酸,还是别吃了。”
说着也一溜烟的跑了。
李君澈看着她的背影发笑,那眸中有着连自个都未曾发觉的宠溺同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