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向来最为关心你,可你为何要这样做!即使景鸿她之前做的的确过分,可你好歹也是个元君,留在本君身旁侍奉有些年月,难道这些年,本君的宠溺,让你变得越来越无理取闹了么!”
她头一次见到帝君发这样大的火,的确,帝君以前都是宠着她的。不为别的,也许是因为,她生来便是因为帝君。
帝君自凡间回来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大好,如今被这一气,倒是脸色苍白的厉害。
“可,可真的不是我。”她憋了一眼眶的泪水,她以为,帝君会相信她的。
可帝君大人愤怒的样子告诉她,帝君大人甚至压根都没有相信过她。
“够了!”
帝君抬高音调,随后便是猛烈的咳嗽声。“你说,为什么这样做!”
“没有……”她抬起头,猩红的眼眶刻意压低了声音,凄凉的样子不免让帝君看着有些心疼。
可帝君终究是压抑住这股痛楚,抬袖道:“你走吧,帝君府已经容不下你了。”
“你……”她贝齿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齿痕便仿若雪地中的梅花。白裙匍匐在云层中,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如纸,“让我走?”
殿内寒冷的透彻,她瞧着帝君的背影,无奈的苦笑一声,俯身一拜。心中疼痛的厉害,凄凉道:“小神这条命,便是帝君大人给的,帝君大人如今想遗弃小神,小神自然无所怨言。但愿来世,帝君能还小神一个清白。”
她这句话说的十分凄凉,也说的十分踉跄。话落之后,便是果断抬手抽出发件长簪,飞速朝着自己玉色项上划了过去。
“啪。”
清脆的响声打破殿中的寂静,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脖子,指间赫然一抹红色。她忍住哭泣,哽咽声过后才道:“帝君大人,何苦要这样。”
刚刚那一掌,将她手中的发簪生生震了出去。她也身子一软,瘫了下去。
“青扇!”帝君侧着脸,严峻的面色告诉她,帝君大人如今很是愤怒。“你眼中,是不是已经没有了本君?”
“是啊。”她徒然大笑,眼泪随着笑声划了下来,嗓门中一阵燥热。“大人的心中,青扇永远都是那个任性的孩子,在帝君大人的眼中,青扇永远都是无理取闹。帝君如今要赶走青扇,青扇无言可说,可青扇没有做过的,断不会承认!”
帝君心头猛然一惊,她的话如此强硬,帝君大人心中也有些动荡,她,究竟有没有干那些?
良久,帝君依旧不肯回头看她,余光瞥见一旁震落的簪头一抹红,才道:“罢了,来人,将青扇拖出去,鞭刑一千。”
鞭刑一千,这个数目,岂能是一个修行不足千年的小仙能承受的了?就连整个帝君府的仙人们都惊住了,刑司那边传来凄惨的声音,甚至连掌刑司命,心都提在嗓门眼中。
“你断不可下手过重,你也知道,帝君大人不过是一时气恼,才会下此命令。青扇元君若是因为这一千鞭刑送了命,整个帝君府的人,都要为你殉葬啊!”司命大人千叮咛万嘱咐,司刑大人只好硬着头皮,一次次的叮嘱下头的人,下手,一定要轻!
可这一千鞭后,青扇终是在疼痛中一遍又一遍的昏迷,一遍又一遍的苏醒。
彼时司命大人慌忙的上前,二话没说抱住了她的身子。一边命令着宫女:“传天医,快!”
青扇元君终是在司命大人的怀中昏迷过去,身上的疼痛,却远远不如她心头的痛。“司命大人,我……我心中……好痛。”她嗓中燥热的难受,血腥味冲出嗓门,涌了出来。
司命连忙放下她,慌张的拿着袖子给她擦拭嘴角鲜血,墨色袍子上的痕迹越发清晰,“青扇,一定要撑住,一会就到你寝宫了,一定要撑住。”司命拼命摇着她的肩膀,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口中喃喃道:“我以为……我以为他会……信我……可……”后来的话,她再也没力气说出来。
“青扇,你要相信大人,他是被气糊涂了而已。”司命不知道此时如何是好,但青扇这孩子向来乖巧,说些好话哄哄她,她一定能撑的下去。
可青扇的性子,也执拗的很。她一直以为,帝君大人已经抛弃了她,早已没了生存的希望。“青扇……本就是因为帝君而活……如今,他想让我死……”嗓门的疼痛越发浓烈,她咽了一口血恨道:“那,青扇死了也好,免得,惹他生气。”
话毕,便是身子无力,长长的睫毛颤抖的厉害。司命知道,她如今生死一线,谁也没办法。于是司命只好抬高声音,硬生生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她踉跄一下跌入他怀中。他怒道:“你就这样死了!你可知道,若是那公主有意来陷害你,你含冤而终,岂不是应了他们的心!”
“你就这样死了,帝君知道你心中的痛吗?那景鸿公主本就骄傲放纵,爱慕自己的亲叔叔,只是帝君大人自己糊涂。可你不能呼糊涂,你走了,帝君怎么办,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帝君大人背负乱伦的名声?还是你想放手这一切,去自己解脱,那岂不是白白耗费了本君半身修为给你捡回来的命?你要知道,给你性命的人不是只有帝君一人,还有本君!”
青扇元君终于肯微微睁开眼,呼吸,也有些紊乱有序。“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知道,自己的确欠司命的。自从受景鸿重伤之后,只有司命在一旁无时无刻照料,耗了半身修为,才让她活过来。
“本司命什么时候骗过你?”他见她有些气息,终于沉下声,将她好好抱在怀中。“本司命随了帝君大人几万年,他,终究是不忍心你受伤。”
青扇元君复又合上深邃的眸子,凉道:“我,还要报你的恩。”
三日之后,帝君大人亲自命天医送来上好的丹药,暗示司命大人将它送给青扇。
司命轻叹,心中道:“难道,你不知道,她如今最需要的是大人您么?”
也许,帝君大人自己也料想到,司刑星君定不会对青扇下了重手。可他应是没想到,青扇元君方九百岁,且,心死比身体上的伤,更痛。
青扇元君之所以重伤那样厉害,也是因为,她自己早已没有了活着的信念。
“这是本君求的仙丹,你吃下去,有利于伤势。”他温声将袖中锦盒递给了她。
彼时她倚在床榻之上,红唇没有了往日颜色,望着窗外的银杏落叶,缓缓启唇:“是他给的吗?”
青扇元君终究是了解帝君的。
司命尴尬一笑,将锦盒塞进她手中。轻声道:“这几日帝君在处理人间水患,前些天来看你,被本君挡住了。这丹药,是本君求了天医许久,才求来的。”
他骗了她,因为他知道,离开了帝君,青扇会伤心。可帝君伤了她,她是断不会再收了他的情。
“嗯。”她默默点头,小心打开锦盒,玉指捏住丹药,送入嘴中。
那日,不知是哪位仙子折了几枝梨花赠予了她,她倚在玉榻之上苍白的脸上巧笑嫣然。
司命侧身搬了张椅子坐在她的身旁。“今日,吃了丹药可有好些?”
“嗯。”她轻声应着,梨花在她的指间一点点凋零。她穆然抬头问道:“今天,是我九百岁的生辰。”
九百岁的生辰……他明白,她话头的意思不过是想让帝君亲自来陪一陪。
“帝君大人如今正在同几位星君大人商议人间大难,特意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去。”
司命大人刚刚踏进正殿大门,便被一个仙侍拦住去路。司命甚是了解帝君大人的脾性,他也知道,青扇,也愿意等着。“那好。本君就在这里等一等。”
他守在帝君府外,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帝君,属下有要事同帝君大人……”
他刚要开口,便见帝君大人抬起袖子,伸手示意他止言。“景鸿那边突然出了些状况,有什么事,等本君回来再说。”
由不得他分说什么,只见帝君大人已经腾云而去……
“听说,今日景鸿公主突然病情不稳,口吐鲜血,帝君大人与星君们商议完后,便匆匆赶出了帝君府。”
“青扇元君也真是可怜,都如今这副模样,帝君大人还是不愿意相见。”
“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青扇元君做的,帝君大人向来明察秋毫,这次如此震怒,想来也是因为前些日子景鸿公主那一掌让元君怀恨在心,才会出此下策。”
“元君与人和善,她若是对景鸿公主怀恨在心,就不会求司命大人将这件事给压了下去,帝君至今都不知青扇元君原本便有着伤……”
后殿中的仙人们众说纷纭,彼时她一身白色轻衫长裙,发丝随意散在身后,手中握着梨花的枝干,暗暗加大了力度。凄凉孤独的身影默默转过身,神情呆滞的离开了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