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所有的人,似乎都是缺少一个时机,果真应了父君的一句话,善恶终有报。
“景鸿,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我突然觉得有些怜悯她,她本是堂堂天界公主,如今变成这个样子,终究是自己的心魔在作怪。
“绾桐女君,你为什么要冤枉我。”她突然挣扎起身,目光狡黠道:“即便当初那酒中毒的事是我一时糊涂,但青扇的死,与我也是毫无关系,父王母后,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过是嫉妒青扇能够侍奉在帝君的身侧罢了,儿臣真的错了,但是那青扇元君最后跳入梨花阵之事,儿臣分豪不知。”
事到如今,她亦是知道若是真的认了罪,即便这八荒的神仙,也难以信服。而天帝,只有将她绳之以法,才能聚拢三界众仙的心。
“景鸿,你说你当年乃是一时嫉妒才诬陷青扇元君,青扇元君之死与你并无瓜葛,朕倒是想知道,梨花阵外那结界,若非上神之位,岂能轻易破开结界。你忘了么,当年青扇乃是修炼九百年成仙,只是一个小小的元君。”
天帝一言道破,景鸿那边已然颓然的倒下,惊慌道:“女儿不知道,女儿的确不知道。”
天后娘娘终究是忍不下心看见自己养了这样久的女儿真是这般凶狠之人,仍旧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道:“位处上神之位的神仙屈指难数,天帝陛下万不可冤枉了景鸿。”
“冤枉了?”天帝冷哼一声,脸上难看的厉害。“自从万年之前,朕便一直告诫景鸿,万不可仗势欺人,不可丢了天宫的脸面,做出这等事朕留她一命乃是恩泽,却未想,她的心思如此狠毒,尽然敢杀害天界元君。”
“陛下。”我开口道:“陛下,青扇元君好歹是天帝钦封下的元君,如今死在景鸿公主的手中,若不给众神一个交代,陛下如何在三界立威。”
这件事,本该是皇家的家务事,却因为青扇元君的身份特殊,而变成了八荒神界的大事。我晓得这样做的后果,也明白,自己的心究竟是怎么想的。整个大殿中,唯有白泽一言不发,只静静的听着,无论对错。而我,打心眼里是希望他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罢了,一面是自己的亲人,一面是自己的心上人,也许真正会两难吧。
天帝也许是顾及着天后的颜面,略是踌躇。可这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仙官的禀报声。“启奏陛下,冥界使者求见。”
顷刻间,整个朝堂的神仙都开始议论纷纷。我也有些疑惑,看着身旁的长鸣皱了皱眉头:“冥界,也是你搬得救兵?”
今日之事,或许长鸣早早便知道这一切,从我苏醒的那一刻,若是没有他的帮助,也许如今我还被蒙在阴谋中。
他亦是看了我一眼,柔和道:“本君没有,青扇,今日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无论结果如何,无论师尊怎样想,本君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是我苏醒以来听过的最为动听的一个承诺。他从来没有骗过我,前世今生,他都是我的挚友,我感动的点了点脑袋:“长鸣,我没有后悔交你这个朋友。”
殿中的人还在为冥府的使者一事感到惊讶,毕竟这千百年来,三界之主虽是天帝,但冥界自占地一方,况且冥王殿下乃是上古大神,连天帝都不曾见过一面。
天冥两界素不来往,却是保八荒安和。如今冥界的使者主动来天界,甚至连天帝都有些惊讶。
那使者身着红色绣花衣裙,明眸皓齿,浅月弯眉,手中拿着一本册子,眉心处刻着芍药般的朱砂痣。
“是她。”
听到冥界来使之后,我便猜到,十有九分是她。众仙慌张的低下头,唯有那天帝天后相视一眼,并未有太多的反应。白泽正端坐一旁颦眉吃茶。看似平静,实则心中早已是波澜惊动。
“见过天帝天后。”她平静的扣上袖子,做了个礼。“今日本座前来,乃是因为九重天青扇元君之事,这本册子,乃是冥界掌管的那一本生死薄,同东岳仙境的那一本,正好凑上一对儿。如今本座将这本生死薄呈给陛下,所有因缘,陛下一目了然。”
仙鹤展翅高飞,从她的手中衔起那本看似寻常的册子。天帝目光寒澈人心,伸手接过那册子之后,细细阅读。
须臾,那端坐的天帝大人眉头紧皱,握着册子的手指渐渐紧收,众仙看的更是胆战心惊。骤然间,天帝陛下站起身,将手中的琉璃杯子狠狠的砸向景鸿。
“哐当”甚是清脆的响声,那琉璃杯子碎成了玉花,落在怔怔瞪眼的景鸿面前。
“陛下息怒。”众仙惶恐而跪。
天帝陛下早已怒火中烧,挥袖狠声道:“来人啊,将这个孽障打入天牢!”
一旁还在想着法寻着借口的景鸿听到这如棱贯耳的一句话,登时间软了下来。眼泪挂在自己的脸颊上,面色如纸。天神持着金剑进殿,将愣的不再大喊大叫的景鸿拖了出去。
到了大殿门口,景鸿才回过神来,高声唤着冤枉。
“今日之事,朕自有决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景鸿她杀害青扇元君,多次陷害东岳女君已然罪不可恕。长鸣,朕曾说过,要将景鸿许配给你,如今事到如此,景鸿便交给你处置,是生是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长鸣乃是凤凰族的后裔,且是天界第一个凤凰成神的上君,虽然权利不大,但是也算的上位极人臣,天帝终究是心软了。将景鸿交给长鸣处置,再合适不过。
“长鸣遵旨。”
这一切,终于真正的烟消云散了,我叹了一口气,站在高耸云霄的宫殿外。长鸣便立在我的身侧:“天帝终究是下不了手。”
“嗯。”我轻轻一应,“说到底,景鸿和天帝终究有血缘关系,天帝身为八荒之主,不能这般无情。倒是你,就不一定真正的会顺着天帝的意思而走了。”
“本君当然不可能,当年,她父君是怎样待我母亲的,我母亲含恨而终,是她父亲,害的我们一家家破人亡。”
“长鸣。”我突然转身,看着他万年未变的容颜:“这一万年间,你竟然变了这样多,不再是当年那个畏手畏脚的小神仙了。”
他挥了挥袖子,眉宇带笑:“我如今,还是叫你绾桐吧,当年你见到的那个长鸣,已经长大了。或许我应该谢谢你,若不是你的话,我又怎能在天宫中安稳的做这个上君。”
至此为止,我依旧很好奇她究竟给了天帝什么东西,若是真正因为生死薄,那天帝为什么会这样震怒。
听说天帝特意将冥界的使者给留了下来,具体说些什么没有人知晓。
“你说,白泽他会不会怪我。”我突然问道。
长鸣无声,只是浅笑。须臾,我突然觉得身后有一阵淡淡的香味浮了过来,很熟悉,很记忆深刻,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好像我一时间忘记了这个香味是从何而来。
“白泽为什么要怪你?”顺带的这个声音,也是如此熟悉。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很久很久之前,我站在帝君府门前,看着那散沙一般的棋子,喃喃问道:“帝君大人,会不会怪我,会不会嫌弃我把一切都给搞砸了。”
那时候,他便站在宫门前,嘴角带笑,紫袍威仪轻声道:“本君为什么要怪你?”
是啊,这前世今生,都是因为我欠了他的债。而这一切,都要我自己来还。我小心的挪移这脚步,转换着方位。“白泽他会不会嫌弃我总是给他惹事,毕竟当年,他是那样喜欢那个小侄女,虽然不是真的血浓于水,可是你待她终究是尽了长辈的心思。”
他的眸中,看不出什么波澜,如以前一般,温暖的阳光,柔和的清风,如一潭静静的幽水。
“若是你早早的告诉白泽,因为他的误信,让你受了这样多的苦。他一定会亲自给你讨个公道。毕竟,在他的心中,你胜过所有。”
我突然相信了忘川神女的一句话,两人若是真正的相爱,便不会真正的忘记。
“白泽可能不知道,当年我将自己的魂魄封印,不是真的无情无义,而是害怕,与他见面的时候,他会怪自己当年太傻,怪自己太笨。”
“你觉得,这样就能瞒他一辈子么?”他缓步凑近,眸光晃晃:“白泽再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便已经认定她是自己心上的那朵青莲。小桐,即便你变成什么样,本君都能认得你。”
有些事,是刻在心中的,无论岁月怎样消磨你的轮廓,我都知道,你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
“有情人终成眷属,倒也是好事。绾桐女君,别来无恙。”
她打断了我们的话,白茫茫中好似一朵盛开的芍药,又似地狱红莲,嗜血而生。
“是你。”我略是惊讶,她眉眼带笑,抚摸着天门前的雕龙大柱子:“若不是我,你们天帝又怎会这样果断的便将景鸿公主打入天牢?”
“你给天帝,看的是什么?”我微微有些好奇,她挥开长袖,浅浅莞尔笑道:“不过是地狱生死薄罢了,生死薄上,写着沉月的前世今生,只不过是沉月的前世太过悲苦了些,一刀刀割掉血肉的样子,真正的是将天帝给惊住了吧。”
我有些心凉的低下头,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父君说的对,这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