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求阿爹阿娘解除九重天的婚约,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桐”他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身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那日从九重天回来之后,整个人便如同一夜间憔悴了不少,前日只是微微咳了咳,洁白的手帕上便出现了斑斓。
“白泽,你来了。”我起身捞住他的身躯,紧紧的抱在怀中。“你终于来了。”
“为什么要解除婚约。”他的声音很冷,但还是忍不住抱住我的身躯,给我温暖。
我凄然一笑:“外面的风,很凉,今天,我想去山头看一看我们埋下去的花苗可有长高。”
我承认没有他的日子,我再也没有了活着的祈求了。也许,是放下了。他扶着我一步步走向山头,我胸口中闷着的气恍若随时要喷涌而出。
“咳……”明明很难受,可是却没有力气。我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帕子,躲开他的目光,神色自然去捂住嘴巴咳嗽。
“小桐。”他握住我的肩膀,将我狠狠的撞进他的怀中,我偷偷的将帕子放进自己的袖子。“我不想,到最后让自己失望,白泽,我们好聚好散。”
“为什么。”他将我从怀中捞出来,神色肃然:“小桐。”
“我累了,不想争了,从无善宫初见的时候,我便认同你是我一生的良人,可是白泽,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要复活青扇。”我闭着自己的眼睛,出奇的冷静。
我终究还是吃了青扇的醋,我想,我如今的身体恐怕真的要不久于世,所以我想他能好好的,可是,我实在受不了这种苦。
“谁同你说的,本君要复活青扇?”他的话中有些微凉。
我笑了笑,挣脱出他的怀抱:“白泽,我们有缘无分,我以前,很爱你,但是如今,我不爱你了。”
这句话说的心痛,痛的难以呼吸,白泽,是你不要我了,不是我狠心要离开,我也幻想过有一日,会同你有一个孩子,我们一家三个,便这样好好的在一起。是你,要将这个梦打破。
我曾怀着无数憧憬,终究是,昙花一现。
“小桐。”他的声音不再那样炙热,也没有同往日一般来挽留我,我晓得,自己便如同那枯黄的花瓣,被他遗弃了。
泪水终究是从自己的脸颊划过,这样的孽缘,仿佛,从一开始,便是错。
白色的衣裙划过无情的土地,泥渍染上了裙摆,不再那样的干净,我仿若没了魂魄一般,行走在空荡荡的山峰中。
那凉风从自己的脸颊划过,无情的划开一道道血痕,我停下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顿时手掌心中满是血迹。
也许,这便是缘分尽了。我闭上眼睛,浑身没了力气,从山峰上坠落跌了下去。衣袖被树枝挂住,划破了绫罗。“白泽,我不想让你一直惦记着我,或许,青扇活着,能替我好好的照顾你吧。”
我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寻死,但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生的欲望。
他说过,会和我好好的,会一辈子保护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是我至少将他当真了。
醒来的时候,四下一片漆黑,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却发现四下真的是黑漆漆的一片。“我……”
我颤抖着自己的双手,突然闻得房中有了异样,我恐慌的朝着墙角缩了缩。
“姑娘。”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我心口中有些恐慌,想要施法,却发现自己身上的灵力已经荡然无存。“姑娘受了重伤,身上的灵力已经不能再用,家师便自己做主将姑娘的法力给封住了。”
“你是谁。”是个女子的声音,可是却陌生的很。
“姑娘可否记得,千层塔的时候,姑娘曾去算了一卦?”那女子道。
“千层塔……”我喃喃道,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半带着熟悉的声音是出自何人:“你是那个道女。”
“正是。”女子的脚步声离我越发的近了,我着急问道:“如今,是夜中吗,为什么,我的眼睛……”
“姑娘的眼睛……”她顿了顿,话中略带踌躇:“姑娘的眼睛,恐怕有些困难,姑娘魂魄不全,其他的魂魄又被伤的厉害,恐怕,眼睛是不能复原了。”
不能复原了,我突然很想笑。如今,命不久矣的我,终究要割舍的太多。
每日都要喝不少苦涩的汤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熟悉了这种苦涩,还记得以前在无善宫的时候,我总是找司命要糖,如今,都已经是寻常了。
我摸索着自己的腰间,终于摸出了一道令牌:“姑娘,请将这个交给东岳的燕汅女官,告诉她,庆和宫大殿的左边第三个抽屉中,有一本书,让他交给白泽。”
凡人自然不知道白泽究竟是何人,那女子似乎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从我的手中接过了令牌,轻声道:“东岳仙境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去的地方,姑娘如今将令牌给了我,我便一并将姑娘的事告诉他们便好”
我轻轻点头,浅笑了好一会,也不知道,我是真的开心,还是太过痛苦。
在这里住了三天,我凭借着自身的力量,一点点摸到了出路,她下山的那一日,我自己踉踉跄跄的出了山门。
或许是我自小便不得安静,整日中吵闹着要出门去,这种躲猫猫的游戏,我渐渐熟悉了没有光亮的日子。
冷风一阵阵从我身上擦过,我小心的摸着四下的树木,手指被荆棘草划破,这种没有光亮的恐惧感,真的越发浓重。
我不能在那里等着东岳的人将我带回去,我不想回去,也不想见到那个人。尽管天界的那些人并没有同意解除婚约的事,可是大婚的时候没有新娘子,固然是一场好戏。
不知是什么东西猛地咬住了我的胳膊,我痛苦的挣扎着,却手指无意间触摸到手指一般粗的滑溜溜的东西,“蛇、”
我的心猛然惊了惊,缩回手,却因为内心的恐惧感直接脚下不稳滑了下去,胳膊上腿上都带着血淋淋的伤,我咬着牙,任凭自己耳朵身体从高山滚了下去。
我想,我会是这个世上最为磕碜的神仙,竟然是因为从山上摔下去而死。不过这样了结我的生命,我大约不会让自己后悔。
只是天无绝人之路,即便是这个人多么的想死。
醒来的时候,我的眼睛前似乎多了一条纱布。我慌张的摸着自己的身体,身体上许多地方都被上了药。“又是谁。”
我喃喃想着,偏偏自己想离开的时候,总是能苟延残喘。
“绾桐。”
这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怔了片刻,小心道:“长鸣,是你吗?”
我手胡乱的朝着四周摸索着,终于摸索到男人的衣袖,我紧张道:“长鸣,真的是你。”
我记得这种感觉,同很多年前一模一样,也记得这声音,那人握住了我的手,我又是一愣,道:“长鸣,怎么是你。”
“自然是我,绾桐,你恐怕忘记了,你我相识千年多,你身上的气息,本君可是一清二楚。”
凭借着气息寻人,也许只有长鸣才有这心思。我低下头,指间抚摸着自己的眼睛:“长鸣,我是不是,这一辈子都没办法看见你了。”
“你的身体很虚弱,若是想恢复,或许等身体好了之后,便会自行恢复。”
我知道他是为了安慰我,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的告诉自己,会好的。
山洞中整日看不见眼光,他道,是因为害怕太强烈的光芒刺痛我的眼睛,便着了一个阴暗的地方做了我的藏身之地。我求他不要将我的事告诉任何人,他道:“这几日整个东岳都在找你,恐怕相瞒,也瞒不了太久。”
我问:“那,白泽呢。”
“你如今还在念着他,还总说自己不爱他,绾桐你何必要欺骗自己。”
我何必欺骗自己,我也不知道何必欺骗自己,只是觉得,眼前的纱布恍若湿润起来,他坐在我的身旁,抚摸着我的头发:“绾桐,想哭便哭出来吧,有些事,本不该是你承受的。”
那一夜,我便疯了一般靠在他的肩膀,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同不忍全部哭出来。
人都说,这世上有八苦,求不得,便是我的苦。
“长鸣,你可知道,我爱上一个人,我舍不得离开他,最后我晓得自己的命便是如此,我没有办法。他心头有人,我不想容忍,我又怎么知道,有些痛,是这样的刻骨铭心。”
“绾桐。”他轻轻道:“有些事,你迟早要去面对,或许,日后还会有更苦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愿意勇敢一些。”
“勇敢,什么叫做勇敢,勇敢便是瞧着自己心爱的人,渐渐远去,我恨自己为什么当日偏偏要爱上他,早知道爱他这样苦……”
“你又能怎样?”他打断我的话。
“是啊,我又能怎样。”爱上一个人,便是如此痛,只是因为,自己太爱。
我终究是在疲倦裹着疼痛中昏了过去,长鸣将我抱起放回床上的时候,替我盖上了被子。在我的床边站了许久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