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渐渐变轻,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手腕有些酸痛,而一旁的普华上神正在全身贯注的朝引魂灯中运法术。
也许是出于自私,我看着他会神闭目的模样,又看着引魂灯正在努力的汲取着我的血。
眼睛重新合上,我暗自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魂魄。眼前风烟滚滚,却只望见一片波澜之处,生长出一朵煞是美丽的青莲,莲花摇曳不定,自天际划过一道明亮的光芒,落在花蕊处。
“我想知道,当年在无渊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最为弥足珍贵的记忆,是镶刻在灵魂中的,我忘却的那段记忆,究竟是什么?
“绾桐,你窥探天机,可知罪。”茫茫中又传来那女子的声音,我顶着全身的酸痛。“绾桐以血为祭,只想知道,自己当年丢失的那一缕魂魄中究竟掩盖了什么。绾桐知道窥探天机是重罪,可如今绾桐走投无路。”
“荒谬。”她有些微怒,“孽缘,上辈子以血为祭伤了回忆,如今却心心念念不肯放下。你且离开吧,引魂灯能帮你的只有如此。”
“前辈。”我有些焦躁,向前寻觅着她的身影:“前辈,绾桐只想让他,好好的。”
“本尊已经告诉你子衿花的秘密,你便离开吧,你如今不知道,才使真正的为了他好。”一阵风拂面,带着巨大的灵力,我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眼睛,狂风撕扯着我的衣带,“前辈,为什么不愿意告诉绾桐。”
“多说是孽,本尊会送你离开,从此以后,也不希望在这引魂灯结界中,看见你”
脑中一阵浑浊,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的倒了下去,似朦胧间看见一个紫色的身影渐渐的离我而去,而我,却看不清楚他的容颜。
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另一半的魂魄中。
指间垂落下去,我被灵力扫出了结界,引魂灯停止了汲取我的血液,明亮的光芒晃的我眼睛疼,身体已经没了力量,只能任由着自己昏厥过去。
绾桐,有些事,不属于你,即便你知道了,也是对他的残忍。
对他的残忍,为什么是对他的残忍。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两两争斗,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人。
“四海八荒,唯有真情,永垂不朽,绾桐女君,放下吧,往事如烟,不过过眼。珍惜眼前,莫让最爱的人,擦肩而过。”
她在我耳畔轻轻诉说着。我合上眼睛,没了知觉……
“我绾桐,日后若是嫁,一定要嫁一个我最爱的人,那个人可以没有一切,可以清清苦苦,只要是我爱的,我便会一生守着。若是我不爱,即便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也未必会高兴。”
那时候,我一腔正义的朝着阿爹大吼,换来的却是阿爹可劲的朝着我头顶狠狠敲了一把。“荒唐,你可知道,做了西海的龙后,西海那边一定不会给你委屈受,这几百年,陆陆续续提亲的神君,你一个也看不上,难道真的要学那些人,去爱人间的凡夫俗子?”
“我没有说要喜欢凡人,四海八荒的神仙这样多,位居上神英俊潇洒的也不乏,爹爹你为什么偏偏要急着把我嫁出去,那西海的殿下本就是个娘炮,你倒不如让女儿去嫁一个女人算了。”
“你!”阿爹气的脸色发紫,拂袖而去:“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爹爹你身为东岳帝君,怎么能逼自己的女儿成亲呢,我不过是平常性子顽劣了些,不过是得罪了来提亲的神君,你便将我当作祸害,着急把我这个烫手的山芋推出去,你这样做,让八荒众神怎么看你。”我扯着嗓子朝着他大叫,一张脸憋得红润。
阿爹离去的身影并未停下“本君可不怕八荒的神仙怎样议论,只是本君清楚的很,你若是在嫁不出去,恐怕一辈子要在东岳守着这几片荒山了。”
他这是变着法说我没人要,我气没打一处来:“就算是一辈子守着这荒山,我也不要嫁我不爱的人。”
说了这样多的话,我嗓门中都快干冒烟了,于是便抓住桌子上的茶壶狂饮了一口。谁知,便是这一口茶,让我着了老爹的料。我早该意料到,老爹决定的事,一定不会轻易改变,他这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狐狸,也是精明的很。
我晃悠了半天的脑袋,终于晕了过去。
一醒来的时候,周身却是赫然一惊,醒目的大红色嫁衣,这四壁通红晃晃悠悠,还有这外面吹吹打打的喜乐,我更是差点没吓晕过去。
这样就把自己闺女给嫁了?阿爹美其名曰:兵不厌诈。
可是西海的那位殿下,本就算不得一个男人,世人都说他比女人还要女人,若是这样的话,我日后岂不是要过着守活寡的日子?况且,我还没有寻到自己的心上人,还没有同人间的戏本子上说的那样,遇见一个人心跳加快,双颊粉红,口不能言,支支吾吾,四肢僵硬……
终于,姑奶奶便不信,他即便是将我给绑了,也未必能让我安分的嫁给西海的殿下。于是,本女君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力量这样强大,只需合目念个决,抬轿子的人便把持不住轿子的方向,姑奶奶索性更加用力,直接将轿子给卷走。
但未想,天要亡我……
后来,姑奶奶只想大骂一声老天不公,我堂堂一样花样神女,偏偏要这样倒霉的落尽无渊海……
若是早知道这样,姑娘娘一定是安安分分的等到了西海,再给他们来一个开门见花。无奈,这一切都后悔的太迟……
意识还没有被完全消失的那几日,我憋屈的躺在无渊海中,心跳加快,双颊粉红,口不能言,支支吾吾,四肢僵硬……
姑奶奶我终于知道,遇上了这些并不是撞上了桃花运,而是命不久矣……
小鱼儿肆意妄为的从我面前游来游去,我愤怒的吐了个泡泡,谁知它调皮的一尾巴扇过去,泡泡碎成水花。还得意的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晃的我头晕。
那时候,我便与鱼结成宿怨,奶奶的,日后别让本女君看见你,不然非将你大卸八块,拿去清蒸、红烧、糖醋、烧烤了!
许久之后,我发现自己的灵魂在一点点的溃散,终于憋了好几日将眼泪落下去,然而我并未看见自己的眼泪,只盼着自己的老爹能够大人有大量,将我从这个该死的无渊海捞出去……
无渊海时一片结界,千百年以来,可是八荒众仙心中的禁地,落入无渊海中的人,气息难存,只能死死的封印在无渊海中,白话一些,便只有等死的份。
届时我苦苦的憋着自己的嘴巴,面孔狰狞,我想哭,可是我完全想不到,在这样一个幻境,没有眼泪,没有声音的哭是什么样。
只是从那以后,我再也看不见小鱼从我的眼前游过。没了那些小鱼,我更加的害怕起来,只想仰天大哭:究竟是谁,挖了这样一个该死的无渊海……
后来,灵魂彻底消散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绝望中开出一朵灿烂的小花,不过片刻,枯萎了……
我想,可能自己死了之后,身体会特别臃肿,然后像个棉被一般,漂浮起来,那时候,父君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给我风光大葬了。
可是我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心愿,我那戏本子还有一半没有看完,书房放着的那几锭银子还没有花完,我最喜欢的风筝只差一条线便要完工了……
谁能给我一张纸,给我一支笔,我想写遗言……想到如此,我想若是在素日中,我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女儿,绾桐。”
再话便是很久很久之后,我都忘记了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之后,看见的第一缕阳光,和那漫漫耀眼的白。只呆呆的道了一句:“想必,这便是地府了……“
不过,我好像听见了父君的声音,是还有母后的声音。片刻的欣喜之后,我恍然想到了,父君本就是东岳仙境幽冥界的帝君,而神仙的魂魄死后都会来到幽冥界,准备步入轮回……
我夸张的从棺材中爬了出来,也顾不得自己沉重的身子,便朝着阿娘的怀中扑了过去:“娘啊,女儿不孝,不能给娘亲养老送终额,女儿如今魂归幽冥,只有来世再报答爹爹娘亲的养育之恩了。”我抓着她的衣襟抹了把鼻涕:“娘亲啊,女儿房中还有一百两的银子,女儿这辈子也没什么喜好,就喜欢没事在人间逛一逛,女儿想那一百两银子下辈子做人的时候一定能用的到,娘啊,你就勉强的给女儿捎过去吧”
我的一番大彻大悟的话,似乎并没有感动爹娘,我揉干眼睛,却看见老爹一身正经的仙袍铁青着脸看着我。
而我更是确定了此时想必已经真正的挂了,阿爹素日里不大爱穿那正经的仙袍,只有在去天界述职的时候,或则处罚恶鬼的时候才会穿起来装一装深沉。
我抹着眼泪,从阿娘的怀中挣脱出来,艰难的爬到阿爹的脚下,拽着他的衣袍:“爹啊,女儿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孽,你也犯不着这样正儿八经的来处罚我,我自己跳进轮回便好,你说你还亲自来一趟……我承认当年是我偷了你的千年墨,还将你私会柳姨娘的事告诉了娘亲,那沉水木也不是自己着的火,我就一不小心,拿了您的幽冥之火,它便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