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们随一黄衫女子的身后,呈上酒水茶点。
我抬眸之间,扫到角落中坐着这白衣绣云纹仙袍的男人,他,独自喝着闷酒,神色中大多携着忧伤。
“自从回到天界之后,普华上神便成了这副模样,终日借酒浇愁,总想着引魂灯还会回来。日夜守在重华殿,今日长鸣大婚他能来,也是稀奇。”真君叼着席间的糕点,不清不楚道:“天后娘娘之前还在为难他,后来天帝亲自给他渡了劫,同他说了不少话。后来,凤桐神君无意之间,说到引魂灯本就算得无魂无魄,若是万年之后,神力恢复,说不定魂魄还会被引回来。毕竟灯灵这个东西,八荒少有,又蕴含着巨大的能力。”
“的确,实不相瞒,引魂灯的魂魄,如今便在我东岳幽冥司。只是我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将她送回来。而且,是她自己心甘情愿魂飞魄散,感情这个东西勉强不得。”我掩面而道。
司命悠闲的抬起袖子:“只是不知道,那引魂灯的魂魄。为什么会在君上的手中。”
我低头而笑:“你们口中的冥界圣女,原来不是这个称呼,她本是在忘川旁摆渡的神女,后来上古界封印之后,她作为上古之神,本该与冥王一般,过上荣华无欲无求的日子。因为喜欢自己的师兄,她亲眼见到了师兄娶了她人,也知道,上天容不下这段恋情,便自己回到忘川旁,原离冥殿。不巧,东岳掌管天神的魂魄,掌万物轮回,与冥殿那边,接触甚多。当年我初次接手幽冥司的时候,曾见过冥王殿下,也是那次,见到了忘川前的神女。”
她一心恋上自己的师兄,无奈上古界有严令,同门师兄妹之间,有一层不可僭越的规矩,冥王殿下那人,又不曾爱过她。她为了一解相思之苦,只好远离冥王,久居忘川。
“如此说来,若是君上告诉普华上神这件事,日后若是真的失败了,普华上神一定难以接受。”
“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开始便不给他任何希望。”我遮住脸饮了一口酒,看着身畔空荡荡的席位,“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都走了这样久了。”
只觉得话语之后,那人便想提前得知一般,俯身握住我的肩膀,轻声道:“本君没想到,你现在这样离不开本君。”
酒水喝了一半,我撂下杯子,看着他道:“难道你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好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话中柔情似水,俯身下来捏住我的脸蛋:“小桐,等我。”
我一直不知道,这句等我究竟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当时说话的样子极为严肃。
以至于后来整个喜宴之上,我都见他魂不守舍,只一味的喝酒。
“你平常都不喜欢饮酒的,今日为什么喝这样多。”我握住他的手,他紧了紧眉头,狭长的眸子瞥了我一眼:“小桐,本君,不会负了你。”
“你当然不会负了我,我们都快成亲了。其实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们会成亲。”我拿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白泽,你知不知道,我没有想到,也没有想过你会喜欢我。”
“你知道吗,可能我们的缘分,便是在第一次撞进你怀中的那一刻。”他看起来有些醉了,不过依旧是清澈的眼睛温和的看着我。嘴角扬起弧度:“小桐,等我们成亲了,本君就带你去天涯海角,带你看流云飞逝。”
我天真的点头:“我等着你,还有一个月,只希望,那时候你不要整日只顾着批阅奏折,把我给忘了……”
只是抱怨的话还没说完,他修长的手指便按在我的唇上,目光温柔:“小桐,以前,是本君对不起你。”
这句对不起,我有些茫然,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昂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出神,可片刻之后,他竟然突如其来的晕了过去。
“白泽,你怎么了。白泽!”我摇晃着他的身子,将他揽进我的怀中。
司命与长鸣闻声赶了过来,长鸣捏住他的脉搏,皱眉不语。我着急的问道:“究竟是怎么了,白泽怎么会晕了。”
长鸣抬起黝黑的眸子,道:“或许只是喝醉了,师尊他向来酒量不好。”
师尊,我怔了一下,长鸣,竟然开口叫帝君师尊了。他见我怔住,忙同着司命将帝君从我怀中扶了起来。“你不用这样惊讶,白泽帝君是本君的师尊,本君理应敬重他。”
司命严肃道:“帝君醉了,便在你府中休息片刻,等大人醒过来之后,再行离开。”
“本君这便安排厢房,先带师尊去休息。”
我瞧着他们纷纷离开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他为什么之前,一直和我说,不会负了我?我明明能感受到他躺在我怀中的温度,难道真的是我想的多了么?
“绾桐,你先去无善宫寻一寻司药。帝君大人似乎有些不妥。”长鸣严肃的道。
我慌张的点头,嘱咐道:“那你一定要照顾好他,我去找司药。”
明明知道这件事肯定有不妥,也许,司药来了之后,就知道了原因。
央禾宫外赤色白合开的妖艳无比,我看着漫天飞舞的红绸,不知怎地,心口有一阵绞痛,这场景,似乎在很久之前,我见过……
“明明可以不喝下的,你可知道,这般若的毒,能引血颜之毒蔓延全身。若不是我和司命反应的快,将绾桐支了出去,你可知道你这修为便要散尽了。”
长鸣挥开袖子,气愤道:“本君没有想到,景鸿让青衣寻得毒药,竟然是般若。”
司命翻开八荒志,握在手中:“般若的毒,虽然弱,但效果堪比血颜,血颜的毒太烈,而般若的毒,则是柔。若是服用一次,可看不出大碍,甚至这种毒,若是想发现,更是难如登天。对付大人这种修为造诣极高的上古神仙,简直轻而易举。景鸿公主可能只是想利用般若的毒来迷昏帝君大人,可帝君大人万年之前为了救青扇元君,曾以自己修为换取青扇的修为,青扇身体中的余毒,有一部分已经蔓延到帝君大人的身体中。”
“血颜与般若,相生相克,大人如今索性饮得少一些,若是多了,恐怕回天乏术。”
长鸣信步走到紫衣神尊的身侧,看着他苍白的容颜:“我运功,将你身体中的般若逼出来,若不然,绾桐回来的话,若是她知道,必然会做出不可估量的事。”
彼时紫衣神君脸色苍白如纸,手臂倚在椅靠旁,合目冷声道:“嗯,长鸣,这件事不要让她知道。”
长鸣凝起手中灵力,贴入他的背。他额上溢出密密麻麻的水滴,“如今都这个时候了,你应该关心一下你自己。当年我虽然憎恨你伤了青扇。可如今你能将绾桐照顾的好,我便再无怨言,我承认,我对曾经的青扇一往情深,可是历经两世,我才明白她心中,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
“当年青扇的事,是本君疏忽了,如今,也该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是他太仁慈,以为景鸿不过是任性了些,可自从司命有意无意之间透露到当年青扇之死,并道明了青扇便是绾桐的转世。如此他自己也算了一算,当年青扇重生无善宫的时候,的确是在绾桐落进无渊海之间。
这一切,绝对不是偶然。他如今,只想知道,青扇的死,是否和景鸿有关。
彼时我拉着司药慌慌张张的回到央禾宫的时候,这里出奇的寂静,来饮酒的仙人早已经回到了中天宫朝贺。而漫天的红绸飞舞甚是灼伤我的眼睛。
“司命大人,我回来了。”一路的风尘仆仆,直到遇见司命的时候,我才气喘吁吁道:“帝君呢。”
长鸣负手身后,皱了皱眉头,淡然道:“白泽帝君那里,已经没有大碍,小……绾桐,本君带你去休息片刻。”
“我要去见他。”我躲过他伸过来的手,小声道:“我,如今只想看着他,只要他没事,我就想陪在他的身边。”
“他如今醉的不省人事。你容他自己休息休息。”长鸣行至我的身畔,低头道:“知道你担心他,可是如今不是你该进去的时候。”
他的话虽然柔和,可我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正如当日在凡间的时候,他被人所伤,这种慌张感也出现过。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转过身,敛眉问着他。
他神色寒冷的厉害,一手负在身后,举步清然道:“没有,本君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可为什么我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看着他的背影,我蓦然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长鸣,他怎么了?”我放轻声音问道。
他未来得及解释,我便扬裙转身,趁着司命与他不经意之间,化作一道青烟,他二人回首之后,却发现身后已经没了人。
“女君……”司命欲要追上来,却被长鸣挡住了去路。“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