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小杨树是个读初二的小姑娘，今年才十四岁。
特别爱看书，我跟她第一次聊天都凌晨了，她还躺在被窝里看福尔摩斯看得津津有味。
说话也挺逗的，没经历过社会险恶的傻小孩，却能振振有词的告诉我为什么要活下去。
她说啊，生命就是一场旅行，会在路上遇见很多很多的人，即便是最亲的人，有一天也会离去。
我看她是书读多，读成傻子了。问她什么，她都会老实回答，真名都告诉我了，叫杨诺。杨是杨树的杨，诺是诺言的诺。
单亲家庭，父母离异了，她现在跟妈妈生活。
我跟她聊天，总能想起我我的妹妹小葵，如果她还活着，也应该像这傻子一样天真无邪。
“前阵子不是才跟我吐槽，用QQ的人是傻逼吗？”我回复消息的时候被乔然看见了，他抱着手臂嘲讽我。
我没理她，低头看手机屏幕。
一棵小杨树：我吃饭了，我妈最近又要加班了，给我包了好多饺子放在冰箱里。
未生：什么馅？
一棵小杨树：三种馅，猪肉大葱，香菇猪肉，芹菜猪肉。
未生：你家跟猪过不去？
一棵小杨树：不是过不去，我最喜欢吃肉了。光吃红烧肉，我都能吃一大碗。
未生：不怕胖？
一棵小杨树：为什么要怕呀？
未生：先说你多少斤。
一棵小杨树：刚刚好，40kg。
那就是80斤，不算胖。我正想问她有多高，乔然突然出声。
“傻逼，你究竟在聊啥呢？”
乔然猛地出手抢走我的手机，快速地翻阅聊天记录，嫌弃的皱眉：“你这跟谁唠家常呢？80斤，一看就是妹子。”
“还我。”
乔然对我手机没兴趣，随手就丢给我，说：“泡妹子不是这么个泡法，你一看就是个不开窍的，要不我教你两招。”
“滚。”
“滚屁啊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嗤笑：“你乔然都算好人了，这天底下就没恶人了。”
“本少爷不跟你胡扯，走了。我要跟我家温情看电影去，你就在这里抱着个手机聊吧。”
难怪今天要特意打扮，专门跑到理发店剪个新发型。
我扯着嘴角看着乔然手插在裤兜里走向他老爹给他买的辆敞篷车，一眨眼，车子就消失在马路上。
下午的海风刮得清爽，吹跑了一身热气。南方和北方有很大的差别，刚被接来S市的那阵子，很不习惯。
湿热的天气，闷得人心慌烦燥，汗水一会儿就湿了后背。
在这时呆了那么些年，身体早就习惯了。
就连嘴也吃得下这边偏甜的饭菜，糖居然能成为调料，这要是搁在他们北方，完全就不是人吃的。
未生：在做什么？
一棵小杨树：洗碗。
未生：小姑娘挺勤快的啊。
一棵小杨树：我妈上班很辛苦的，她最近加班，都长黑眼圈了。洗碗都是小事。对了，你吃饭了吗？
未生：不想吃，饿死算了。
一棵小杨树：你就别老提死了，想点好的。你看我妈妈一天多累啊，八点就要出门上班，有时候加班加到凌晨才能回家。
未生：你妈那是为了养你，我又没有要养的人。
一棵小杨树：你可以养小动物啊，比如小猫，小狗。
我试想了下如果在顾家养动物，啧啧，要是养得活，我就跟她姓。
未生：养屁啊，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一棵小杨树：咦，你不是住在孤儿院吗？难道他们不给你饭吃？
未生：谁告诉你，我住孤儿院的？
一棵小杨树：哦，抱歉，我理解错了。你是被领养了？你养父母对你不好吗？
未生：不好。
一棵小杨树：你可以去向孤儿院投诉的，我看见院长奶奶就跟人打过官司，我有个小伙伴被领养走了，后来被养父母虐待，院长奶奶家访后就报警了。
未生：你伙伴挺多呀，前面提过跟你翻花绳的，踢毽子的，唱歌的，现在又出来个被虐待的。
一棵小杨树：那是，我小伙伴可多了。
未生：得瑟。
一棵小杨树：呀，都七点了，不跟你聊了，我得做做作业。
未生：做完好熬夜看小说。
一棵小杨树：嘿嘿。
未生：早晚看成傻子。
一棵小杨树：呸呸，你才傻子！卡耐基可是美国大师，你一个整天想死的人就应该多看书，这样就不会想太多了。
未生：我就看书看多了才不想活了，专心写作业吧，傻子。
一棵小杨树：哼。赶紧去吃饭！
我望着小姑娘发过来的表情图，笑了笑，脑活里突然想象跟我聊天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她这么喜欢看书，估计眼睛不好，一定戴着眼镜。体重80斤，个子应该不太高，初中生嘛，应该就是小小的。刚从小学升上来，身体没有发育……
操！
顾明哲你脑子想些啥玩意呢？
我捡起地上的石头，抛进海里，看着翻滚的浪花。估计是被傻子传染了，我一个人坐在礁石上傻乐。
在海边散了一会儿，不太想回顾家。我找了个不要身份证的宾馆住下，看见有家面食馆门外面贴着水饺的两个字，就走了进去，要了一盘饺子。
馅是猪肉大葱，这店应该是北方开的，桌上放着一碗没有剥皮的鲜蒜头。
一口饺子一口蒜，搭配起来，这滋味爽极了。生蒜味道又呛又辣，口腔里全是蒜味。
“这小伙子是北方人吧？”
老板见我这么吃饭，笑着询问。他看我一点头，立刻高兴的过来唠嗑，“你北方哪里的？跟我说一说，看看咱俩是不是老乡。”
我报了家乡的名，老板一听愣了愣，“这么远啊。小伙子是刚来S市打工？以前没见过，旁边哪家工厂干活呢？”
“不是，我在这边读书。”
“哟！厉害！”老板竖起大拇指，追问道：“是这边读大学吧？读的是哪所大学啊？”
“没读大学，还在上高三。”
我在心里再次感叹，傻子是真的会传染。要是前阵子，有人对我问东问西，我早骂起来了。
谁有心思回答陌生人问题。
“啊？这附近没有高中，小伙子你从哪个区跑来的？这么晚不回家？是不是迷路了？”
我说：“没有，就过来看看海。我认识路。”
“懂了，高三压力大，过来看看海，放心下心情。”
有屁的压力，老头前天都在骂了，我这成绩别想在S市读大学，明年高考都不参加，过年他就会让我姐顾明淑回国一趟，接我去美国。
这死老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那点心思，他就是想见我姐。
亏他还是亲爹呢，不给自己女儿出头，反而当成丑闻处理。大城市就大了点，人还是一样的人，吃喝拉撒。有好有坏，坏起来比我们乡下还糟糕。
饺子吃完，老板乐呵呵的拍我肩膀：“小伙子，不要有压力，好好学。离高考还早，一切都来得及。”
我笑：“哦。”
吃完东西，习惯性的摸口袋，烟抽完了，我去附近小超市里买了包烟。
小姑娘在写作业，我就没找她聊天，搬张椅子坐在窗边，玩手机自带游戏俄罗斯方块，八点的时候，李管家打电话来问了。
没接。
懒得跟他们说不回去的理由，直接把他们号码拉黑。
过了一会儿，顾淮的号码打进来了。我皱眉思索了一下，摁下接听键。
“小叔叔，你在呢？李管家打电话你又不接电话。”
“今晚不回来了，我住乔然家。”
电话里，顾淮小声的说：“小叔叔，爷爷不是说了，让你别跟乔然混在一起。乔然会把你带坏的。”
这蠢小子，不知道怎么说他了。
“你小叔叔我本来就不是好人，谈什么带坏。好了，就这样。挂了，手机快没电了。”
“喂，小叔叔……”
我挂完电话，一看电量，真快没电了。幸好出门前，把充电器带着，房间里有插座。
手机拿去充电了，没得玩了，只好摸烟出来抽。
这家宾馆便宜是便宜，挺脏的，厕所一股骚臭味，地板也脏兮兮的。垃圾篓子都没人清理，里面还有上位客人留下来的套套。
早知道就贪便宜了，澡都没法洗，天气这么热。都快十月了，热气一点儿都没降。
快九点的时候，手机响起了消息来的铃声震动。
我拿起手机一看，小姑娘写完作业了。
一棵小杨树：今年的数学练习册好难啊，大题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未生：让你看闲书。
一棵小杨树：什么闲书，那是课外书，补充课外知识的。
未生：那怎么连题都看不懂了。
一棵小杨树：是真很难啊。
未生：题目发我看看。
一棵小杨树：好啊，你会吗？
初中生的数学题，我要是不会做，那真是白吃这么多年的饭了。她发过来的数学题不是特别难，解题思路和答案都给她发过去。
一棵小杨树：啊，原来是这样，厉害啊！那以后我不会做的题，都问你了。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未生：一个要死的人，为什么要告诉你名字。
一棵小杨树：我都跟你说了。
未生：就不告诉你。
一棵小杨树：呵，我洗脸睡觉了，88。
我坐在椅子眯了一会儿，天都没亮就退房离开了。回到顾家，洗澡睡了个回笼觉，起来还不到12点。
似乎好久没到学校了？
书都放在学校，我什么都没拿，去了高中。从报名开始，就没来上过几次课。猛地回到学校，差点走错班级。
“他怎么来学校了？”
“我没看错吧，这不是九班的混混顾明哲吗？”
“真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