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哲深深地看了我两眼,“我再说一遍,你是不是跟踪我?”
“既然你不相信我,行,你查啊,我手机就在桌上,你尽管查!”除非有本事黑进我的个人网盘,拿到确凿的证据,否则我是咬死不肯承认。
顾明哲真的不信任我,他松开对我的控制,直接把我手机里的sim卡给取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我这手机刚买的!”
顾明哲冷哼一声,“陈总,你不缺钱的。”
我懂他想表达什么,他给我的那张黑卡,我到现在都没有刷过。
我的手机就这样被顾明哲收缴,他收进大衣口袋里后,并未急着走,拉了椅子坐下,姿态张扬翘起二郎腿。
这样一看,他倒成了主人,我倒像是客人。
几天前,我们曾在碧海蓝天有过浪漫,有过旖旎。一转眼,便又像两只带着毒刺的刺猬。
我还没说完,他就开始问。
“你和谁吃饭?”
“顾明哲,要不咱俩直接掰了,这样混在一起真没意思,你花天酒地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过问,挺累的啊。”
我只是随口一说顾明哲脸色瞬间下沉。
他冷笑:“陈总,你说话就跟放屁一样。床上温柔可意,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
我淡淡的说:“我能为你守身如玉,你又能为我做什么?”
他邪笑道:“能做什么,做你爱做的事。”
“……”我面不改色的怼回去,“我最爱做的事是耍人。”
“好巧哦,我也是。”他顿了顿,故意气我,说:“最喜欢耍你了。”
我撇了撇嘴,对他的挑衅不屑一顾,掌握住了顾明哲的死穴,还怕控不住这头野狼。
敲门声响起,我瞟了一眼顾明哲,转身去开门。
“啊——”关馨没进门就开始惊呼,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从她的脸都可以看出她在想什么。
我漠然的解释道:“恰好遇见。”
关馨回我一个“我怎么可以相信你”的眼神。
我便不再多言,随便她怎么想。
值得注意的是楚辞脸色极为不好看,连带着昀昀也是意兴阑珊。唯独关馨一个人吃得最开怀,全程和顾明哲聊一块去了。
从吃喝玩乐聊到对化妆品衣服,顾肯哲有他独特的见解,每说一句话都仿佛要说到对方的心坎上。
楚辞脸色越来越黑。
我闷头吃菜,昀昀咬牙切齿的瞪着我,我心情大好,使劲给他夹菜。
关馨唏嘘不已,“昀昀,你看你夏姑姑对你多好,你也不知道说声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
新上来一道蒜香鸡翅,昀昀不吃蒜,我故意夹起一块,昀昀如临大敌,飞快地捧起碗。
我刚想说话逗他,横插进来的磁性嗓音打断了我。
“还是我老婆对我最好,知道我最喜欢吃鸡翅。”这臭不要脸的边说边用筷子过来硬抢。
我眼睁睁看着鸡翅被抢走,拿他无法。
昀昀终于得意的勾起唇说:“我家的营养师说蒜吃多了,对眼睛不好。所以看人瞎,就看他喜不喜欢吃蒜,妈妈,我说得对吗?”
昀昀本来是嘲讽某人,没想到关馨先对号入座了。
“你得去问你爸不吃蒜眼睛怎么瞎了!”
“……”
我暗地瞅了眼楚辞的脸色,就跟结了霜似的,一张冰块脸。
身侧的顾明哲幽幽的开口:“小屁孩你懂什么,幸亏我老婆眼瞎,要不怎么轮得到我娶她!”
“……”我嘴角微微僵硬,“你哪儿来的自信?”
他笑:“没自信就娶不到你了。”
关馨一脸“我好激动,你们在强喂我狗粮”的迷妹脸,看得我很想伸手揉她。
这天真的娃,连人和狼都分不清。
饭后,大家一起去看电影,买票的时候,位置没有坐到一排。关馨一家在前面,我和顾明哲在后面,他买的票。
电影开场前,我压低声音道:“你故意的吧。”
“被你看出来了。”顾明哲一脸无奈的叹气,“我没办法啊,那是家庭区,你要是想去,就得给我生个小的。”
“我怎么不知道看电影还要分区?”
“说明你老了,你想想你都二十八了,古代这个年纪的女人都可以当奶奶了。”
我喉咙一哽,微笑道:“是啊,我老了,比不上你那些肤白貌美的小情人。”
“论肤白貌美,我老太太都不扶,就服你。”他眉毛微挑,眼睛有明亮的笑意。
“无聊。”
“那巧了,我有聊。更巧的是你向往家庭区,我也想向往。我们加倍努力,争取明年坐前面。”
“……”
电影很快开场,顾明哲中途去了趟厕所,再没有回来。
关馨疑惑的问我:“你家那位呢?”
“死厕所了。”
“啊——”
死没死厕所,我是不知道。他心情好来耍耍我,我不过是个消遣,说句难听的,就一免费睡觉的。
没啥好在意的。
网上的热度已经被压下,一切又恢复成了风平浪静。
也许是我要离职了,关馨最近很少购物看电影,专心开始工作起来。
我开始轻松起来,甚至公然翘班去顾家。顾淮逐渐恢复,大多数时间就爱坐在院里的亭子里等我。
亭子对着停车库和大门,我一来,他就能看见。吹着凛冽阴冷的寒风的大冬天,他坐下就一动不动。
我说过他几次,他听了,也不当一回事。
我有次叹着气说他:“顾淮,你现在不爱惜身体,等你老了,才会知道痛。”
他静默了许久,张开苍白的嘴唇,发出了难听哑声之后又紧闭,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能说话。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落在顾明哲手里的月光石,我也拿回来还给顾淮。
顾淮也是沉默地拿走,往后再没见他拿出来过。
我偶尔会突然恶毒的想,顾明哲那货那么爱炫耀,恐怕经常在顾淮面前提起。而顾淮不敢提我,甚至连月光石也不敢去找他要回。
象征爱情的月光石,成了讽刺诛心的证物。
当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等顾淮身体好后再出手,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出手了。
星期天,我像平时一样,一早出发去顾家。顾淮早早地在门口等我,他表情有些凝重。
“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目光怔怔地看着我。
我以为他不舒服,过去推他。刚推进门,便听到了从屋里传来的声音。那么大,仿佛要喊得人尽皆知。
“小诺——!”
我转头眯眼打量喊我的中年人,他面容苍桑,鬓边白发很明显。虽然穿着得体,却有种违和的别扭感。
“小诺,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爸爸啊!”中年人走过来抓我的手,激动的说道。
我脸色冷漠的看着他,无动于衷。
中年人被我的眼神盯久了,害怕得蜷缩了下肩膀,连手都收回去了。
我仔细地看了他的眉眼,尽管多年不见,依然能认出——他是我的父亲杨秀诚。
顾老爷子走过来,和蔼可亲的说:“陈小姐,这位是我底下的员工杨秀诚,你如果还有印象,就喊他一声爸爸吧,他找了你很多年。”
我对我父亲的最深的印象,是他用糖果哄着我去了医院做亲子鉴定。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对我笑过,也没喊过我的小名。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总有人说我不像他,刚开始是邻居,后来是亲戚,很多很多人都在说——你家女儿怎么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你啊?
我并不懂得这句话有多诛心,只是开始害怕我爸。他看我的眼神逐渐变得恐怖,我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呆在家里越来越长,也不去上班。我悄悄问过妈妈,爸爸怎么了?
我妈说,你爸爸现在很难过,小诺乖,不要吵他。
后来,我才知道我爸是丢了在国企里清闲体面的工作,他被辞退了,而我妈那年升职为主管,月收入翻了两倍。
我爸事业失意后,烟酒不离身,我妈不在家,他会拉一群人回来打牌,家里乌烟瘴气。我妈如果没回来,我就躲在屋里,不敢出去。
为此,我妈跟我爸吵得很凶,最厉害的一次是我爸动手打了我妈一巴掌,他酒醒后,跪在地上求我妈原谅。
男人心往往是贱兮兮的,第一次得到原谅了,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但我妈越来越优秀,她一个人维持着全家的收入。
我爸不敢再打我妈,因为他能抽的好烟,喝的名酒都要靠我妈提供钱买,他便暗地里骂我。
我是他亲女儿,他骂我“杂、种!”
我被他打过很多次,我妈终于无法忍受跟他离婚。
我爸不同意,那么窝囊懦弱的男人,狠起来闹到我妈工作的公司,当着所有人骂我妈是贱人,给他戴绿帽!连儿子都生不出来。
事实上,亲子鉴定书上白纸黑字写明了我是他亲生女儿,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血缘关系。他不信,所有的医院都去做了亲子鉴定,甚至还把血液样本寄到了隔壁市。
他已经疯魔了。
宁肯相信闲言碎语,也不相信确凿的证据。
我妈心死如灰,再也无法忍受。这场离婚闹得全城皆知,最后上了法庭。我爸死活不离婚,我妈逼得没办法,拿钱买通了我爸的亲戚,大家一起劝他,这才同意离婚。
我爸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都信,我和我妈说什么,他一个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