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的房子退了，行李都整理好寄回S市。
初五那天正式起程，春运返程的热潮已经开始，所幸，我们也不赶时间，路上走走停停，如同旅行般毫无压力。
第一趟先是去祭拜六叔，一年前，六叔因为脑梗塞去世了，听周围邻居说，他从发病到去世只有两天。走之前，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只有十个字。
——丫头，善待自己，好好活着。
我去参加了葬礼，六叔没有子女，遗产全部捐了。
参加完葬礼后，我渡过了一段低谷期，在我认知里，六叔精神气都很好，活个八九十岁不成问题。可我万万没有想象得到，分离竟然会来得那么快。
生死难料，世事无常。
第二趟是江城，路上走了三天才到。
“妈妈，这个阿姨和你这长得好像哦！”
小家伙指着墓碑上的照片跟我说。
我蹲在墓前，温柔地对他说：“这是我妈妈，你要叫姥姥。”
“哦。”小家伙听话地对着照片喊：“姥姥好。”
小家伙还不懂死亡的意义，但他知道住在墓里的人，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是顾明哲告诉过他。
顾明哲恭恭敬敬地给对着我妈的墓，鞠了一个大躬，“岳母好，小婿顾明哲，今后您女儿就由我来照顾，您可以放心，我一定陪她到老。”
“爸爸在说什么呀？”小家伙扯着我手臂轻声问。
我嘴角掠起浅浅的微笑，顾明哲的大手忽而落在我的头顶上，温热的掌心紧贴着我的头皮，耳边响起他低哑磁性的嗓音。
“爸爸在跟你姥姥说，以后要照顾好你妈妈。”
“哦，我也会！”小家伙举起手，高兴的说：“我也会照顾妈妈！姥姥！”
凉风袭来，我额前散落下一撮头发，在脸颊飘来飘去，挡住我右眼视线，顾明哲看见了，手伸过来，温柔地把头发挽到我耳边。
妈妈，我已经找到了归宿，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虽然我还不怎么会当母亲，也没有尽过母亲的责任，但我会努力的。
他很好。
如果他不嫌弃，我想跟他过一辈子。
……
从江城到S市就很近了，当天就抵达了半月湾的别墅。
三年不见，别墅有不小的变化。
院里新挖了一个小游泳池，也不单单只是桃树，新修了一座葡萄架，最有趣的是葡萄架旁边，顾明哲给儿子开辟出一小块菜园子。
小家伙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拉我去看他种的萝卜和蒜苗。蒜苗长得很齐整，萝卜冒出了一小部分的头，又大又白。
“妈妈，快看，这是大白，是园子里最大的萝卜！”
“嗯，妈妈看见了。”我蹲下来看，手指着竖在菜园子边的猫形木牌，声音淡淡的问道：“这是爸爸给你做的吗？”
小家伙摸着萝卜，开心地点头。
“爸爸说，放这个在这里，别人就知道这是我的菜园。”
的确，因为上面都写了，顾言的菜园。
“妈妈，你也可以来种，爸爸就种了好多东西。”小家伙勾起手指数，“有桃子，葡萄还有西瓜。桃子不好吃，葡萄好酸，西瓜没有吃到……爸爸说那个小西瓜坏掉了。”
“坏掉了？”
“嗯，坏掉了，然后小西瓜就长不成大西瓜了，爸爸把它埋在……”小家伙环视周围，走到葡萄架旁边，指着脚下的土地说：“这里，就是这里。”
这就是顾明哲的教育方式吗？
真的很温暖呢。
“进屋了，站在外面小心吹感冒，今天风大。”从我身后走过来，手捏了捍我的耳垂。
他指尖有些凉，肌肤触碰到后，痒痒的。
我拍掉他的手站起来，轻笑着说：“你今年打算种什么？”
“问这个干嘛？”顾明哲慵懒地抱着手臂，吩咐小家伙道：“胖子，拔个萝卜给我，晚饭吃牛肉拉面。”
“只要萝卜吗？蒜苗要不要？”
“要。”
小家伙立刻兴致勃勃地跑过来拔萝卜，他蹲下来，双手用力握紧萝卜的叶子，用力地扯。动作十分熟稔，一看就是拔过的经验。
顾明哲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搂进怀里，轻声说：“你看着，马上就要摔。”
他这样拔萝卜，等萝卜从土里扯出来后，人往向仰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模样可爱又惹人发笑。
小家伙一点儿也不怕疼，手撑地，慢慢地爬起来。小手先拍了拍屁股，然后捡起地上的萝卜，拍掉上面沾的泥土递给顾明哲。
“爸爸给。”
“你挺行的啊，拔一次摔一次。”顾明哲接了以后，不仅没有感谢，还无情地嘲讽了一顿。
小家伙并不生气，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下次就不会摔了。”
扯蒜苗就轻松，小家伙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扯出一大把递给顾明哲。
最后，顾明哲还是道谢了，不过他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没什么诚意。对于如何指使儿子，做他力所能及的事，顾明哲显然很有心得。
小家伙扯得一身都是泥，他乖乖地去洗手。
S市昨晚下了雨，泥土有些湿。小家伙裤子上沾到大片的泥片，我带他去楼上换衣服。
顾明哲一个人去了厨房做晚饭。
别墅的格局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比以前温暖了很多，令人一看就知道房子里住了小孩子。
没有积灰，顾明哲离开之前，有安排家政工定期过来清扫。
小家伙走在前面，他推开曾经属于我的房间，我微微惊讶，因为这间房被改成了儿童房，属于我的痕迹，已经完全被抹去了。
里面所有的家具、壁纸、窗帘，用的都是浅蓝色。
“哇——”
发出惊叹声的是小家伙。
他惊喜的跑进去，四处张望，像是第一次看见。
我跟着进来，目光扫视整个房间。打量了两遍，发现了很多细节。窗帘和家具都是新的，地毯也是新的。架子上放的玩具，有新有旧。
“好漂亮啊！”小家伙跑过来，兴高采烈的说：“妈妈快看，这是我的新房间。”
我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某个男人的心思真是禅精竭虑。
“爸爸说，我已经三岁了，以后就要一个人睡。妈妈…我有点害怕…晚上没有爸爸叫我尿尿…我会尿床……”
“没事，以后妈妈会陪着你睡，喊你起床。”
“好耶！”
我帮小家伙洗了一个热水澡，已经是晚上了，我直接给他穿上了一套熊猫睡衣。睡衣非常的可爱，有一个帽子，帽子还有两个毛茸茸的熊耳朵。
屋里开了空调，不会令他冻着。
换完衣服，我们就下楼吃面。
出门饺子回家面。
顾明哲纯手工拉的拉面，一人一碗，小家伙用的是一把小叉子，他用筷子夹不起面条。
拉面很有筋道，牛肉汤也美味。
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吃完，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小家伙更是吃出了一头热汗，他碗里的面条都吃光了，汤没喝完，因为顾明哲不准。理由是喝多了，他会尿床。
猫送到附近的宠物店去洗澡了，洗完了以后，宠物店的人送上门。是我们吃完面后，宠物店已经给猫喂了猫粮。
小家伙拿着逗猫棒坐在地毯上玩了一会儿，然后笑嘻嘻的问我：“妈妈，我想弹钢琴给你听。”
“好啊。”
小家伙爬上了钢琴凳，一本正经地深吸一口气，两只小手放在钢琴上，奏起欢快的调子。是一首简单又有意思的小曲子，小家伙弹得特别开心。
“胖子，错了两个调。”
洗完澡后的顾明哲，并没有穿上睡衣，而是穿着一件洁白如雪的衬衫，搭配一条笔直的白色西装裤，从楼梯下不紧不慢地走下来。
那一瞬间，我心跳毫无征兆地加快。
抵抗不住的美色诱-惑，哪怕我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依然会被他吸引。
“啊哦…我…我只是没准备好！刚才不算！妈妈，我重新弹给你听！”
“一边去，我来弹。”他说完，瞅我了一眼。
我尽量保持平静的样子，不让他看出来我心跳加速了。
“好，爸爸你来弹。”
小家伙乖乖地让位，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衣角，捂着嘴偷偷的笑。
我有些疑惑，顾明哲开始弹起来了，他弹的是《卡农》。
第一次听到《卡农》这首曲子，我感觉到了悲伤。现在心境不一样，听他弹这首曲子，让我感觉到了浓浓的温暖。
温暖的曲子，温柔的人。
弹完后，他站起来，单膝跪在我面前，修长的手指攥着一枚刻着我名字的铂金戒指。
“一直都想跟你求一次婚，杨诺，当着我们儿子的面，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是那样的温柔，嘴角勾起的笑容带着一点邪肆，一分不羁。
目光灼灼，如星辰般明亮。
我缓慢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的说：“我、愿、意。”
小家伙入睡很早，差不多七点左右，睡眠就来了。顾明哲把他抱回房间放下，房间门没有关紧。
“是不是很奇怪，你的房间怎么没了？”顾明哲戏谑的问我，笑起来带着邪气。
“呵，不奇怪，我已经猜到了。”
顾明哲挽住我的腰，抱着我，拉开对面的房门走进去。
他的房间也有不少变化，以前放我房里的东西，差不多都在这里来了。挂在床头墙上的画不见了，显得墙壁光秃秃的。
他察觉到我的视线，解释说：“这里会放我们的结婚照，我已经预约了摄影师，过两天，我们就去拍婚纱照。”
顿了片刻，吻了一下我的眼睛。
“你当初嫁我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给你，现在一点点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