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对纪清和来说,兵荒马乱,满目疮痍。
失败的婚姻,宋司晨的报复,身世的曝光,一连串的打击,叫她猝不及防。
事情接二连三,连给她伤心难过的机会都没有。
纪清和走在北城街头,人潮涌动,川流不息。
突然想起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很多人问我,你明明看起来那么悲伤,为什么不哭出来呢?他们不知道,有种难过是哭不出声来。
纪家待她如此,算是仁至义尽。
纪家的人爱她吗?当然爱!
这个她无比相信。
只是,他们有太多的无奈与纠结。
纪清和从纪家出来,又去找了周嘉嘉。
她从周嘉嘉那里得知,宋司临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因为身世的问题,他已经搬出来住了。
周嘉嘉知道她回不去纪家,想叫她搬回来住,她拒绝了。
不过纪清和并没有告诉周嘉嘉实情,她和兰钺生之间本就是交易一场,为期一年,没必要被这么多人知道。
倒是宋司临,和纪清和单独谈了一会儿。
“其实,在此之前,你已经知道我不是纪家的孩子,是吗?”
宋司临点头,“但是,很抱歉。”
这件事还是被蓝雨给爆了出来。
“不怪你。”纪清和看着他,“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在公司附近有一套房子,现在已经搬过去了,至于嘉嘉。”宋司临说道这里笑了一下,“她说跟我一起过去。”
值得开心的是,这段时间内,因为周嘉嘉的陪伴,两人感情迅速升温。
这算是虐心中的一点点小温馨吧。
“恭喜你们。”纪清和笑了笑。
“对了,”宋司临语气中带着谨慎,说道,“我哥他想见你一面。”
纪清和不见宋司晨,宋司晨没办法,只好托宋司临帮忙。
“不必了。”都离婚了,还有什么好见的。
见纪清和一脸拒绝,宋司临张了张嘴巴,还是选择了沉默。
“你……还是恨他的吧?”宋司临顿了顿,还是问道。
纪清和垂眸。
有阳光打在她的侧脸,雪白晶莹的肤色近乎透明。
半响,她抬起头来,瞳孔幽黑,带着看透尘事的沧桑与凉薄。
她说,“时间已不早,我该回去了。”
宋司临看着她的背影,满是酸涩和孤寂。
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女子,竟已满身伤痕。
此时,他们都不知道,纪清和已经在心底做了一个决定。
……
川流不息的街头,兰钺生的车靠边而停。
纪清和打开车门坐上去,男子侧脸惊艳,轮廓优美,透着森冷与漠然。
见纪清和来了,他勾了勾嘴角,阴冷被温柔冲淡,“饿不饿?”
“不饿。”纪清和摇头。
兰钺生知道纪清和去干了什么,但是他不问,因为他不想给她造成压力。
再者,就算他不问,也会有人将她的情况汇报给他。
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兰仲,回公寓。”
纪清和诧异,“你不是有事吗?”
对于纪清和的关心,兰钺生心情很好,他嘴角吟着一抹笑意,“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没有你重要。”
这个人的长相太过惊艳,充满诱惑,尤其是他对着纪清和笑的时候,总是叫人毫无抵抗。
她转过头去,将视线瞥过窗外,娇软的嗓音中带着清冷,“兰少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吗?”
“真当你的丈夫来者不拒?”兰钺生嗓音低沉性感,带着一丝警告,“本少挑食的很,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可以。”
这个小丫头片子,他有她一个,便此生足以。
“也是,”纪清和嘴角微勾,并没有回头,语气中夹杂着嘲讽,“连纽约时报上面都有写,兰少对女人要求极高,即便如此,环肥燕瘦,仍不亦乐乎。所以,我该庆幸兰少对我的另眼相待么?”
话音刚落,纪清和便被兰钺生一把扯进自己的怀中,惊呼声在对上他的视线时,堪堪咽下了下去。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神啊!
彻骨的冷意里面带着森然,看的人从头冷到了脚,真真是不寒而栗。
“与其道听途说,还不如你亲自来了解,你的丈夫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的修长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幽深的眼眸里满是危险,“我兰钺生再不济,也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妻子的事情,我要的是你的完全相信,懂吗?”
纪清和对上他的视线,眸光莫测。
半响垂下眼睑,轻笑,“兰少何必如此当真,我们之间不过是一纸契约,我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这次是我逾矩了,抱歉。”
言下之意,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兰钺生的私生活如何,与她并不想干。
兰钺生也没有料到纪清和会这么说,只用了契约两个字就将两人撇的干干净净。
他想发火,却深觉她说的对,他们之间本就不会有过密的关系。
兰钺生突然笑了,是被纪清和给气笑的。
不急,来日方长,他会叫小丫头知道,上了他这条船,这辈子都不许后悔。
他绝不会给她离开他的机会!
这么一想,兰钺生心底的怒气就少了几分。
罢了,这次就先原谅她了,以后会叫她知道,他才是她最应该放在心底的人。
他这么想着,就伸出手,捏了捏纪清和的脸蛋,“下不为例。”
纪清和笑了笑,心底一片清明,果然,是自己逾矩了。
就连兰钺生本意是亲昵动作的一个捏脸,因为两人理解的误差,在纪清和那里硬生生成了警告。
偏偏兰钺生还不知道纪清和误会了,见她安静乖巧,也愉悦了几分。
将兰钺生的心情转变看在眼底,纪清和暗道:他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事情,他喜欢安安静静的女孩子。
她将这两条记在心底,提醒自己,在以后的一年里,不许犯错。
车子很快就到了公寓,兰钺生下车,替她打开车门,低头看着她,“上楼换件衣服,浅色的。”
“有事?”纪清和下意识问道。
“有事。”兰钺生肯定点头,眼底的兴奋和激动飞射而出,但因为他性子阴冷的缘故,即使此时已经开心到了飞起来,仍叫人察觉不出什么来,只听他缓缓吐出三个字,“去领证!”
纪清和没想到会这么快,有一瞬愣神。
“今天吗?”会不会太快了?
“我已经叫人看过,今天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纪清和以为自己听错了,条件反射性抬头,瞥见那人侧影完美,表情虽然淡淡的,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度和真实,叫她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只是心底微哂,堂堂兰少,领一个证,还是一个不当真的证,都要挑个黄道吉日。
……
现在这个时候,民政局的人并不多,但也不少。
兰钺生一到,就有专门人员将他从另外一个门里面迎了进去,不得不叫纪清和佩服特权的方便。
摄影师是个男的,许是因为职业关系,全程都透着喜气。
看到两人,自然认出了两人的身份,眼底划过一抹惊讶和喜色。
“今日倒是有福气给两位拍照,是我的幸运,我也应应景祝两位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纪清和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在她看来不过一场交易,不必当真。
倒是兰钺生竟然对摄影师浅浅一笑,语气里透着愉悦,“多谢。”
不止纪清和微微侧目,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愣在原地,被兰钺生的那抹笑容所惊艳。
她抽回视线,勾了勾嘴角,兰钺生此人果然厉害,做戏都这般天衣无缝,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照片拍好之后,摄影师对着相机里面的底片皱眉,“女的不用紧张,要笑!笑得开心一点,眉毛都透着喜气的那种!还有男的,靠近一些!都要笑啊!来,重新准备!”
纪清和是别扭的笑不出来,兰钺生则是紧张的。
两人被摄影师这么一说,都有些尴尬。
“不用紧张,就当是对着一盘叉烧肉。”兰钺生突然在纪清和耳边轻轻说道。
纪清和没想到兰钺生会开这样的玩笑,偏偏摄影师胖嘟嘟的很是可爱,一脑补画面,纪清和突然笑出声来。
见她笑了,兰钺生也嘴角上扬,眼底是说不出的柔情和宠溺。
摄影师当机立断按下快门,等他们回过神时,照片已经拍完。
“不错不错!拍的很好看!”摄影师满口夸赞。
“谢谢。”兰钺生点头。
两人很快就拿到了证,纪清和看着红彤彤的证书上面的照片,一阵恍惚。
女子巧笑嫣然,一脸娇媚,男子眉目生辉,满眼都是柔情。
这样一副画面,任谁看了都不禁要夸赞一句“感情真好!”。
事实怎样,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
从民政局出来,纪清和在上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民政局大门,眼底带着说不出的沧桑和悲凉。
十六岁的她对宋司晨一见钟情,从那个时候她就铁了心要嫁他为妻。
尽管后来的路荆棘满丛,她仍无所畏惧。
在她的心里,宋司晨就是她的目标,是她要达到的彼岸。
小时候,母亲曾告诉她说,“你这样的性子太执拗,长大了必定会吃亏。”
那个时候的她在母亲怀里撒娇满脸笑容,“吃亏就吃亏,反正你们会帮我!”
时光荏苒,宛如一幕幕剪影,从眼前快速划过。
原来在这世上,不是什么都是一成不变的。
两年前的她怀着欣喜和激动,做梦一般走进这里,两年后的她身心俱疲,满身伤痕从这里出来。
时隔不久,她又一次走进这里。
纪清和垂眸,这样也好。
不爱,胜过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