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警察不能动你,可我不是,你要不要试试!”
白斐然眉眼含笑,气质温文若水,似乎是个好脾气的主儿,但是眸中寒意彻骨,纵然阳光普照,小张却觉得浑身泛寒,这个人他以为是个软柿子,这回才觉得,这人比陈世杰还要难搞。
他似乎惹上了不得的人了,眼见着白斐然活动着手腕,他心里突然有点怂……
小张紧张的咽了口水,嘴上强装硬气,“那你打啊,谁怕谁是孙子!”
白斐然看他紧张,觉得好笑,“你紧张什么,我一向秉持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打了你你也不会开口的,何必打你!我要是动手,也要挑着你的七寸下手不是?”
小张不明所以,看白斐然弯了身子拎了那铁锅出来,笑的人畜无害,心中突然明白白斐然想要做什么。
“要跑路都要拿着这锅,可见很宝贝,我今日砸了你应该很肉疼,我也算是找回来了!”白斐然说的轻松,两手高举,二话不说就要往下砸。
说时迟那时快,小张双手一捧,愣是接住了这重重一下,铁锅撞到胸口上,疼的他要吐血,他硬忍着开口,“好吧,你要问什么?我说!”
但是说多少,说真的假的,就由着他了。
“你和这锅的来历?”
小张抿了嘴角犹豫半天,才慢慢开了口。“我不姓张,我是章,立早章,小名东来,这锅是我家祖传的……”
他家世代经营铁锅羊肉生意,一来是有独特秘方,二来是有这祖传铁锅,人人都说章家铁锅是个宝贝,能聚财生金,人人慕名而来,要看看这锅,因此他家生意一直不错。
他八九岁那年,有一人来他家跟他爹谈生意,想要买下这锅,他爹不愿意,但是却与这人投缘,于是两人便说要合伙做生意,秘方共享,铁锅却属于章家。
这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可是却终止于有一日,他爹死了,因为煤气泄漏,他父母都死在了这事故中,他当时在乡下奶奶家,侥幸逃过一死,回来听到这事,他家已经残破不堪,而那位他爹的合伙人却是下落不明。
“我后来查到,就是于老大的爹。”
“你怀疑是于家偷了你家锅,害死了人?”
“我自然不相信什么锅是不祥之物的话,任何意外,都是人从中作梗,我原本并不肯定,在于老大的店里隐姓埋名,明察暗访,最后确定的,于老大也说这锅来的不地道……”东来说起旧事,脸上都是愤慨,但是却说的笃定。
陈世杰和白斐然听得一默,于老大的爹已经死了,陈年旧事,再去追查也没了意思,但是恐怕在东来看来,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所以你害死了于老大,偷了这锅,替父报仇?”
“警察同志,注意用词,于老大是被于老2捅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于老大拿假锅哄了于老2,于老2心里不甘,和我有什么关系?”小章说的信誓旦旦,却不知道已经漏了口风。
“你怎么知道那锅是假的?”
“于老2说的啊!”
“恐怕这假锅本来就是你寄给警局,混肴视听的吧?锅上还有你的指纹呢。”这回说的锅,自然是于老2媳妇砸的那锅。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小章抵死不承认。
“不明白?那我就给明白给你听。”陈世杰没了耐性,“你一开始偷了真锅,又诬陷白斐然他们偷了锅,借此转移警察视线,但是同时呢又将假锅寄给了警局,这样于老大拿了锅,这偷锅的闹剧也就过了!”
“就算如此,于老2杀人是铁板钉钉的事,一个假锅,能说明什么?”小章这话等于是默认了,但他吃定这事与他没有干系,所以认了也不能如何。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你吃定了于老大不敢说出真锅不见了,所以用个假锅正好解了于老大的困局,可以将锅轮给了于老2,这是你的第一步!”
“一个假锅,并不能让于老2杀人,警察同志,查案不是靠推理的?”
“当然,于老2如果发现不了那锅是假的,自然不至于直接去杀人,但是,你若是在那锅上动了手脚呢?”
“那锅能动什么手脚,你真会说笑?”小章不在意的回口,心下却是有些紧张起来。
“这才是你最后一步棋,你那假锅应该留了破绽,可以让于老2发现那是假锅,于老2眼红于老大生意兴旺,自己门厅冷清,于老大又拿了假锅糊弄他,他心里哪里甘心?”
“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于老2杀了人,要我买单?警察同志,你们不去审问于老2,来这里跟我耗费时间,有意义吗?”
小章这话其实等于默认这一切的确是他设计的,但是也如同他所说,他除了偷了真锅,寄了假锅,什么都没做,就算抓了他,也无济于事。
陈世杰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暴打这小子一顿,这人虽然没有动手,却比杀人的人更加可恨!
将所有人玩的团团转,却不能奈何他!
推开了陈世杰,小章笑的得意,“不管如何,于老大死了,于老二进了监狱,于家也算是罪有应得,而我呢至多是个偷窃的罪名,这锅你们要就留下吧。警察同志,这种没证据不能抓人的感觉很憋屈吧?”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一直做壁上观的白斐然此时却开了口,“你以为你做了一切,真的能安然而逃吗?你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于老大根本没死吧?你的计划终究不够完美!”
“没死?”小章惊呼,却随即一笑,“你在骗我,于家灵堂都搭了,能是作假吗?”
“我们如果不做这一场戏,怎么能诱的幕后真凶出来?当时众人都在砸锅,只有你掉头离去,我们就知道是你了。”
哈,小章笑的讽刺,“原来灵堂都是假的,我真是没想到?”小章笑着,心里却在想自己到底那里出了破绽。
“其实你倒是没什么破绽”,白斐然似乎知道他的想法,淡淡一笑,一摊手,“计划也很周全!散布这锅的传言也算是瞒天过海了,误导了查案的i方向,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怎么?”
“你没料到于老大没死成,还醒了过来,跟我们说了他其实知道那锅是假的!我们就知道有人故意布了这局,将计就计,将你引出来。你若是事成就走,我们决计查不到你,但是偏偏你还要留着看到最后,那我们要是捉不到你,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我以为于老2下手够狠,怎么还能留下活口呢?真是可笑,他爹害死我父母,他们却活的好好的,老天真是不长眼!”小章扬天大笑,却笑得苍凉。
白斐然和陈世杰看小章癫狂之态,也有些唏嘘,冤冤相报何时了,于老大若是那时候肯说出是假锅,今日或许也不会躺在医院里。
“你以为于老大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以为他家那些羊肉都是干净的吗?他又害死多少人?”
“于老大不过是贪婪些,做生意不厚道,但是也罪不至死!”
“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他当时知道那锅是假的,为什么没说出来你们知道吗?因为真锅就在他手里啊,我偷得第二天就放了回去,于老大自然知道那锅是假的,如果他不是私心想要吞了这锅,我后面的计划也都无法展开。”小章冲着陈世杰嘶吼,像是困兽被俘的最后一击。
“还有于老2,如果他不是眼红于老大家的生意,只是埋怨他爹没给他秘方,而是细心钻研,老老实实做生意,和气生财,也不会去杀人,说到底,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纵然有错,但是你父母和他父母也是上一辈的仇怨,也不能转嫁到他们身上!”陈世杰想要狠狠打这小子一顿,看能不能让他分清是非黑白,“你别说得这事跟你一点关系没有,如果不是你做这一切,今天这一切未必会发生!”
“是,就算我承认了,你能说我是主谋吗?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罢了!我不过是挖掘了人心的最丑陋的那部分出来而已!”
“这些留到法庭上说吧,走吧!”陈世杰觉得事情也交代清楚了,亮了铐子就要拿人,白斐然靠在一边,觉的这事也算过去了。
嗯,陈世杰吃痛一声闷哼,看见自己腹部插着一只匕首,小章一手还戴着铐子,跑的飞快,人在最后的时候,求生的本能还是占据了主要地位。
他若是被抓了,一辈子都完了,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在牢里呆着。
白斐然赶紧去看陈世杰,“你怎么样!”
陈世杰疼得厉害,捂着伤口,却堵不住鲜血直流,却没空顾及自己,“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白斐然刚要起身,却看见凤可儿已经拎了人过来,一把推了小章在墙边,小章跟泥一样,软软的靠着墙滑了下去,但是脸上还一脸不甘心,死命瞪着凤可儿。
看来这是被点着了,陈世杰虚弱一笑,“你这丫头,怎么跑来了,这里多危险!”
见凤可儿紧张失色的过来,陈世杰俊脸苍白,嘴上却还有些抱怨,“你要是受了伤,让我跟你爸妈怎么交代?”
“你还说!”凤可儿瞪他一眼,陈世杰想要反驳,却是虚弱的说不了话,捂着伤处的手已经有些发软,只感觉到血急速的流逝,神智也有些恍惚。
最后的意识,只看见凤可儿眼睛已经红了,软软的叫着世杰哥,瘪这嘴要哭不哭的。
陈世杰才放心眯了眼睛,心里有些安慰,有多久没看到凤可儿为他哭了,他记得上一次还是他中了枪躺在医院里,凤可儿过来时,哭的一塌糊涂,他那时只觉得真是个小丫头,动不动就哭。
而今再次见到,他却只觉得心头柔软,原来有个人为你心疼为你哭,是一种很满足的感觉。
这边的白斐然看着凤可儿二话不说就上了救护车,也没顾得上跟他说什么。
低头瞧着自己一手干涸的血,这是凤可儿喜欢的人身上的血,染红了自己的外套,白斐然垂下眸子,有些失神。
突然有些羡慕陈世杰,如果那时受伤的是自己,不知道凤可儿会不会也为自己掉眼泪?
他记得食发鬼时,凤可儿看见他肩头流血,却是没有哭的,他和陈世杰在凤可儿心里,到底还是陈世杰的分量重些。
原先他并不肯定陈世杰对凤可儿的感情,可是现在却是非常肯定,都是男人,那种呵护宠溺的眼神,真是做不得假。
一个男人受了伤,还心里挂着你会不会也受了伤,大抵是真的很珍视你才会这样顾忌你的感受。
看来陈世杰还不算笨,上次被他在警局门前点拨了一遍,算是有些开窍了!
“怎么,看人走了,心里不爽了吧?她心里只惦记那个警察啊!”小章不能动弹,但是还要嘴上气气白斐然。
白斐然一笑,笑意未到眼底,蹲下身子,与小章平视,“你刚才说,我们将你无法定罪是吧?那现在呢?袭警,伤人,不知道判多少年?”
“你!”小章后知后觉,白斐然这人,根本惹不得,记仇又小心眼,狠起来比那个警察还没底线。
陈世杰也许跟他讲法则,白斐然可未必,正心里想的后怕呢,白斐然的血手拍着他的脸,跟哄小孩一样,“不过你干的不错,也算是帮了那丫头一把!”
“那丫头?”小章狐疑,尤其对这白斐然满手血,又笑的那么诡异,俊秀脸上都是暴戾之色,让他心里了七上八下的厉害。
白斐然一怔,才发现自己也随着陈世杰叫凤可儿那丫头,以前不觉得,而今叫出来才发现,这口气中有多少的宠溺在里面。
陈世杰这种人,是不是都是拥有了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看着小严带了人过来,带走了小章,小严回头问白斐然,“白大哥,这个锅真的有问题吗?”
白斐然垂眸看着那只黄澄澄的铁锅,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光泽,良久才低声呢喃。
“有没有,自在人心!”
都说妖惑人心,其实人心才藏着妖怪。
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的都市,最能熬煮人心,明明是人心出了问题,却赖在妖怪身上,人最会为自己那些丑陋的用心找借口了。
于老大的贪婪之心,小章的复仇之心,于老2的妒忌之心,最终都没有经得住这铁锅熬煮,最后暴露出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那这锅怎么办?”小章拿不定主意,需要做法封起来吗?
“凉拌!”一贯的闲事不管的作风,白斐然头也不回的摆手,事情一解决,善后的事就别问他了!
(锅中仙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