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丫头!”这声音许久没听见,凤可儿有一瞬觉得迷茫,怔怔看着门口走来的陈世杰,怀中抱着清新雅致的百合花,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
轩昂身形,百合花在他怀里,也瞬间多了几分柔媚。
她怔怔打量着陈世杰,依旧是俊朗的外表,而今却不是再那么洒脱恣意任平生的潇洒。
经过了那么多之后,他们都变了。
她悄悄藏起自己受伤的手腕,扯了抹笑,“你来了!”
陈世杰点点头,拉了椅子过来坐下,不说话,却是细细看着她,看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却没了之前的颓废之色。
可一想到她的自杀,他心情瞬间不好了……
“干嘛不说话?”凤可儿明白他的心思,干笑着打破沉默。
陈世杰低头笑笑,又抬眼看着她,“想看看你好不好!”
一句话轻飘飘的,凤可儿瞬间没话说了,她偏了头,不愿与他眼神对上。
那眼神里有关心,爱护,宠溺,无奈,各种复杂的情绪,烧的若火一般旺盛,叫她有些想要避其锋芒。
“还好啊”,凤可儿哈哈干笑,抬头挠挠短发,很怕陈世杰问起她为什么要自杀之类的?
经此事后,她很累,想把一切都深埋起来,再也不要任何人打扰,只供她一个人品味缅怀就好。
有些东西,即使再亲密的人,也不愿意分享。
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就好。
陈世杰扫过她可以隐藏的手腕,看着那层层纱布,眼中闪过一抹伤痛,知道她不愿提起,可他却不能不说。
“你还在等着他吗?”轻轻一句询问,凤可儿的笑僵在脸上。
她想了想,才低低开口,“等不等不都一样。”
“什么意思?”陈世杰觉得,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圈的凤可儿,眉眼间没了稚气,似乎多了几分内敛,不如以前的张扬。
可他不喜欢,他喜欢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凤丫头,脾气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却不喜欢眼前这个凤可儿,所有的情绪都藏到恰到好处,甚至有刻意的掩饰。
掩饰情绪,有时正代表着疏离,代表着不可跨越的距离。
他们之间,难道已经越行越远了?
凤可儿此时转向了窗外,淡淡的回应,“因为不会再有别人了……”
陈世杰皱了英气的眉头,将这话转过来倒过去的想了想,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说,无论等不等,她都不会再接受另外一个人了?
她到底……是有多喜欢那小子啊?
陈世杰看她的眼神落在窗外,不发一言,眉眼若青山远黛,虚无缥缈的看不清晰,似乎真的成了另外一个凤可儿。
是不是生死情爱,会让一个人涅槃重生脱胎换骨?
如果是,那么凤可儿便是如此。
“他也许回不来了呢?”陈世杰试探着开口,小心观察凤可儿的神色。
凤可儿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了,似乎也不意外,转头冲他一笑,清淡如水,“也许吧……”
她不置可否的淡然,让陈世杰越发的纠结,他打量着她的神情,又不甘心的轻问,“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死亡谷发生了什么?”
凤可儿终于正了神色,“你不是说你不记得?”
她清澈的眸子,她平淡的声线,都让陈世杰一阵心虚,他紧了紧拳头,才直视着凤可儿,“我骗了你……”
我骗了你,你生气吧,骂我吧,就是不要这种当我陌生人一样的冷漠疏离。
这样真的很难受!
然而,他再次失望了!
凤可儿轻轻一笑,“我猜也是……”
对她避而不见,对她说自己都忘了,陈世杰不是这么不坦荡的人,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俯仰无愧于天地。
“我不想告诉你”,陈世杰冲动的伸手握着凤可儿的手,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我怕你知道了接受不了,我怕你想不开,我怕你……”
他怕的太多了,想说个美丽的谎言又怕她无望的等待,沉溺于过去无法清醒,想告诉她真相又怕她大失所望,接受不了发生的一切。
无论哪种,都让他觉得后患无穷,所以他选择逃避,选择闭口不提,选择装作失忆。
一切的出发点,都是对她无底线的保护,却没有一点是出于自己自私的想法。
他只是,希望她好好的,如果可以回到白斐然没有出现的那一刻,他宁愿放弃一切。
大概自从没了恶息之后,他也没了那些可怕的妒忌心,只有对她单纯的喜欢和如父如兄的关心呵护。
他的谎言,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他以为他什么都不说,就可以将她护的好好的。
结果,即使他什么都没说,凤可儿还是自杀了。
他目光又落在那厚厚的纱布上,心里只觉得痛的厉害,又不能言说的憋屈。
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是一句。
“对不起!”如果没有格桑,没有去死亡谷,没有恶息,凤可儿和白斐然可能好好的,什么都没发生。
也或者如果三年前他陪着凤可儿去雪山旅游,没有认识白斐然,那么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有了一个孩子,组建幸福的家庭。
可是没有如果,所有还是发生了。
你拼命想要改变命运的轨迹,可是命运还是以他既定的路线前行,丁点不由人。
所谓造化弄人,便是如此。
造就了他和凤可儿的错过,造就了凤可儿和白斐然的相遇,造就了有情人终是天各一方的悲剧。
造化,到底是个神马东西?
“没什么,你不必自责”,凤可儿摇头,经过昨日,她似乎对一切都看的很开。
陈世杰不论骗不骗她,结果都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他要是能回来,必然会来找我,如果没来找我,应该回不来了……无论是什么,和你都没什么关系,你不用纠结。”凤可儿却开口安慰陈世杰,似乎真的看淡了一切。
陈世杰看着眼前冷眼观世的凤可儿,听着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语,才觉得凤可儿似乎一夜之间破茧成蝶。
终于蜕化成美丽的蝴蝶,振翅而飞,美的叫人迷了眼睛。
现在的她,也许经得起任何的考验。
“你有没有想过,他不回来找你,也许是……他不想回来?”
凤可儿一脸呆怔,陈世杰就有些后悔,看来他对凤可儿期望有些过高,凤可儿看来根本就没想过这一点。
也许他该安慰她白斐然会回来的,可是他说不出来,善意的谎言有时比残忍的真相还要伤人。
他是做警察的,黑白分明,不会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来糊弄人。
他只觉得,查出真相,面对真实,就是他们该做的。
可是,也许人们有时候喜欢善意的谎言。
当他暗自后悔说错话时,凤可儿才轻轻一笑,“不,我了解他,小白不是那样的人!”
“你到底哪来的自信?”陈世杰真的不懂,此时凤可儿说话的口气跟白斐然真是像到了骨子里。
那种你这种人不懂的排外感,噎的他没话说。
“也没什么自信”,凤可儿仰头笑的凄凉,忍住心头的酸涩,“就是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真的吗?”陈世杰犹豫了片刻,才轻轻开口。
“他叫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凤可儿终究弃了冷静的一面,眸光炙热的像是窜出了火花。
陈世杰不忍心,可是却不得不开口,“他说,他爱你,无谓因果!”
他不明白这话,可他总觉得白斐然说这话时跟交代遗言一样,他问白斐然,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她?
白斐然笑的云淡风轻,似乎看破一切的淡然,“她如果活的好好的,你就不用告诉她。”
“要是不好呢?”
“……那你就看着办吧!”白斐然语焉不详,当时那种直视他的眼神,似乎能够看到他的内心,看到他那种也许想要瞒下一切的小心思。
可是白斐然终究小看了他陈世杰,他如今而来,是看不下去凤可儿的轻生,他想无论如何,她知道一点白斐然的消息,知道白斐然还在心里惦记着她,多少还是会开心一点的吧?
也许无望的等待很折磨人,但是人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也许时间会磨平所有的伤口。
也许时间会带来奇迹。
所以他来了,告诉她,白斐然还爱着她,叫她不要放弃。
然而,凤可儿听到之后却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笑着低喃,“他是这么说的啊……”
随着陈世杰的离开,病房门轻轻关住,凤可儿才卸下所有的笑容,所有坚强的面具,捂着心口觉得痛。
在她想要好好活着等他的时候,却等来这么一句。
这说明什么呢?
白斐然答应会回来告诉她,而今却让陈世杰来带话。
只能说明,他是不想回来了!
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白斐然不会回来的可能,但是又觉得,以白斐然的性格,还真的有可能。
放她一个人好好生活,再不插手她的一切,默默在一边看着她嫁人生子,白发苍苍。
看到她死,也不出现!
他原本来她身边就是这么打算的,现在让拨乱的命运轨迹再次回到正轨,他是不是觉得其实也不错?
小白,你真的好狠心,你为什么不亲自来跟我说?
你到底是回不来了还是不想回来?
凤可儿用手背挡住发热的眼睛,忍住即将泛滥的泪水。
窗外阳光明媚,在她指缝间落下细碎的光线,她紧闭着眸子,突然觉得无力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