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各自填完表坐在长长的过道上等待着,前面还有好几对,走廊尽头有一对年轻男女在大声争吵,不一会一个妇女从里间走出来指着那个年轻女人破口大骂,能猜想那对是来离婚的,那个妇女可能是这个年轻人的婆婆。
我收回视线问身边的傅铮:“你妈妈好相处吗?”
“初中以后她就不大管我了,只要我不缺胳膊少腿她更愿意把时间花在牌桌上。”说着侧头看我:“所以,婚后我更不会让她突然来管我,我放养惯了。”我机械的点点头。
他点起一根烟斜睨着我:“师生恋?”
我的心突得一跳说话有些不利索:“在,在说什么呢?”
傅铮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着抽烟不说话。
对面的男人手机忽然响了,铃声唱着“怎么隐藏,我的悲伤,失去你的地方…”是JAY的《轨迹》,我眨了下眼猛然站起,傅铮问我怎么了,我边往外跑边说去趟厕所。
上一次我像现在这样狂奔向一个人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我拿着高考成绩单去找纪函,他留给我的是一个决绝的背影,我哭喊着“我会在这里等你”却一等就等了八年!
而这里便是我失去他的地方,高三的暑假纪函的号码成了空号,我却依然不肯放弃的拨着,那首《轨迹》是那年夏天唯一陪伴着我的,大学之后我便再也不敢听那首歌!
我一口气跑出民政局,一辆黑色的别克从停车场开出,我朝那里跑了几步,别克刹了车,窗户缓缓落下,纪函静静的看着我,我走到他旁边大喘着气,他落下车窗:“莽莽撞撞的,也不怕跌伤。”
他的一句话已经打乱了我所有的伪装,他是纪函啊,那个如沐春风伴我度过雨季的男人,那个在我懵懂无知的年纪就刻在我心底的男人。
我的眼睛忽然就红了变得语无伦次:“我,我…”一瞬间我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却不知道从哪句开始说起。
他依然带着浅浅的笑,目光平静:“傻丫头,你不该让他等急了,快回去吧。”
我杵在原地如个木桩,纪函收起了笑容变得严肃。
“小雨,你是大人了。”
他如炬的目光让我有些闪躲,他终于还是叫我小雨了吗?可是他提醒我是大人,他是想告诉我不该任性了吧,但是我长大了,他回来了,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我想过千千万万次,没有一次是这样的。
“你还好吗?”半天我挤出这么一句,自从听闻他和他的博士女友结婚的消息后,我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打倒了,很多原则都变得十分可笑,我不得不承认之所以会答应我妈出来相亲和这个消息有着直接的关系。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有些欲言又止,扫了一眼民政局大楼收回了视线淡淡道:“都好,下次有时间把你们班同学叫着一起聚一聚,我赶时间先走了。”
说完他没再理我兀自合上车窗开动了车子,我呆呆的看着他离去竟然没有一丝力气挪动身体,心被挽得生疼,有时间叫上我们班的同学一起聚一聚!他想告诉我什么?我不过是他过往众多学生中的一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多少风起的日子,我在等,雨落的时候,我在等,我以为终有一天他会出现,会为我遮风挡雨,可是,望穿秋水,却始终望不到他的身影。
如今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过去的一切在他如常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影子,是他健忘还是我从来没有在他心中留过倩影。
我不知道,一切都是我心中的结,拖着沉重的步子再次回到民政局我浑身冰冷,像是从炼狱中刚刚逃出来一样狼狈,傅铮依然坐在那里抽着烟,他身边的烟槽里已经积了很多烟头,我抬头看见厕所离这里仅仅几步之遥,刚才冲出去太急,竟然没发现自己的谎言如此拙劣,再看向傅铮时只感觉有丝羞愧的脸红。
他把烟掐灭瞥了一眼里面:“还领不领了?”
我的心很乱,原本的计划变得艰难,满脑子都是纪函,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搪塞他,我是不是应该和他说我们的决定有些草率,婚姻不是儿戏。
可我还没想好台词他却已经站了起来漫不经心走到我面前弯起腰,他的脸就这么凑到我的近前,距离近得让我猝不及防,我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打量他,如墨的眉,细长微微上挑的眸子,瞳孔居然是深褐色的,总是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他很认真的盯着我看,我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如此认真的看着,心里不免七上八下的紧张,刚准备退后一步他却突然直起身子“啧啧”两声又摇了摇头。
“走吧,下次再来我会找人算算日子。”
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就径直走了出去,我虽然松了口气但还是讪讪的跟着他出了民政局的大门,头始终低着不吭声,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认为我的,也不敢问。
“快点。”
我抬头看去发现他已经走到那辆SUV旁边打开了车门回头看我,我诧异的问他:“去哪?”
“你肚子不饿?”
我摸摸空空的肚子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