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结束全部行程后我们依然没有张玉欢和赵志勇的消息,可以看出王浩已经急得不行了,他二十几岁,和他闲聊得知带团也就一年半,头一次遇上这种事,自己也很慌。
我建议王浩联系附近的警方,但王浩担心没到24小时报失踪警方会不管,我让他拨通110然后拿过电话把大概情况说了一遍,附加说道:“虽然是在景区走失,但这里毕竟是大山,万一两个人走到无人区可能就会很危险了,麻烦能不能考虑到实际情况尽快帮我们反应一下。”
电话那头的一个女警说已经把情况记录下来,让王浩的手机保持畅通,于是我们就挂了电话。
晚上吃完团餐,五个大爷大妈在旅馆门口闲聊,其中一个大爷说着:“我路上问过人家的,我们从玻璃栈道这一路上就这一家旅馆,按道理就算那两个小年轻贪玩到处瞎跑,到晚上肯定还是要住宿的啊,都这个点了两人都没过来,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在山里面迷了路啊?”
另外一个大妈插嘴:“说来也奇怪,刚上栈道的时候我还看见那个女的接了个电话,听语气好像是她家人打来的,怎么下了栈道两个人电话就不通了呢,前后也没多长时间啊。”
我越听他们的对话心里就越发毛,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我的头顶,想到明天一早要和旅行团分别心里就越发没底。
那天晚上我睡得还是不太踏实,第二天早上我看见王浩也顶着两个黑眼圈大概也一夜没睡好,还得带着这群大爷大妈继续上山是够累的。
我们到达巴山的深处,仙女石、莲花盆清泉、千年铁坚古树,数万亩原始次森林和遍布山野的溪流飞瀑的确看得人心旷神怡。
又乘坐游览车由宝莲洞向右行驶,经过石林,绕过一段丛林便到了天梯。左面是万丈深渊,头上是悬崖峭壁,一块朽木板成了到达金顶的必由之路。倒是有古藤悬浮,游客可以攀藤登梯而上。
王浩告诉我们传说心肠不好的人走到这儿就会两腿发软,大家听到这话就是再力不从心也使劲往上爬,快到金顶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座乱坟,王浩说这就是唐洪海升天的地方。
可我看着越发觉得阴森。
然而再走几步视野突然开阔就到达了金顶,我们绕了一圈后在王浩的指引下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东方峰峦与天相接的部分,随着时间的推移,山尖上出现了一线金黄,很快就变成半圆,万丈光辉忽然照射在大地上,颜色悠忽千变,先朱红,后橙黄,再淡紫,最后变成赤红,灿烂透明,如高炉里沸腾的钢水。
而我的视野也随着这火红的浑圆越来越开阔,我深吸一口气,晨曦潮润的空气中散溢着松脂的清香和大地的苏醒慢慢感染着我,那种重生的意识在心底滋生,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别人都说旅行可以让心胸变宽,大抵就是如此。
我这一个月来的阴霾和黑暗在看到这幅美妙绝伦的山水画时消散了不少,我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做为此刻被洗礼过后的留恋回身却看见王浩一个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发着呆。
我向他走去拍拍他的肩:“不要太自责了,警方和景区工作人员都会尽全力的。”王浩点点头。
“对了,我要在这里和你们分开了。”
之前在合同上已经注明我的行程到金顶就结束了,王浩也知道,只是还是忍不住问我:“你接下来要去哪?一个人行吗?”
我笑了笑:“没事,有人接我。”
他站起身伸出手:“谢谢你了,等你办完事回头我们再联系。”
我与他握了握就和那个团的大爷大妈们道别了。
我从另外一个岔口走下金顶没多久拿出笔架山的项目简介翻到项目地图那页,老刘头在金顶的位置给我圈了一个圈,我在金顶的时候已经用指南针测过方位,我现在所踏上的应该就是地图中标粗的线路了。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候我开始留意周围的山势,我需要尽快踏上地图上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那个转折点,但那张地图太模糊,我并不知道那个转折点在我实际行走中的哪个位置,如果是立体三维效果的地形图我或许还能找一些标志性的树或石头做参照物,但这样老旧的平行地图着实让人犯难,但之前电话里老刘头提醒过我,可以对照周围的山势预估自己的位置。
所以实际上我前一天晚上在酒店的时候就用笔圈出附近几个山头距离转折点的位置,用尺子画好测量出各自的尺寸,同比例缩小推演坐标。
我在做这些的时候脑中总是浮现出纪函的样子,就好像多年前他就是这样教我一步步推演,那时我总是问他:“我们为什么要学这些,我以后根本不会用到这些东西,谁会没事画图做题!”
每次我提出这样的疑问时纪函就会默不作声的把题目的难度加大,虐得我不要不要的,时至今日,我才由衷的感谢我这位恩师,否则对着这幅地图我绝对只能抓瞎!
当手机上的坐标和前一天晚上推演出的数字基本吻合的时候我突然停住脚步观望了一下附近的几个山头又对照着地图确认了一下踏下人工开凿的台阶走入了真正的大山内部。
对于没有任何荒野经历的我来说森林内部十分难行,山峦,林壑、奇石、溪泉、云海和周围一颗颗参天古树都让我如在梦游般,一时间问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
我看过爱丽丝梦游仙境,但那也只是迪斯尼童话中让人向往的圣地,实际上冬天的丛林虽然不用担心蚊虫,但低温行走,未知的环境,都会给我带来莫名的恐惧。
我手上的指南针成了我唯一的向导,我走得非常慢,经常为了绕过乱石或密丛而多绕很长的路,在地图上并不算太远我应该就能和摩西汇合,但实际上我走了足足两个多小时,老刘头嘱咐我如果中午之前还没有和摩西汇合我必须马上折返,空出足够多的时间再走回金顶,千万不能耽误到晚上。
所以我越走越急,大冬天的身上都湿透了,我开始怀疑自己走得方位到底对不对,忽然我看见离我不算太远的地方弥漫着黄色的烟雾慢慢飘到空中在不太高的地方散去,那是什么?难道是摩西发出的信号?
我忽然浑身像打了鸡血一样往那个方向加快脚程,同时喊了几声摩西的名字,大概二十分钟不到我前方的丛林开始有骚动,不一会一个矮小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他很黑很瘦,头发短短的,不像是城市人,倒感觉就像是大山里的村民,和顾问两个字实在很难搭上线,他眼神倒十分犀利盯着我上下看了一下,我带着不确定的口吻问他:“你就是摩西?”
他点点头:“跟我来吧。”
他是个话不多的人,感觉不太好相处,一路上走得很快,他对这里很熟,虽然周围的环境依然峥嵘嵯峨,但他带着我七绕八绕避开那些难走的路,只是我的脚程明显跟不上他,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已经累不可支。
我开始后悔答应老刘头来这个鬼地方跟项目,这地方进出一趟不容易,怪不得需要长期外驻,但是眼下我又不可能说回去就回去了,我已经被摩西绕得晕头转向,如果现在折返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估计我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跟上摩西是我唯一的出路。
走得太快膀子上被枯枝刮破了好几道,但这恶劣的环境让我根本顾不上这点小伤。
在行走的过程中我不停观察这个摩西,他上身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夹克,那款式非常老,在我记忆中似乎是很小的时候我爸的厂服就和这个类似,不过到现在已经很少看到有人穿那样的衣服了。
他一边走总是一边往左看,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大约走了四十分钟,对于我这种平常根本不运动的人来说基本上体力耗尽了,却突然看见摩西停下脚步远远的望着哪里。
我也停下大喘着气拿出水壶大口喝着眼光顺着他看得方向望去,忽然愣住了,在我们左边十点钟方向的地方是一座和我们所站平齐的山头,在那里升起一缕青烟飘得很高,即使站在这么远也一目了然。
“那里是哪?难道失火了?”我不明所以的问摩西,他脸色阴沉紧紧咬着牙关:“走吧!”
我虽然很好奇但看摩西的脸色也不想自讨没趣只能跟着他走,心里却想着不会一部的同事长年关在大山里都是这副德行吧,要是这样工作还怎么开展?
我硬着头皮继续跟着他走没多久摩西指着前面一片高出我一倍的杂草:“跟着我进去。”
我眼前一花,进去?前方毫无目测能力如何走?
摩西根本没有给我踌躇的时间已经踏入杂草丛没了身影只看见草不停摇晃,我刚准备跟着他却赫然发现那些草不知是什么品种上面长着细密的尖刺我倒抽一口凉气把袖子拉起来还是没有勇气往前走只能大喊:“摩西,这怎么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