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见伏鸾脸色有些黯然,蒋佩珊也猜出了三分,温言道,“我入府两年多才怀上的子尧,这事急不得。王爷对你一直瞩目,想来你以后子嗣也不会少。”
伏鸾听了这话忍不住面色微红,蒋佩珊见状掩口笑了一下,转而正色道,“虽然说你那位长姐待人冷淡,但是也总比许青荇好得多。你都不知道当年许青荇离世,给我留了多大个烂摊子。光是用度就乱的了不得,我花了将近一年才捋顺明白,还得罪了不少人。”
“我听姐姐直呼先王妃名讳,想来对这位许氏王妃也是颇有怨言。”伏鸾收敛起心中思绪,沉声说道。
“我不知你对许青荇了解多少,对这府里的老人而言,许青荇就是一个招人恨的角色。不光是王爷对她偏宠这件事,就是她自己的为人处世也有问题,脾气阴晴不定,待人也是阴晴不定,搅得府里满城风雨。我也不怕跟你实说,生子尧之前我也曾有过身孕,那时候年轻,怀孕了也没确定,恰逢许青荇生辰,她说是要祈福,拉着我还有另外几个人一起在佛前给她跪着数佛豆,我不舒服想要回去歇着她也不许,结果当夜我那个孩子就没了。”蒋佩珊说起昔年之事,显得格外平静,好像在说不相干的人一般。
伏鸾也不由默然,母亲也曾经失去过孩子,当时的颓丧她是看在眼里的。好歹那会母亲还有父亲相伴,不知道蒋佩珊当年是怎么熬过这段时光的。
“后来因为这事,王爷对我颇为关注,多少对我好了一点。可是许青荇却公然对旁人说我矫情,说我没准就是借着这个引子勾引王爷来我这儿。”蒋佩珊苦笑一声,“我倒不知道谁能舍得用自己的孩子来勾引丈夫。”
蒋佩珊对伏鸾这般剖心,伏鸾自然也是感念,她伸手握住蒋佩珊的手,温声道,“不管怎么说,许青荇如今已是离世之人,姐姐却好好的陪在王爷身边,就凭这点,姐姐就比许青荇要有福。”
“有福没福我倒不论,我现在就想着子尧能平安长大,来日能帮他阿爷分担些事情也就可以了。我今天之所以来找妹妹,其实也跟这个脱不了关系。”
“那姐姐怎知跟我交好,就能完成你的愿望呢?”
“在上京城的时候,你来王府赴宴,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王爷对你不一样。”蒋佩珊心下作痛,但仍是坚持说道,“一个女人不仅能感觉到自己的丈夫是否爱自己,还能感觉出来他心里最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伏鸾嘴唇一抿,“姐姐既然这么说,那我也老实告诉姐姐一句,我对璟真亦是此心。此生惟愿,夫妻相伴到老,不知这愿望能否实现。”
“只要你我姐妹同心,自然没什么不能做到的事情。”二人相识一笑,也不再讨论此事。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不知怎的就聊到了上京城的人,没想到蒋佩珊提起耶律宸来是赞不绝口,“原以为安国公主是嫡长女,又是太后唯一的女儿,原想着必然是格外娇气,谁知一见才知道绝非如此。王爷以前还夸奖过安国公主,说她若不是女儿身,定然是封疆拓土的一员大将。这些我倒也没感觉,我就觉得这位公主跟你亲近都是真心的,绝没有什么虚情假意。”
“我和安国公主也有一面之缘,她曾对我说,嫁过来之后要小心稚瑜,姐姐觉得这话可有道理?”伏鸾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知蒋佩珊,也算是二人相交的一些小小交换罢了。
蒋佩珊听了这话长出一口气,“安国公主想来心思也是细腻,否则谁又能相信一个才七岁不到的孩子能那么有心眼。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第一次来长安王府的时候,稚瑜曾经看似无意的说过一句子尧弟弟要抢念荇的东西,其实子尧平日里压根就见不到他们两个,她这话几乎就是胡说八道,可就会让人有一种子尧顽劣的感觉,她平日这种无心的话实在太多,让我没法不注意。不过后来我仔细一想,其实她能有这种心眼并不奇怪,她虽然算是嫡出,但是母亲不入宗谱,这个嫡出的名分总是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加上母亲早逝,周围又有人虎视眈眈的,她早慧些也正常,想来在她心里,王爷就是最重要的人了吧。咱们这些女人对她来说都是争夺父亲的敌人,她自然不会对咱们有好感。念荇和她一起长大,只怕也是和她一样深有体会吧。”
蒋佩珊难得说这么多话,说出来之后心里也觉得轻松了几分,反倒是伏鸾,听了她这句话,反倒是伏鸾把她的话真的听进去了,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当夜王府里的奉御在嘉德殿进进出出,接着璟真就留在嘉德殿陪伏瑾歇息。到了半夜,念荇那边又如每次一样,一熄灯就开始哭闹不休,等到如意再一次准备要去请人的时候,却被伏鸾给拦在了殿门口。
“瑶卿,去把世子抱到正殿来。”伏鸾穿着寝衣站在殿门口沉声吩咐道,文娘总归是稚瑜的奶娘不能多说话,如意在旁边有点着急,可也一点办法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念荇被抱到了正殿。做完这些,伏鸾才转过头看向如意,“世子总哭也不是办法,也不能以后每次世子哭都去请王爷,今晚世子就在我这儿睡吧。”
“不……不必了,世子哭闹会吵到侧妃安睡。”如意结结巴巴的反驳道。
“王爷把世子交到我手里,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管。”伏鸾斜了如意一眼,“都别看了,散了吧。”
伏鸾回身刚要进殿,就听见身后噔噔蹬蹬的声音,回身一看是稚瑜穿着寝衣跑过来,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伏鸾,“我要跟弟弟一起睡。”
伏鸾不置可否,只是闪开了身子,等到稚瑜进去之后,看也不看那边情绪未明的文娘,直接让人关了殿门不提。
念荇被人放在床上,本来还是揉着眼睛呜呜咽咽的哭着,许是感觉周围的人没有平常那么哄着他了,环境也不熟悉了,哭声也降了下来。
伏鸾把稚瑜抱上床,接着把念荇搂到怀里,轻轻顺着后背,轻声哄道,“念荇乖,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父王就不会喜欢你了。”
“你胡说!”稚瑜蹭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父王说他永远都喜欢我和弟弟!”
伏鸾搂着念荇轻拍着他的后背,看向稚瑜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戏谑,“本来应该是这样,可是谁喜欢天天哭个不停的孩子啊。你想想你父王每天在外面要整顿军务,要处理政事,还要讨论很多很多事,本来回府是要好好歇着的,可是有人却不想让你父王好好休息,天天闹腾着让父王过来陪你哄你,到时候把父王累死了怎么办,那可就真的没人喜欢你们了,谁要喜欢一个把自己父王折腾死的孩子呢!”
伏鸾从小讲故事就比别人有吸引力一点,她故意把这段话说的凄凄惨惨,还真唬到了念荇,他立马擦擦眼泪不哭了,居然还趴在伏鸾怀里糯糯道,“那念荇乖乖的,父王是不是就不会累死了呀!”
“那当然了,而且父王还会更喜欢你!”伏鸾一边哄着念荇一边偷偷打量稚瑜,见她原本气鼓鼓的样子也软了下来,似乎在思考伏鸾说的有没有道理。
“父王今天累了所以不过来了,那咱们也乖乖睡觉好不好,母妃拍着你睡。”伏鸾温柔一笑,只要这个孩子不哭的那么没完没了,那她哄孩子还算是一把好手。
念荇果然依言躺下闭上了眼睛,许是哭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伏鸾又把目光投向稚瑜,“你也要我拍着你睡?”
稚瑜顿时舌头打结,“文娘说,我都是大孩子了,不能让人拍着睡!”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也说不出话了。
“好了不逗你了,赶紧睡吧,明天不是琴师还要考校你嘛。”伏鸾哄着稚瑜躺下,拍了她一会儿,听见稚瑜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她悄悄起身走到帘外,到灯下执笔写家信。
“都这么晚了,娘子何不明日再写家信,早些歇息为是。”瑶卿端上一盏牛乳,轻声禀道。
“今晚让青衣歇一晚上,明早正好出发,要是明天再写又要耽误半日了。”伏鸾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字,前两日青衣刚回来,信中提到,伏彧的妻子也有了身孕,母亲颇为高兴,还嘱咐说到时候这个姑姑别忘了送份大礼回去。
说了这件事,萧诗语在信里就全是对女儿的浓浓思念,看的最后伏鸾都有些眼睛发酸。等到写完回信用火漆封好,伏鸾才回了床上安歇不提。
第二日一早,她就感觉到身边有人在动,醒来一看,是稚瑜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准备起床,伏鸾看了看外面天色,掌不住说道,“这才什么时辰,起来这么早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