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最中央的大帐里,耶律璟宗穿着便服坐与上首,看着底下半跪在地的耶律璟真,一字一顿的说道。
“魏王性子狡诈,在为多年拥兵自重,恐怕早有不臣之心。朕有心料理他们但却怕朝政不稳,此次选秀魏王的女儿必然入选,但是具体人选还未确定。七弟既然同伏彧交好,不如也和伏家的郡主们好好接触一下。若是有聪慧过人的,朕不介意为七弟赐婚,毕竟你的王府没有个女主人是不行的。七弟,你意下如何?”
“臣弟定然不负皇兄重托。”耶律璟真的回答让耶律璟宗十分满意,似乎他叫他过来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等到璟真同意了,他的脸上立马就浮上了疲倦的神色,三两句话就把耶律璟真给打发出去了。
虽然大帐里放了许多降低温度的冰块,可是走出大帐的时候,璟真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后的衣服都湿了。跟魏王即将送入宫的女儿接触,这可未必是个容易的事。
罢了,这样的事情,自己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耶律璟真这么想着离开了大帐。
第二日伏彧兄妹到达约定好的地方的时候才发现,不止是自己这一家被邀请,大楚七位异姓王,其余六家的子弟也纷纷到场,其中不乏和伏鸾一样,梳着高髻身着胡服窄袖的女子。
随后耶律璟真赶到的时候也是眉头微皱,自己只邀请了伏家人,不成想居然来了这么多人,自己也是好生奇怪。后来跟围场管事的打听才知道,是耶律璟宗听闻璟真邀请了伏家,干脆就将其余的人也一并邀请了过来。
耶律璟真心下暗自不快,所幸这些人都是见惯了场面上的人,气氛很快就热络了起来。不多时,有人来回禀猎物已在固定区域内放出,人群便各自散去开始行动。
“听说今日放了不少行动敏捷的小东西,你们几个要么跟着我一起,两个人稳妥点?”伏彧对伏鸾说道。
“没关系的,反正都是小东西,我也好久没一个人骑马涉猎了,哥哥就放心吧。”伏敏说自己不舒服没来,伏瑾只说要骑着马随便转转,只有伏鸾歪着头笑言,“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就让我的青衣去找你。”伏鸾指指立在马头上的海东青,伏彧见状也不再多言,挥鞭向人群那边去了。
等到男子渐渐散去,剩下的女眷也三三两两的各自行动。伏鸾有心自己去跑一圈,却不好扔下伏瑾,只好是先问伏瑾道,“我想去林子里转转,长姐跟不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了,你若是想去就自己去吧。”伏瑾的目光有些游离,似乎在找寻什么,还未等伏鸾再说什么,伏瑾就已经骑马离开了。
伏鸾早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位长姐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态度,也不在意此事,于是便自己在围场上转起来。
许是太久未在广阔的场地上骑马,伏鸾的速度越来越快,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远离了人群,她倒也不以为意,勒紧了缰绳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里的草丛要比外面的要茂密许多,眼见是甚少有人过来。
此时,耳边只余一阵又一阵的风声,这看起来无碍的平静下,伏鸾似乎嗅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是真的不一样的味道,不是马也不是自己身上青衣的味道,是,野兽的味道。
“赤骝,赶紧走!”伏鸾心知不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那匹名唤赤骝的马应声开始奔跑,与此同时那躲在茂密草丛之后的庞然大物也冲了出来,伏鸾向后看去,那庞然大物竟是一只油光锃亮的豹子,嘴角上还留存着些许红色的液体。
伏鸾心道不好,这豹子应当是围场养来作娱乐之用的,只是这豹子如今是见了血了,只怕是野性大发,又是刻意伏击于此的样子,可是不好对付了,如今只能是让赤骝赶紧跑,到人多的地方就好了。
好歹自己的肩上还有青衣,海东青向来性子凶猛,见那黄毛豹子追来,早已经扑棱着翅膀冲过去,恨不得用自己的爪子抓破那豹子的脑袋。
奈何豹子行动敏捷,竟然躲过了海东青几次三番的攻击,直直向狂奔的赤骝奔去,爪子一伸,竟是将赤骝的后腿那里划出了好几道血印子。赤骝吃痛,差一点就将伏鸾从马背上翻下去。伏鸾无奈只好是抓紧了缰绳以防自己摔下来。因为疼痛在密林间奔跑的赤骝已经有些慌不择路,而伏鸾的脚背也已经被粗壮的树木给狠狠撞了一下。
身后的的腥臭气骤然减弱,野兽的嘶吼声突然变了方向,伏鸾拉紧缰绳让赤骝慢了下来,回首一看那头红了眼的豹子转了方向,向另外一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马冲去。就在它扑上那匹马的时候,斜刺里三支箭唰唰射出,将豹子和白马钉在了一起。
伏鸾惊魂未定,身下的赤骝也是暴躁不已,树后忽然闪过一个身影,在赤骝眼前挥了挥什么东西,赤骝竟是渐渐安稳了下来。
伏鸾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竟是跟着哥哥去打猎的耶律璟真,耶律璟真想来也是一阵狂奔而来,如今已是面红耳赤。
伏鸾从赤骝身上下来,不知为何有了些许莫名心安的,嘴角一弯笑了一下,“多谢你救了我,咱们俩扯平了!”
璟真有些惊讶于她碰到这样的事还能这么快谈笑风生,忍不住问道,“你见到豹子不害怕吗?”
“怕呀,但是你现在不是把它射死了吗?所以我也不害怕了,现在的问题就是赤骝受伤了,你的马没了,围场这么大,咱们要怎么回去。不过有青衣在,也没关系。”伏鸾吹了一声口哨,刚才混乱中飞走的海东青就落到了她的肩上,她摘下腕上的手链系在青衣爪子上,又拍拍青衣的爪子,轻声道,“青衣,去找哥哥吧。”话音一落,那只硕大无比的海东青就振翅飞走了。
“你确定没问题?”璟真看着飞走的青衣,疑惑道。
“肯定没问题,我们家养的海东青都是训练过的,打猎未必是好手,但是传递消息绝对是一等一的厉害。”伏鸾斜倚在一棵树上,显得放松了许多。
璟真看她神色轻松,心中的疑惑不免更甚,联想到昨日她眉头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忧愁,他终究是忍不住问道,“我有句话想问郡主,还望郡主别怪罪。”见伏鸾微微颔首,他方才继续开口,“郡主见到豹子虽然骑马躲避,但是并不像旁的女子一样惊慌失措,方才我射死豹子鲜血横流,郡主竟也是视若无物……”
“你是奇怪我为什么不害怕吗?”伏鸾的声音骤然降低,“因为我,习惯了。”也不知道为何,面对耶律璟真,她竟是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我阿娘常年跟着我父亲征战在外,我童年的记忆里就是边境的军帐还有就是马背的颠簸。”
“战神,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骑马?”伏鸾突然发问。
耶律璟真一愣,旋即答道,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回味的过往,“五岁。”
“我是三岁,那会在椅子上还坐不稳阿爷就抱着我上马了,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那时候同百济交战正酣,军队长途跋涉再正常不过,马车又太过耽误时间,所以只好是骑马。”伏鸾遥遥望着那匹钉死在地上的白马,继续道,“我亲眼看过父兄在我面前挥刀杀人,也经历过在密林里被老虎尾追的经历,所以我不会怕的。”
“郡主和旁的女子很不同。”听了伏鸾的话,耶律璟真由衷感慨道,“在下和郡主经历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我父亲也是军人,早年也爱带着我出去,后来七岁那年父亲去世,我被接进宫闷了三年,之后就被扔回了北方,一年当中得有大半日子在军营里度过。不过,我的人手,可养不出想郡主家那么好的海东青。”
伏鸾噗嗤一笑,“我刚才说了些颓丧话,原以为你也会跟我一样,结果这最后一句话却破了功。”
“在下可不敢再让郡主伤心了,若是一会儿世子过来看见郡主梨花带雨,岂不要怀疑我欺负郡主,在下名声不要紧,带累了郡主可就是罪过了。”耶律璟真嘴角含笑说道。
“不说这个了,你刚才在赤骝面前做了什么,怎么赤骝就安稳下来了?”伏鸾不痛不痒的岔开了话题。
“是我幕僚配出来的药包。”耶律璟真说着从怀中将那个药包取了出来,递到伏鸾跟前,“马匹闻了这药包里的味道就能安稳下来。虽说能上战场的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马,但是凡事总有万一,有这个还能放心一点。郡主若是需要,我就让人送些去府上。”
“好呀,其实也不用人送。这次你救了我,我阿爷一定会请你去府上做客的,到时候你带几个给我就好了。”伏鸾笑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