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站在殿外的正是华月,她深夜前来不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是伏鸾起夜的时候发现稚瑜小脸通红,上手一摸就发现是发烧了。
发烧不是小事,伏鸾立马起来让人去请奉御,奉御来了之后诊脉之后就说是有些惊悸发热,歇息两天就好了,然后开了两副消热的方子,之后就退了下去。奉御走了之后,华月才从外面独自回来,伏鸾看见此景倒也不奇怪,只吩咐人打了热水来给稚瑜擦身退热。
就这么又折腾了许久,等到药汁灌下去,稚瑜身上的热度也降了下去,伏鸾这才放心下来。等到再收拾一下躺到床上都已经快要天亮了,伏鸾再无睡意,就躺在稚瑜身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猛然想起,这一夜乐成殿众人忙得不行,唯独偏殿文娘那里悄无声息,她翻身而起,就见华月从外往里探头,似乎有事要说。伏鸾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娘子怎么不睡了?”宝珠见状赶紧上前伺候。
“不怎么困了,想起来走走。宝珠你在这儿看着点稚瑜,若是还发热就赶紧去叫我,华月陪我去书房待一会儿吧。”
吩咐好了事情,伏鸾便转身去了书房。华月紧随其后,进了书房之后便将房门一关,书房里就只剩下主仆二人。
“我刚才看你似乎有话要说?跟稚瑜有关?”伏鸾在书案边坐下,向华月问道。
“晚上大郡主的被送回来的时候,殿内的人都是手忙脚乱,唯独文娘身为大郡主的奶娘却扯着如意走了。奴婢想着,虽说现在大郡主那边的事情是由瑶卿负责,可总归文娘是大郡主的奶娘,于是便让瑶卿过去看看。瑶卿耳力好,听见文娘和如意似乎是吵了几句。如意说文娘狠心,文娘却说这是为了大郡主好。除此之外,别的也没听到什么了。”
伏鸾在灯下思考此事,掌不住说道,“文娘这人……我觉得有点怪。华月,你可还记得许氏和她出身何方?”
华月回忆片刻后说道,“两人均出身陇右,许氏是一县丞家的女儿,文娘的父亲是为县令家的郎君开蒙教书的先生。”
“我记得在上京城的时候,安国公主对我说,好多人想要看许青荇的笑话,但是许青荇却进退得宜,处置有度,一点都不像小门小户的女子。规矩可以学,但是气质真能学出来吗?”伏鸾回忆起自己和伏雪闭门不出训练的那段时间里过的有多痛苦,之所以后来能有那些效果,不光是因为没日没夜的练习,而且还因为因为有些气质是与生俱来可在骨子里的,伏雪只是因为胆小和怯懦发挥不出来而已。
许青荇进退得宜的气度,可是训练不出来的。她又是唐昧的异母姐姐,这么一来就愈发扑朔迷离了。
“许青荇可还有亲人在世?她和王爷是怎么认识的?”伏鸾问出口又掌不住笑了,“你也是和我一起过来的,这些事情我合该去问瑶卿。”
“奴婢问过瑶卿,也问过府里一些人。府里流传的版本都是陇右大旱,前王妃和文娘一家流离失所到了云州,王爷出行的时候撞伤了许氏,为表歉意将许氏接入府里休养,一来二去就有了情意,后来王爷要娶许氏,上京城那边本还反对,但是又见王爷坚决此事也就成了。王爷待许氏甚好,还连带着给文娘找了个好人家。后来文娘又入府做奶娘,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大旱……流离失所。就算她说的一切都是谎话,璟真也是无从查起,咱们也是无从查起。陇右那场旱灾我倒也听说过,可是逃难至于逃到云州吗?这中间距离可不小。而且近来我看璟真对那边的态度也奇怪,虽然是希望我能降服稚瑜,可也用不着如此。今天嘉德殿那事明明疑点重重,他也没怪伏瑾也没细查,竟然就这么翻过去了。”
“奴婢觉得,王爷只怕也是觉得奇怪。王爷娶许氏的时候还年轻,一时头脑发热也是有的,如今过了几年,心里恐怕也在琢磨此事,否则以王爷素日待大郡主的态度来说,断不会如此。”
伏鸾见华月说的头头是道,思路又清晰,不由说道,“以后乐成殿里的事情你多看着点,宝珠活泼缺乏稳重,雪珠虽然稳重但是到底心思单纯了点,一切就辛苦你了。”
“奴婢明白。”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就看见外面天色渐渐亮堂了起来,伏鸾正准备梳洗一番,就见宝珠匆匆跑来,回禀道,“大郡主睡着睡着突然哭闹起来了。”
伏鸾赶到的时候看见稚瑜一个人缩在大床上,肩膀在发抖,伏鸾上前刚一弯下腰,就见稚瑜不管不顾的抱了过来,等到伏鸾抱起来之后就紧紧的搂住伏鸾的脖子,一点也没有要松开的架势。
“阿娘,阿娘别走。”细小的声音从嘴巴里冒了出来,伏鸾伸手摸摸她的脑门,果然又有些热度了,所幸昨晚熬的药还有些剩余,让人热了热之后又上来,好歹稚瑜没闹着不喝药,没过一会儿热度又下去了。
等到璟真来到乐成殿的时候,一进内殿就看见伏鸾正抱着稚瑜坐在卧榻上,脸上尽是疲色。见状,璟真快步上前,把稚瑜从伏鸾怀里小心翼翼的抱了出来。伏鸾站起身,轻声道,“你慢点,别碰屁股哪儿,估计身后还肿着呢。”
璟真脸上难得见到如此温柔的神色,不是对着伏鸾那种宠溺的眼神,而是一个父亲真真切切的关心自己的女儿,这样的眼神,伏鸾也看见过。
“昨晚是长姐不让你过来吧,孩子昨晚都发烧了,一直喊着要阿娘,听得我这个难受。”伏鸾扶着心口说道
“是我不好。”璟真抱着怀里的孩子,语气里是无尽的歉意,“你昨晚也没睡好吧,稚瑜是不是没少折腾你。”
“别的都还好,就是哭得我心里难受。你这么早起来是不是又要出城,赶紧去吧,晚上你回来再来看她。”
璟真颔首,他起身将稚瑜小心放下,盖好了被子之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伏鸾心下感慨,璟真就算是提前出来也要过来看看女儿,这个行为大概才是他最真实的反应。
只是不知道伏瑾那边,又是什么个情况了。
嘉德殿,伏鸾和伏敏到的时候,伏瑾才刚梳洗完毕准备用早膳,显而易见是心情不错,见到伏鸾伏敏之后还叫她们俩一起用膳。
“昨晚我这颗心总算是舒服了点,这么长久以来被稚瑜那个小丫头片子折磨的我心绪不宁的,到底是我肚子的孩子金贵,你看昨天王爷一句话也没说不是。”伏瑾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带着些许的骄矜。
“长姐何必那么动气,小心伤了身子。”伏鸾见伏瑾这般模样,心里感叹难不成是有了个孩子,难道伏瑾就把平日里那个聪明劲给抛了?
琼娘见不是事,掌不住开口道,“昨日娘子生气生过头了,劳烦二娘照顾大郡主了。”
经琼娘这么一提醒,伏瑾才想起来,慢悠悠的问道,“昨晚稚瑜怎么样了?有人来扣门我也没让开,想着也是她的事情。”
“身后没破皮,就是有点青紫,半夜上完药之后发烧了,早上又烧了一次,我出来的时候还没起来呢。”伏鸾挑了些简单的状况说了一下。
伏瑾轻哼一声,“她倒是矫情,也罢就让她矫情一阵子。”
“长姐,王爷到底还是宠着她的,咱们虽然要立威但也不宜太过了。”伏鸾温声劝道。如果伏瑾连这个道理都看不明白,那她真的要觉得祖母这么多年白教了。
只是她不知道,宁氏自小就是把伏瑾放在一个正室的地位来培养的,从来灌输的都是正室地位不可动摇的思想,天长日久,这种想法根深蒂固,伏瑾在这个方面也就变得有点死脑筋。
“地位有别,王爷宠她也不会忘了这件事的。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前面吧。”伏瑾看起来不想再提稚瑜,伏鸾也就不再提起此事。
近来伏瑾有孕,气势大增,府里诸人也不敢惹怒了这位王妃,晨昏定省就来的格外早,人也来的格外整齐,言语之中也是小心翼翼。
“听说昨日大郡主把王妃惹恼了,想来大郡主也真是不懂事,王妃要掌管府中事务,如今又身怀有孕,不知有多累呢。”说话的是西苑那边的侍妾戚姬,她入府已有三四年,一直不得璟真青眼,如今见伏瑾入府,便想着要巴结上一棵大树。
“不过是小孩子随意胡闹罢了,我也不想多跟她计较。不过戚姬这话说的有些道理,近来我这身子的确也算不上太好。昨日我还跟王爷商议,想着这段时间将府上的事情交给鸾飞还有珊妃来处理,王爷不置可否,不知你们二位意下如何?愿不愿意帮我分担点事情?”
伏瑾这话说的很是客气,她们二人自然也不好反对。伏鸾脑子一转,笑吟吟道,“姐姐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答应可不就是欺负姐姐了。不过我以前没管过这些事,恐怕还得让珊妃姐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