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姬脸上的窘迫一闪而过,她赶紧低头哄拍怀里的孩子,可是容芸却依旧不依不饶,最后到底是她先进了内室,等到喂完奶哄睡了容芸这才出来。
桑枝一直坐在外面等她,见她一出来,连忙让人端上一个锦盒,递到陈姬手里,低声道,“这是我在贺孺人身边的时候攒下的东西,我放在腾云阁不放心,这阖府上下我只相信姐姐,你帮我藏着点。”
陈姬打开那个锦盒一看,里面放着不少首饰还有碎银子、金锞子什么的,吓得她连忙把盒子给盖上,压着嗓子说道,“你从哪儿从来了这么多东西?咱们一年的分例可没有这么多吧,这都够养活外面一大家子人了。”
桑枝脸上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这里面除了我省吃俭用攒的钱之外,其余的东西都是从贺孺人那儿拿的。贺孺人性子粗,除了入府的时候娘家给带进来的首饰之外,其余王爷赏赐的东西她完全不过心,我就偷偷的攒了点,想着这东西到底是贺孺人的不是,我自己也不可能戴了,就想着以后有机会分批带出去换了银子,好给我弟弟买房置地。我记得,姐姐的哥哥不是在这云州城的当铺里帮工嘛,有时间姐姐就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出去换了银子吧。”
陈姬的沉默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过了半晌陈姬才把那方锦盒给收了起来,低声道,“那你就回去等我的消息,等到端午到时候我哥哥应该会来看我一眼。”
听陈姬这么一说,桑枝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又拉着陈姬的手絮絮道,“以前咱们姐妹住在一起的时候总说苟富贵勿相忘,现在咱们都是王爷的女人了,以后就更得互相扶持了。”
“我不过是王爷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倒是你,王爷把贺孺人都扔在凉州了也要把你带回来,可见对你的爱重。”陈姬摆弄这手里的一方扳指,轻声说道,“对了,你就这么让王爷带走了,来日贺孺人回来了怕不得找你麻烦?”
闻言,桑枝嘴角噙上一抹得意的笑容,“我跟姐姐透个实底,这贺孺人只怕就要老死在那凉州城了。”
“此话怎讲?”
桑枝打量了一下看四周无人,方才压低了声音,靠近陈姬说道,“叶孺人对贺孺人说,姚奉仪怀疑在凉州遇刺是王妃动的手脚,贺孺人对王妃忠心就想着要去敲打姚奉仪。我劝她不要多事,姚奉仪这样的身份本就被王爷忌惮,不管她有什么怀疑都不要去理会,贺孺人不听非得要去,还为了跟鸾妃对着干非要自己先留下。我可不想跟着她在凉州过一辈子,所以就找了个机会去把这些都跟王爷说了,王爷就把我给带回来了。”话说到最后,桑枝脸上已经有了几分得意的神采,“姐姐有没有感觉,王爷临幸的时候好温柔,连声音都和往日不一样了。”
陈姬摇摇头,“我可没注意那么多,你刚回来又搬了住的地方,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你这如今可不是贺孺人身边的侍女了,王妃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鸾妃是她的妹妹不还是照样受她的气。”她这么说已经算是下了逐客令,桑枝倒也听得明白,随便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等到桑枝带着人走远之后,陈姬看着面前的锦盒陷入了沉思,过了也不知道多久,直到松烟来叫她,她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对松烟说道,“你现在去乐成殿,看看鸾妃殿里可有人,敏妃也就罢了,要是有别人你就先回来。要是没人你就跟鸾妃说我要过去,让人把后门打开。”
松烟不解其意,但是却听话的出去了,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匆匆跑回来说乐成殿此时没人。陈姬检点检点那些首饰,便把松烟留在了殿里,自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过不多时,陈姬文弱的身影出现在乐成殿。伏鸾已经将殿里所有人都给遣退下去,只剩下伏敏和她坐在殿里。
陈姬也没啰嗦,上前将那个首饰盒递到了伏鸾的手里,又将这盒子的来历交代了个清楚,等到伏鸾检查过之后陈姬直截了当道,“贱妾不得不接受这个盒子,但是却不敢保留下来。贱妾身份卑微,身边的东西本来就少,随便多出来点什么都会被人发现,没得给自己找麻烦。”
伏敏打量着盒子里的东西,不由啧啧称奇,“这贺孺人的心得有多大,听说桑枝服侍贺孺人也就一年多,这偷出来的这些东西可都够外面一个中等人家上十年八年的了,手可真是长啊。”
“所以贱妾才觉得奇怪,桑枝和贱妾虽然也曾经无话不说过,但是时隔这么久她突然上门拜托贱妾这么大的一件事,贱妾十分惶恐。”
伏鸾嘴角一弯,“我虽然不是桑枝肚子里的蛔虫,也猜不到她到底是好是坏,就是突然想到,你说万一贺孺人或者桑枝突然说东西丢了,而丢失的首饰出现在当铺里,该是如何?”
伏敏反应过来,慢条斯理的说道,“到时候人家一查就会发现陈姬的哥哥在当铺里当伙计,到时候桑枝要是再咬死不承认自己拿过这些东西,所有人都会觉得是陈姬手脚不干净。”
陈姬一听这话身后已是一身冷汗,她虽然想到桑枝突然上门不是好事,但是却没想到过这么多,这要是被人说自己手脚不干净,自己被发卖出去也就罢了,可是容芸就会永远背上生母偷窃的罪愆。
这边伏鸾跟宝珠说了两句话,宝珠便去了后殿,过不多时就拿了另外一个锦盒走出来,伏鸾将那个盒子一打开,里面赫然是满满的银子。
“我刚才扫了一下桑枝那盒子里的东西,大概差不多值个七八百两,这里面是五十两银子你先拿回去找机会给了桑枝。后面的银子以后我找机会送到你那儿去,你分批给她,就算是去当铺换回来的,因为行事隐秘所以没有当铺的票子。这些东西我自然会想办法处理掉的。”
陈姬闻言不由感激涕零,连连拜谢伏鸾,伏鸾让人将她扶起来温言道,“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自然是要感谢你的,这些都好说,你有什么麻烦只管来找我。说来,我还有件事要托付给你,说来也不怕你生气,你到底是侍女出身,有些消息还真的只有你们这些人能知道,你要是能帮我平常打探着些消息,就好了。”
“贱妾不能帮鸾妃做别的事情,打探消息还是擅长的,鸾妃只管放心就是了。”陈姬说的格外诚恳,见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不便在乐成殿久待便告辞离去。
等陈姬走了,伏敏扒拉着那盒子里的首饰,挑出来一支簪子还有几样东西扔在桌上,嘲笑道,“咱们如今也能看走眼了,这些东西都是看着好看,其实都是些不顶用的东西。你要给陈姬八百两银子可真是亏了。”
“她亲眼看见伏瑾在子琋夭折当日从后门进过乐成殿,你说这条消息值不值八百两银子?”伏鸾眉眼低垂,“不过这么一来,桑枝这个人倒是需要我们注意了。”
“可不是,偷主子东西出去变卖这事且不说真假,毕竟贺孺人再蠢也不至于分不出首饰好坏。单凭她把这些东西交给陈姬,我就觉得她这人不厚道。你说要是出去发现这些首饰都是假的,陈姬拿不回来钱,她会不会污蔑陈姬掉包?”
伏鸾颔首,“这也不是没可能。敏儿你说,璟真现在只是个亲王,这府里的女人之间还能闹成这样,这要是真入了宫做了嫔妃,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有女人的地方就是这样,做皇妃的想当皇后,想要陛下宠爱还想让自己的儿子也当皇帝。到了王府,就是想当王妃,想要王爷的宠爱还想让自己的儿子当世子,目的其实也都差不多。”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稚瑜蹬蹬蹬跑进来,看见尚未来得及收拾的首饰,稚瑜立马瞪大了眼睛问道,“母妃上哪儿翻到这么多首饰,还都是不值钱的。”
伏鸾一听这话来了兴趣,招呼稚瑜在自己身边坐下,悄声问道,“你能看出来这些东西不值钱?”
“小时候父王经常拿各种首饰来给我玩,个个都价值连城,时间久了不好的东西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了。”稚瑜说着搂住伏鸾,“刚才我看见陈姬来了,这些是不是陈姬拿来给母妃的呀。”
伏敏正想着该怎么敷衍稚瑜,就听伏鸾直截了当的说道,“这是你父王新纳的桑姬拿来给陈姬,想让她帮忙出去变卖的。”
“桑枝和陈姬也从来没见过有多好,还拿来这么多东西,无事献殷勤。”稚瑜撇撇嘴,突然目光就被盒子里的另外一个东西给吸引住了,稚瑜上前拿出来,讶然道,“这只簪子怎么这么眼熟?”
“你见过这簪子?”伏敏好奇的问道。
稚瑜微眯双眼回忆道,“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以前父王赏给梅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