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奉仪一震，身子不自觉的发起抖来，她裹紧身上的衣袍，颤着声音问道，“你在说些什么？”
叶孺人横了她一眼，语气里是说不出的轻蔑，“我说……姐姐自己作孽连累了我，可我和姐姐同是上京城出来的，只好是有苦自己吞了。”
“我能做什么孽，左不过是觉得你百般讨好王爷和鸾妃有点跌了咱们的份儿而已。”姚奉仪还想着这只是叶孺人随口胡说的话罢了，却不想叶孺人下一句话就让她顿时差点就吓晕过去。
耳边只听叶孺人幽幽道，“你以为向陛下泄露王爷行踪的事情做的万无一失吗？”
姚奉仪耳边如响雷炸过，她嗫嚅着双唇，尽量压低了音量，说道，“你……你怎么知道？”言外之意已是将这件事给认了下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孺人慢条斯理的说着话，“我可看见，那些黑衣人的衣服上面可隐隐约约的绣着蝙蝠，天下能穿那身衣服的恐怕只有陛下身边的暗卫。那帮黑人又是训练有素，自然就能看出来是有人刻意埋伏在那儿准备伏击，那就必然是有人泄露了王爷的行踪。至于谁能泄露，王爷不是蠢人，自然能想的明白。”
叶孺人本就生的美丽，这么个语气说话，更是为自己添了几分冷艳的感觉，只听她慢条斯理的对姚奉仪道，“外围王爷带的都是自己多年来的亲信，这些人口风最严，不会出什么问题。珊妃是陪伴王爷多年的老人了，要是她有心泄露，王爷只怕早就不在人世。贺孺人不过是个烂忠厚没用的，鸾妃更是对王爷一腔痴情。既然是这样，那么出问题的一定就在咱们俩当中了。何况，我们是上京城派来的良家子，王爷本就对我们忌惮颇深。”
“不……不……不可能！”姚奉仪惊得牙齿打战，“王爷怎么可能怀疑到我身上，他要是怀疑我为什么还不处置了我这个奸细！”
叶孺人冷笑，她忽然想起那日鸾妃将她叫过去，不声不响的将姚奉仪递到上京城的信件拿了出来，书信中字迹清秀，落款明明白白，她无话可说。她不想知道伏鸾和璟真是怎么弄来的那封信，她只知道，无论璟真日后地位高低，姚奉仪这辈子都算没指望了。
“王爷碍着良家子的身份的确是动不了咱们。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要在长安王的身边待一辈子的，若是你现在就开始享受日日冷寂，这漫长岁月你要如何度过？”
姚奉仪听了这话，吓得身子都开始打摆子，她紧握住叶孺人的手，凄声道，“妹妹快帮我想个办法保全了我。”
“那姐姐就直接去王爷面前哭诉说你被人以父母性命胁迫你做下这件龌龊事，日后谨言慎行闭门不出，想来王爷会谅解的。”
姚奉仪这么一听更是哭得厉害，“你在说什么傻话？王爷要是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情，只怕就再也不会理我了，这一辈子那么长，被冷落一辈子该有多难熬！”
“那为何姐姐还要做这样的事情？你觉得你帮陛下传递消息是忠君爱国的表现，可到底谁才是咱们一辈子的依靠？若是王爷有三长两短，你难不成打算让陛下把你接回来在给你另选一门亲事？”叶孺人用清冷的语气说道。
“可这是我阿爷特地来嘱咐我的事情，说是为陛下分忧解难的时候到了，我……我不能违抗父命啊！”
“以后你的荣华富贵都系在王爷身上，你自己看着办吧。”叶孺人也不再多说，马车骤然停了下来，不用掀开车帘也知道，凉州的府邸到了。
叶孺人和姚奉仪被人引着入府之后先去拜见伏鸾，才发现房间里边已经收拾利索，其余人都去了自己的院落休息，璟真忙着召见地方官员，伏鸾正抱着珺儿在哄他入睡。
见二人进来，伏鸾也没说什么，只让她们俩赶紧去歇息，姚奉仪心中乱七八糟，巴不得伏鸾这么一句，赶紧转身就走，却没发现叶孺人不声不响的留在了伏鸾的屋里。
“这两天让你陪着姚奉仪，委屈你了。”伏鸾温言说道。
“有姐姐这句话，我就不委屈了。”叶孺人笑吟吟的在下首坐了，“就是姚奉仪这胆子可真小，没说两句话就把她给吓哭了，我还以为她有给上京城传信的本事，这胆子是有多大呢！”
伏鸾轻嗤了一声，“大概也真是被父母宠坏了，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孰轻孰重。你说要是那一日璟真带的人不顶用，那些黑衣人会不会给姚奉仪留条命？”
“姐姐就别寒碜她了，我刚才在路上还在想，她这一辈子算是完了。”叶孺人叹了口气，姚奉仪和她同为良家子，她还算聪明向王爷投诚总算是无大碍了，只是姚奉仪那边，王爷是否也会迁怒于自己。
许是伏鸾看她神色不豫，大概也猜到几分她心中所想，轻声说道，“你不必想那么多，王爷一向是非分明，不会因为姚奉仪的事情而迁怒你。何况你早就跟璟真说明白了，璟真也不糊涂。”
叶孺人点点头，她再抬头就看见伏鸾怀里的珺儿睡熟了。小人穿着一身新作的衣衫，白白胖胖的格外惹人喜欢，叶孺人忽然心有戚戚，自己是被忌惮的人，也不知自己那位夫君是否也在暗地里做过什么阻拦自己怀孕的手脚。至少到现在，她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也无。
“王爷这一路上跟急行军一样，我都差点撑不住了，你也劳累了一路，赶紧回去歇一会儿吧。你住的地方我已经让人给你收拾妥当了。”伏鸾见叶孺人神色游离，只当她是累了，便催促她去歇息了。
等到叶孺人走了，珺儿也被乳娘抱下去睡了，就见稚瑜一溜小跑的从后面钻了出来，伏在伏鸾耳边低声道，“母妃，刚才我看见贺孺人身边的侍女在窥视咱们这儿的动静呢！”
伏鸾回抱住稚瑜，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确定没看错？”
稚瑜颔首，“那个侍女我认识，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平常贺孺人过来的时候她经常是跟在后面的，但是我也有印象。母妃，贺孺人总是窥视咱们，是不是想要做坏事？”
“这个不好说，但是现在不比在云州，人这么少，要是出事很容易就能找到是谁做的，贺孺人再蠢也没到这个地步。贺孺人大概是在帮你母亲打探消息吧，看我趁着这个机会是如何霸住你父王不放的。”
稚瑜撇撇嘴，“她那个样子，也配做我的母亲？！旁的也算了，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她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比不上她。虽说她长得漂亮学识过人，但我知道不能随便就看不起人。”
伏鸾搂着稚瑜，调笑道，“那咱们府里以前是谁天天都不正眼看人的？”
“那我不是不懂事嘛。”稚瑜一扭身子，“母妃一教训我我不就乖乖听话了。现在书房那边的先生和都夸我和念荇懂事了许多呢！”
伏鸾伸手刮刮她的小鼻子，“哪有这么夸自己的，也不怕人听了笑话。”稚瑜一听这话也在她怀里笑开了。在旁人看来，如今伏鸾和稚瑜就宛如亲生，丝毫看不出曾经稚瑜那么讨厌伏鸾，也看不出这两人曾经剑拔弩张。
等到稚瑜闹腾够了跑出去玩了，伏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掌不住对身边的华月说道，“华月，我每次跟稚瑜在一起总觉得心慌慌的，感觉有什么事情我还不知道。”
“奴婢大概能明白娘子心中所想，娘子是觉得大郡主前后态度变化太大了对吗？”华月让人去外面看着，她则是端了一盘点心跪坐在伏鸾跟前，沉声道。
伏鸾的手指划过桌布，她缓慢而又低沉的说道，“一开始那孩子的敌意我是看在眼里的，她对她父王有多在乎就对我有讨厌。若说她是因为我待她好才转性子，我也不敢说我待她真的是那么好。”
“其实娘子也不必在意这些，重要的是大郡主敬服您，这就够了。”华月轻声说道，“大郡主是女孩，世子还不济事。只要不给娘子惹出什么事情来就够了，您的精力还是放在王爷还有大娘身边上，不至于让自己后院起火就是。”
“稚瑜那孩子很聪明，有时候跟她说话都会忘记她才八岁。你看我有时候在她面前谈论的那些事，哪里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听得懂，但是她却一脸了然，有时候我都害怕，不知道我这么做好不好。”
“娘子何必顾虑那么多，娘子其实不也存了让稚瑜帮您的想法嘛。至少如今世子之位不会动，娘子为了四郎的将来也得先保住世子的地位，郡主的愿望只怕和娘子不谋而合，只要您善加引导，不怕郡主不成为您的左膀右臂。”
伏鸾颔首，华月的话深得她心。也罢，文娘已经走了，稚瑜再聪明也和外界联系不上，稚瑜对自己的示好，自己接受就是了。伏鸾正胡思乱想着，就见春朶急匆匆的走进来，冲着伏鸾行了一礼，满面喜色道，“王爷让小的赶紧请鸾妃去外书房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