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王府,乐成殿。
伏鸾躺在床榻上干呕,旁边华月她们端着铜盆还有毛巾在一旁服侍着。过不多时,伏敏端了安胎药过来让伏鸾喝下,喝了没两口又是一口吐了出来。
“这可奇怪,你前两胎都很安稳,这个头三个月也没事,怎么到这时候反而吐得厉害了呢!”伏敏在旁边看着伏鸾吐得厉害,忍不住心疼道。
“不碍事,奉御说是孩子没事,我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伏鸾吐干净胃里的东西,抚着胸口说道,“都说孩子在肚子里能分辨对他不好的东西,也许是我最近吃坏了什么东西,让孩子不舒服了吧。”
伏敏的表情变了三变,“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你?我这就让人去查查你的饮食,看看可有什么问题。”
“我就随便说了一句,要是有事奉御就该发现了。也可能是前几天我和璟真总是商量事情,劳累过度了吧。”那日广陵王归还封地的事情一出来,璟真在她的乐成殿呆了好一阵子,整日外面的书信不停的送到璟真和伏鸾面前,伏鸾陪着他一起想主意,直到指示璟泽的信顺利送了出去,璟泽的回信也已经快马送到,两个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伏敏轻哼,“我说你就是个劳碌命,你生了瑗儿才五个月你就怀了这个,你的身子本就扛不住,怎么还能跟着王爷折腾呢!那些事情就让男人们去办就是了,你自己的身子可得自己注意!”
“不碍事,反正现在咱们也不用去伏瑾那儿立规矩,我没事就歇着呢。对了,我听说,伏瑾生的那个小王子有些不好?”
“岂止有些,简直是大大的不好。我听珊妃说,那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哭声就比别的孩子要小,也瘦的多。听说没几天就开始抽搐不止,把伏瑾吓得不行。这两日直接请了个奉御住在殿里,生怕这孩子有什么闪失。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之前被那几声小孩的哭声给吓到了。”
伏鸾嘴角浮上一抹笑容,“她自己做的孽,报应在了孩子身上,也算是给她个教训吧。只怕她从来都不认为这是报应。”
伏敏听伏鸾这话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她试探性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伏瑾这个孩子并非先天不足,而是人为所致?”
“不然你以为呢?她怀孕的时候百般小心,孩子生出来之后却仍旧是不健康,不是有人动手脚还能是什么原因。”伏鸾的眼神变得渐渐有些阴狠,“她害了我的琋儿,我没给她下死手已经是念着同出一族的身份了。”
伏敏觉得眼前的伏鸾看着有些陌生,她掌不住问道,“我对阮凝不好的时候,你曾劝我说孩子是无辜的,为何如今又下手去对付伏瑾的孩子?”
“孩子的确是无辜的,所以我不曾下狠手,那个孩子只要伏瑾精心照顾,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我的儿子,伏瑾却是下了杀手。”说罢,伏鸾苦笑了一下,“这话听起来就仿佛我在极力推卸责任。可也许人人都是这样的吧,在指责别人的时候理直气壮,自己做同样的事情理由亦是理所应当。这样的事情以后只会更多,左不过是你捅我一刀我扎你一剑的。”
坐在床脚的伏敏沉默了下来,伏鸾说的这几句话,她听得糊里糊涂,明白却又不明白,她虽然有时候嘴皮子不饶人,但是一向都是躲在母亲或者是伏鸾身后,看着她们为自己遮风挡雨,很多事情她也从来不会去想。
“阮凝她到底一出生就被你养在身边的,也算是天长日久的一个慰藉吧,我还是那句话,孩子无辜,就辛苦你多照顾点了。”
伏敏长出一口气,“其实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我没有你和母亲那么通透。如果换我是你,伏瑾害我的孩子,我一定忍耐不了那种痛苦,哪怕是玉石俱焚我也要她跟我一起死。谁还能像你这样,忍耐不发到现在。”
“我也想大不了闹一场撕破脸算了,璟真也有心想为我讨公道,可是咱们三个都是伏家的人,行事不能只为自己考虑。伏瑾是入了宗谱的王妃,有任何废立惩戒之事都要上报宗正,一旦宗正知情,那么上京城的陛下也会知道,如果陛下以此为借口责难父王又该如何是好,到时候璟真这一边也会有所影响。我虽然心中难过,但是却不敢以母家还有现在的夫家做赌注。”
“好吧,我算是被你说服了。”伏敏脸上换了个神情,“我说你就别想这么多了,安心养着你的身子,我看这两天府里的架势,怕不是今年王爷要回京述职,你肯定是得跟着进京的,快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吧。”
乐成殿这边伏鸾孕吐的情况算不上太好,嘉德殿这里伏瑾也被儿子的身体弄得有些筋疲力尽。好容易把孩子哄睡了,她刚想歇一会,就听女萝回禀说稚瑜带着念荇来给她请安了。
稚瑜姐弟虽然是跟伏鸾住着,但是伏瑾的嫡母的名分还是在那里,就算稚瑜再怎么不喜欢她,初一十五也得照样过来请安。伏瑾再不喜欢姐弟俩,这一天也得来出面。
不过如今稚瑜也不会给伏瑾难堪了,她上前恭谨行了礼,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身为郡主的做派,已经满了八岁的念荇也是进退有度,伏瑾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这两日听说你们母妃孕吐的厉害,想来又没什么时间管你们两个,功课没有落下吧?”
“母亲放心,母妃她虽然身子不适,但是每日我和念荇从先生那里回去之后母妃都会来检查我们的功课,父王也时常过来查问。”稚瑜回答道,“今日过来给母亲请安,母妃还说问母亲的安好,说自己身子实在顶不住,就不过来了。”
念荇跪坐在稚瑜身旁,说话声里还带着一丝童音,只听他说道,“母妃很关心小弟弟,常说小弟弟身子不好,千万不要像子琋弟弟一样。”
他这么一说,伏瑾脸色登时就变了,琼娘见状赶忙在身后碰了碰她。伏瑾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不至于让自己发火,她努力按压住心中的怒火,用最平和的口气说道,“稚瑜,你回去转告你母妃,就说她的关心我全都知道,让她也保重自己的身子。今日我乏了,你们先回去吧。萸连,把新做的点心拿过来。我这里的厨子手艺不及乐成殿,但都是今年厨子新想出来的花样,你们回去尝尝。”三言两语就把稚瑜姐弟给打发了出去。
稚瑜牵着念荇的手出了嘉德殿,他们的背影一消失,伏瑾气的就将自己手边的茶盏给摔了出去,摔出了一地碎片,“伏鸾是什么意思!是咒我的儿子会跟她的儿子一样早死吗!她做梦!我的儿子一定会长命百岁!”
“那是自然的,娘子放宽心,不要把二娘的话放在心上。”琼娘跽坐在她身后,轻轻为她揉捏着肩膀,“咱们王子的贵气哪里是旁人可以比的上的,娘子现在就安心照顾好孩子就是了,旁的事情都不用咱们管了。”
“她和王爷觉得这将近一年我不管事就当我死了是吗?你们知道昨天晚上王爷过来对我说什么吗?王爷说,今年过年要回京述职,孩子身体不好就不让我进京了!说他自然会带着人进京!我偏不,我非要让上京城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是王妃!”
琼娘一听有些着急,“娘子万不可意气用事,奉御早上不是还说,小王子的身子必须得好好调养,轻易不能舟车劳顿,娘子总不能把小王子给留在王府吧。”这一席话说的伏瑾又踌躇起来,她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宝贝儿子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一时间犯了难,想了半天才恨恨道,“我去不了上京城,她伏鸾也休想去!”
且说稚瑜和念荇离开嘉德殿之后,走到远处,念荇扬起小脸对稚瑜说道,“姐姐,我刚才说的好吧?母亲是不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稚瑜轻轻颔首,“你说的很好,今晚那两篇大字姐姐帮你写了。”
一听说不用写大字,念荇乐得一蹦三尺高,不过旋即又安静下里,“姐姐为什么要让我跟母亲说那些话呀,母妃明明没有说过的。”
“有些事情你还不懂。母亲她总是想办法要整治咱们的母妃,母妃对我们那么好,我们就得想办法帮着母妃出气对不对?刚才你说的话就一定会把母亲气到的。”稚瑜这话说的言不由衷,一边说一边就往旁处看去。
她只是永远忘不了文娘离开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永远忘不了自己身上的使命就是保护念荇。引起伏鸾和伏瑾的争斗,也是保护念荇的一种方式。
到了十月初三璟真一行人从云州出发的时候,伏瑾所生的小王子的身体也没有好转起来,伏瑾也放不下自己的孩子,最后只能被迫留在了云州城,而伏鸾作为侧妃之中第一人,被指定在上京城的时候,暂代王妃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