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外书房,耶律璟真面前摆着一个从上京城传来的邸报。
“广陵王自请卸王爵,将封地归还君上。主公,此事对咱们来说,可是个坏消息。”胡清让看完邸报,又拿着棍子指着地图说道,“广陵地处南方,终年多雨潮湿,产粮数量庞大,又有蚕丝的产业,素来都有鱼米之乡的称呼。广陵重归上京城所有,将会大大增加中央军的粮草储备。陛下又一向抠门,这些东西是一定是死死扣在中央军那儿的。”
“清让说的没错,广陵一归附,可是给咱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不过依我看也不必太过难过,毕竟广陵和吴王萧氏的封地接近,到时候大军驻扎在那里,那个萧老二只怕日夜都睡不着啊!就让萧老二去发愁吧。”徐智霄语气还算轻松,“只是属下想不明白,广陵王为何突然归还封地,他又不是没儿子继承王位。”
胡清让的眉头一直都没松散开,“广陵王只有一个不成器的独子,他这么做大概是怕自己百年之后这个世子败光家产所以才被迫归还封地,到时候陛下给个高官厚禄,这位王世子荣华富贵的过下去也就是了。”
“你们说,陛下会不会觉得这是个削藩的好办法?”璟真坐在席子上,突然抬头看向自己的幕僚,“到时候有儿子不成器的陛下就使劲让他不成器,成器的就想办法给变得不成器或者是杀掉?或者是,想办法让那个王爷没有子嗣即位?”
胡清让和徐智霄被说的毛骨悚然,但是又不得不承认璟真这么说是有道理的,胡清让思索再三方才说道,“主公的儿子最大的如今不过八岁,实在是还看不出成器与否。如今王妃即将生产,鸾妃还有叶孺人都怀有身孕,府里女人又那么多,主公的子嗣是不成问题的。”
璟真冷哼一声,“那也未必,京中曾经送来一批首饰,簪钗中间是空心的,里面含了许多寒凉的药物,时间久了可以致人不孕。耶律璟宗早就想到这么多事情来防着我们了,如今广陵王请辞,未尝不是他在告诉我们该早做决定。”
“主公这些年在这边一直励精图治,粮草辎重早已经备办妥当,朝中自然也没人可以抵挡咱们虎威军的威势,和魏王联盟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有一点,今上虽然不太聪明,但是一直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身边闵皇后虽然独宠多年,但是也没有什么祸国殃民的行为。咱们无论如何不能出师无名。除非削藩太过把几家异姓王都给逼反了咱们倒是可以从中坐收渔利,但是那几位都是狐狸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轻易做这样的事情。”胡清让分析着如今的形势,“为今之计,就是把陛下的目光转移到南边,让他去整治南边那几位,把他们逼得越狠越好。”
“南边是江夏王、吴王还有陈王和已经没什么用的广陵王。”璟真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吴王自然已经是有了烦心事这个不用说了。江夏王……我记得这位老王爷已经有七十高龄了吧,听说儿子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在生。”
胡清让嘴角一弯,脸上的笑容颇为意味不明,“江夏王老当益壮,妻妾数量比王爷还多,如今重孙子都有了,上个月续弦的夫人又生了一个儿子。听说一直在上京城做人质的江夏世子十分不安呢!”
“胡清让,倒真有你的,这样的消息都能给我打听出来。”
“说起来还得仰仗咱们家小王爷,主公以后可不要总说小王爷贪玩了。小王爷在上京城整日花天酒地的跟那帮人胡闹,不知道打探出了多少消息。”
璟真颇为无奈的点点头,“那你说说,那混小子还给我打听出来什么了?”
胡清让一撩衣角拉着徐智霄坐下,不紧不慢道,“旁的小王爷也没做什么,就是整日拉着江夏世子喝酒作乐,人家喜欢山水画,小王爷还亲自给人家作画,把那位王世子给感动的了不得。加上他们俩实际上都是人质,更加同病相怜,小王爷没事就哀哀怨怨的,说是王爷在这边享福把他这个亲弟弟给忘了,听说两个人经常是喝了酒之后对坐着掉眼泪呢。江夏王妃生产的消息一传过去,听说江夏世子气的把一套茶具都给摔碎了。”
“这小子……”璟真听见胡清让说璟泽和旁人对坐流泪,虽说可能做戏的成分多,但是心里仍旧觉得对不住璟泽,嘴里却还说道,“平日里让他读书不愿意,陪人喝酒倒是做的利索。不过看起来,这位王世子也是惊惧不已,毕竟他在京中做人质已经有十多年了吧,父子隔绝这么久,家里的王妃又不是生母,换谁谁都会惊慌失措。”
“王爷不如把重点就放在这个上面,如果说王世子能在王爷的帮助下顺利继承王位,加上跟璟泽的交情,自然可以跟他联络上。正好这阵子陛下只顾着关心闵皇后,王世子要和小王爷同行出京游玩,不如让王世子来咱们这里一趟?”
璟真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春朶急切的声音,“王爷,后面说王妃动了胎气可能就要生了,王爷赶紧去后面看一眼吧。”
“要生了就去找奉御,就跟后面说,孤正和两位先生讨论大事,一会儿商议完了再过去。”璟真被胡清让的一番话说得心思大活,顿觉很多事情就可以逐项击破,正打算和他们二人促膝长谈,当然不可能随便就走了。
外面的春朶和新来伺候的小内监元让不由面面相觑,元让低声道,“师傅要不再请示一下?后面王妃的脾气也不是好惹的,要是听说王爷不来不得把火发到咱们身上?”自从春朶的师傅告老,春朶就成为了这府上的掌事太监,也是带起徒弟的人了。
此时他拂尘一甩,拉着元让走到院子门口,离正殿远远的之后,才在元让耳边低声道,“我跟你说,宁愿得罪了王妃也不能得罪了王爷,这府里的主子是谁你得明白。我和你一起去后面,也甭直说王爷的反应,就说王爷正在议事,外书房咱们根本进不来就是了。”
话音一落,就看见伏鸾带着人笑吟吟的从殿外走进来,正好将春朶刚才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伏鸾也不怪他,拿手点着春朶的额头笑骂说,“我说有时候请不来王爷呢,原来都是你这蹄子在背后捣鬼。”
“鸾妃这可错过奴才了,每每娘子来请王爷,奴才可都是第一个去通报的,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的。再说刚才说不去后面也是王爷决定的,不信娘子问元让。”春朶对璟真忠心做事也勤快,这张嘴说话也利索,一张嘴让人听着就舒服。
伏鸾白了春朶一眼,从华月手里取过食盒递到春朶手里,“你就少来说嘴吧,这是我殿里新作的鸡汤,你拿去给王爷,我就不进去了,还得回嘉德殿去看看王妃。”
“好娘子,您如今也身怀有孕,血房可轻易去不得,小心伤了身子。”春朶陪笑道。
“人家生的是嫡子,我一个侍妾怀了身孕又有什么要紧。”伏鸾也不再多说,把食盒交出去就转身走了,临走之前华月还不让将两个装着慢慢碎银子的荷包塞进春朶和元让的手里。
元让掂量掂量自己手里的荷包,虽说比春朶的还小点,但是也已经够他满足的了,看着伏鸾走远的身影,元让不由感慨道,“这府里的主子还是鸾妃大方,每次当差都能拿到不少银子。”
“谁让人家娘家有钱啊,我跟你说,魏王生怕鸾妃受委屈,隔三差五的就从懿州那边来给鸾妃送钱送东西的,虽然都没过明路,但是我可都知道。”
元让不由咋舌,“那也没看王妃多给过咱们钱,每次去回话连个好脸色都没有,跟尊冷面神一样,还是鸾妃有说有笑的看着亲切。”
春朶冷哼,“你以为魏王会给王妃钱吗?这么跟你说,今年给王妃送的节礼都少了点呢,听说是王妃做了什么事让魏王不满意了。不过王妃那张冷脸我也不愿意看,到底是没娘养的孩子,所以就算是身份高贵也缺两分教养。”说完,春朶就捧了食盒往殿里走,不多时就出来了。
他一出来就看见元让不见了,春朶一问旁边的侍卫就说是刚才嘉德殿的小宫女佳玉被派来打探情况,元让回完话要送人回去。春朶哼了两声,元让这小子还是缺点心眼,佳玉那小丫头摆明了是想耍他的银钱才跟他这么好,他倒是傻愣子,一心扑上去,也不想想自己可有那个能耐把人家娶回家。
此时的元让哪里会想这么多事,他正和佳玉走在回嘉德殿的甬道上,见四下无人,他赶忙拿出刚才伏鸾给的荷包塞到佳玉手里,低声道,“听我师傅说,魏王经常来给鸾妃送钱,她出手大方,这些钱你都拿着出去给你娘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