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提议犒军的消息传回侯府时,还有一天才满坐褥期的康月正泡在大浴桶里,舒服地眯着眼睛。
伺候康月洗漱的念晨替她将换洗衣服送过来,一边替她加热水,一边说:“夫人!安王妃来了!说是安王提议犒赏打了胜仗的二十万大军,但是国库空虚,要各府捐银呢!”
康月微微闭着的眼皮跳了跳,她缓缓睁眼,对着袅袅升腾的热气发呆。
等她神清气爽地找到韩氏,梁蓉秀已经走了。韩氏见她不但洗了澡,还自己走着来,又将她数落了一顿。
见韩氏终于停下端起了茶水,康月才慢慢凑过去说:“祖母,不就提前了一日,不碍事的!听说刚刚表妹来了,所为何事啊?”
“哦,安王提议犒军,要咱捐银呢!你表妹就是过来跟我们说一声,意思是这是安王提议的,希望我们侯府可以多出些,给他撑撑面子!”
“那祖母可有应下?”
“这等好事,我当然应下了!但我是为了江山社稷,不是为了支持安王!”
康月点头:“我知道!那祖母可有应承捐多少?”
“这我怎么会乱讲?当然是要听你和朗儿的了!”
听说康月洗了澡还自己走去了韩氏那里,关朗第一反应也是生气的。但是见到康月那张因生产后更显娇媚的脸,这股气霎时就没了,心中万虫撕咬似的,急于找个宣泄的口子。
“朗叔朗叔!”康月一连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祖母说,要我们好好商议捐银的事情!”
关朗拉起康月:“我们回房慢慢商量!”
“你们两给我悠着点!早一日洗澡就罢了,房事万不可提前!烁哥儿个大,月儿还没好,朗儿你且再忍一月!”
听到韩氏这番话,康月拉着关朗逃也似的离去,独留韩氏一脸不放心:“齐嬷嬷,你也跟过去,再给我盯一个月!”
回到云霁院,将那愈加白胖的关烁小朋友喂饱,康月才敢抬头看关朗。见关朗那直勾勾的眼神,好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又染上一层粉色:“那个,你别听祖母乱讲啊!我就是受不住脏才洗澡的!”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关朗已经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钻到了康月胸前……
康月浑身的血一下子冲到头顶,仿佛有一股热流刷遍全身,然后,胸前一涨,一股洁白的乳汁就涌了出来。
万般不舍地将嘴里的嫣红吐出,取过温热的布巾替康月擦干净,关朗替康月整理好衣服,发出一声长叹——若不是怕这乳汁流尽,影响儿子的口粮,唉~就听祖母的,再忍一月吧!
康月软绵绵地靠在关朗身上,快要睡过去时,才想起正事,骂了自己一句,她问关朗:“朗叔,你此番打算捐多少银子?”
“月儿怎么看这事?”关朗不答,反而问到。
沉默了一会儿,康月问:“最近朝堂上,有什么异常没有?”
“朝堂上没有,但柏记商行频频有身材高大魁梧之人出入,瞧着像是大元人。”
“大元人?两国刚刚结束战争,他们怎么——”
“此次战争,虽夺回了三座城池,但对两国的格局并无多大改变。两国通商倒并未停止。”
见康月久久不语,关朗问:“月儿你在想什么?”
“沈万三!”康月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关朗的脸色凝重起来,他手上,也有康月写的那份论文,沈万三就是因为替皇帝犒军,才让人对他巨大的财势起了忌惮最终引来灭门之祸的。
“前几日,秀儿带她儿子来看我时,他要哭闹,我曾讲过这聚宝盆的故事给他听,说到过这个。”
康月轻轻说完,她和关朗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第二日,是朝中休沐的日子,也是镇国侯独子——新出炉的平安侯满月的日子。但是一大早,各府就收到了镇国侯亲手书写的帖子,大意是这满月酒就不办了,身为平安侯,这省下的银两就捐给朝廷犒军了,各府的贺仪也不收了,多捐点银两就是。
安王府当然也收到了,梁蓉秀和岳穆柏脸色如出一辙,阴晴不定。
“看来,计划有变!本想趁今日满月宴人多趁乱行事,既然这样,秀儿,你马上回娘家,带上你母亲,作为侯爷正儿八经的亲戚,你们上门道贺,人家是不会拒绝的。”
“然后,就照计划行事吗?”
“是!你先过去,本王,立即叫人去通知金宏安!”
关琬清带着梁蓉秀过来时,居然发现门口早已停着几个车驾,其中一个,带着明黄的穗子,明显是宫里出来的。关琬清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一定是昌王世子的车驾。
到了内院,果然听韩氏说康月抱着孩子到前院见客人去了。
听说不仅是天赐、赵河洲,连衍帝都来了,关琬清羡慕地说:“我总以为我家秀儿是个有福气的,可月儿,比秀儿还要有福气!说起来,我们秀儿有如今的造化,还是托了月儿的福呢!”
在听到皇帝也来了时,梁蓉秀的手心开始冒汗,她心中有一刹那的动摇,但听自己母亲又一次将自己和康月比较,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这些年来,这种话她已经听过无数次,安王总是夸她聪慧,家人总是说不能忘记康月的恩惠。难道她不靠康月,就没有任何成功吗?没见到这些年安王对自己宠爱有加,两人又生了一对儿女吗?
那个康月,有什么好?虽然安王打她主意的时候对自己解释过,完全是看中关朗的财势,要做大事,银子是少不了的。但他偶尔说起康月时那语气,还有几次遇见时看过去的眼神,说明王爷对她是不一样的。若是被王爷知道那年猜出灯谜的根本就是康月,他会不会后悔呢?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还有关朗,他不是自己嫡亲的表哥吗?为何自己几次试探,都诸多推诿呢?
就连自己父亲,今日出门,居然也叫住自己,说有机会劝劝安王,说什么他最近有些冒进了。
难道,大家都看不得自己过得好?
那么,就让她用自己的方式去证明,没有你们的支持,她也可以站到最高处,做到那个俯瞰苍生的位子吧!
“侯爷!不好了!老祖宗晕倒了!”
一个下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厅上正逗着关烁的众人顿时神色大变,连衍帝也跟了过去。
大家刚迈进世安苑,身后的院门就被人合上了,数十个高大魁梧的人手举长刀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梁蓉秀挂着一脸高深莫测,昂着下巴,冷冷地说到:“父皇,得罪了!”
衍帝没有回答她,倒不是害怕,他只是心中堵得慌,难道,继自己那二儿子之后,这三儿子也要步他后尘?
天赐握了握衍帝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问:“你这样做,我三叔可知道?”
“要对付镇国侯的人,王爷当然是知道的!但他却没料到你们要来,不过,这样也好!我们本想抓了康月和关烁,让我表哥支持王爷荣登大宝的!现在,我看不用了,父皇,您还是快下旨吧!赶紧册立我家王爷为太子!我今日带来的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
“大元人?”天赐打量了一番后问。
“是!反正过了今日,这天下就是我家王爷的了!告诉你们也无妨,那大元出兵,也是我们的主意,我家王爷早就通过这商行和大元来往密切,他和真金太子早已商议好,两国佯装交战,将那夔州赠予大元,就等我们王爷去议和,立下这大功回来请封太子,谁要你们坏事!”
康月看着原本那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如今这疯狂的样子,摇了摇头,说:“你真蠢!”
“我不蠢!人人都说你聪明!我要让你们看看,我比你更聪明!告诉你,这主意都是我替我们王爷出的,我可以帮我们王爷君临天下!你能吗?”梁蓉秀咆哮起来,似乎再也忍不住,对一边的金宏安说:“动手!”
金宏安的命令还没来得及发出,一支长箭就穿透了他的胸膛。衍帝高高举起的手缓缓放下,身着暗红色铠甲的龙卫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不消片刻,院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目瞪口呆的梁蓉秀。
关朗将韩氏和关琬清从屋里扶出来,韩氏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倒还好,关琬清一见这满地尸体,尖叫一声就扑过去打了梁蓉秀一巴掌:“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你父亲说你有些魔怔了我还不信!你这是诛九族的重罪啊!”
韩氏已经明白了什么,浑身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衍帝上前,轻轻说到:“关老夫人莫慌!朕,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朕了!不会牵连你们关府的!”
见韩氏还是满眼不信,他叹息一声,说:“本想过些日子,传位给赐儿的时候跟关爱卿说的。当年贬了关御史,实非朕本意,待有空,朕好好跟你们说。”
这话,信息量有些大。康月看着关朗,关朗也满眼疑惑,对自己摇了摇头。突然,怀中那个小肉团扭了扭身子,居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咯咯”,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气氛。
衍帝露出一丝微笑,在看向抱头痛哭的梁蓉秀母女时,眼神又变得凌厉无比:“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