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英俊的男人已倒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面如死灰。他脸上的表情更是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破碎的目光里交织着愕然、悲伤、自嘲各种复杂的情绪。
“我们错怪她了。”把简苏送去另一间病房后,陆谦豪走到纪寒时身边,递给他一支烟,脸上也出现难得的愧色,“原来她并不是嫌贫爱富,为了嫁给关莫为杀了单少扬,而是为了替简丹报仇,才错杀了他。”
那支烟仍然在陆谦豪手里,纪寒时转过身,面向窗外,晦暗的天色一如此刻的心情。
他喉间轻滚,眼眶变得通红。
错误的真相知道了是痛恨,切实的真相知道了便是悔恨。
陆谦豪把烟放回烟盒,无奈地叹口气,“你也别再想了,过去的错误就让它过去吧!你才刚出院,还是回去好好休息。”
见纪寒时仍旧心思凝重地沉默着,陆谦豪拍了拍他肩膀,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纪寒时安静如空气一般坐在车里,开着车的陆谦豪时不时的偏头看他一眼,想要找点什么话题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可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
一阵急促的铃音将这份尴尬恰时地打破。
瞟了眼来电显示,陆谦豪即时接起,用极力隐忍怒意的语气问道:“那畜生现在哪里?”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陆谦豪挂断电话,将方向盘猛得朝左一打,调转车头,脚下的油门踩到底,车子朝某个方向飞速前进……
“你要去哪儿?”刚才那个电话已经让纪寒时心生疑惑,此时又见陆谦豪满脸愤怒,他偏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找关莫为算账!”陆谦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关莫为撕碎。
简苏昏厥后,简丹又回忆说,当年宋青柠以简苏找她为借口把她从学校骗出去,随即将她带到关莫为别墅。
那天,关莫为喝了很多酒,整个人醉熏熏的,刚见到她时只是拉着她说了一堆胡话,好像还很伤心的样子,随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恶狠狠地把她扑倒,将她强暴了。
事后,她绝望极了,把这件事写在日记里之后决定轻身。可不在她准备跳海的时候,却被人迷晕劫走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般偷渡船上,她无意中听见蛇头和手下人说话,说是一个姓关的老板交待,要把她在半途中扔到海里。
后来还没来得及等他们动手,船就在越南海域内翻沉,等她醒来后就失忆了。
这一次,关莫为又如法炮制,与上次不同,这次他是要把简苏和简丹扔进海里置之死地。
简丹这么多年所受的苦,全是拜关莫为那个畜生所赐。这个仇,他不能不报!
纪寒时皱眉,冷静道:“现在我们没有证据,治不了他!”
“治不了,也要揍他一顿!”滔天的怒气堵在胸口实在太憋闷,他一定要出出这口恶气才行。
“别冲动!”
话音刚落,陆谦豪的车已“吱”一声刹停在了关氏大厦楼下,他充耳不闻纪寒时的劝说,推门就冲了出去。
纪寒时拦都拦不住,只得迅速下车追了上去。
挥开秘书阻拦,陆谦豪气势汹汹地踹开关莫为办公室大门,正在里面向关莫为汇报工作的高管吓得脸色惨白,见苗头不对,也不向关莫为打招呼就一溜烟地逃了出去。
趁关莫为愣神之际,陆谦豪二话不说,冲到他面前,抡起拳头,使出浑身力气,朝着他的脸重重挥去。
被突如其来的疼痛震得措手不及,关莫为单手撑在办公桌沿,盯着对面这张怒气冲冲的脸,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不屑地轻笑出声,“陆谦豪,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陆谦豪上前一步,双手揪住关莫为的领口,“你他妈做过什么好事,自己清楚!”
关莫为用力挥开他的手,阴阴一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关莫为,别他妈给老子装傻!”陆谦豪怒火中烧,欲要再次对关莫为挥拳时被赶来的纪寒时厉声喝住:“谦豪,别冲动!”
愤怒的拳头在空中定格,纪寒时将陆谦豪拉向一边,低敛眉目,提醒道:“冷静点,揍他解决不了问题!”
关莫为一派淡定地倚进座椅里,眼神轻谩地睇向纪寒时,带血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还是纪总识时务。”他指了指一脸愤恨的陆谦豪,哼笑道:“好好劝劝他,冲动是魔鬼!”
陆谦豪气得脸色发青,胸腔剧烈起伏着,双手下意识地再度握紧。
纪寒时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可莽撞。
“今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关莫为头朝门口的方向点了下,“门在那儿,不送!”
纪寒时沉呵口气,盯视着关莫为,冷冷警告,“关莫为,法网恢恢,你不会得意太久!”
“这句话,正是我想对纪总你说的。”关莫为低低冷笑,犀利地目光钉在纪寒时冷硬的脸庞,似是洞穿一切,“你也不会得意太久。因为……”他故意顿下话,哼笑一声后一字一句道:“假的真不了。纪、寒、时!”
最后三个字,关莫为说得尤为重音。
一抹惊异从纪寒时眼底微不可察地飞逝而过,随即平静转身,将怒气未平的陆谦豪强行带出了办公室。
紧盯着纪寒时镇定的背影,可怖的笑容渐渐爬满关莫为的脸庞,他拿出手机,向一个号码拨了过去,冷声道:“准备准备,差不多该你出场了!”
“妈的!”陆谦豪猛拍了下方向盘,将刚才未出尽的怒气尽数发泄在这一掌上,“关莫为,真他妈太对不起他这名字了,这畜生好事不为,坏事做尽!老子迟早要弄死他!”
纪寒时沉着脸,一语不发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定定注视前面,思绪似乎还沉浸在关莫为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里。
“其实要说证据也不是没有。”发泄过后,陆谦豪过热的头脑总算冷静了一些,“小文就是最好的证据!”
现在他们可以肯定,小文就是关莫为的儿子,只要拿出两人亲子关系的证明,那关莫为强暴简丹的事不就赖不掉了吗?
“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笨!”纪寒时回过神,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怎么了?”陆谦豪不解,这主意不是很机智吗?
“你这只能证明关莫为和简丹曾经发生过关系,他完全可以说是简丹自愿的。再者,如果让关莫为知道他还有个儿子,到时候万一要把小文抢回去,那简丹怎么办?你想让她失去儿子吗?”
纪寒时理智的分析让陆谦豪更觉拿关莫为没辙了,刚平复的火气再次窜了上来,“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让他逍遥法外?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他,简苏就不会阴差阳错地杀死单少扬!”
再次提及此事,纪寒时眉头狠狠一跳,如潮水般汹涌的哀痛朝心口泛了上来。
他抬手捂上疼痛的胸口,冷静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
见他面色发白,表情微有苦痛,陆谦豪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病了?”
纪寒时摆摆手,“我没事。”
陆谦豪重新发动车子,“别硬撑了!我送你去胡博士那里。”
“不用,我真的没事!”
“你就是不听话!”陆谦豪口气颇为无奈地埋怨纪寒时,“那几天为了找她们两个,你三天三夜不睡觉,明明身体已经出了状况,让你不要和我一起去救人,偏不听!好在你是去之前发的病,要是半路上出事,你说让我救谁好?!”
纪寒时薄唇冷抿,不愿同他再去纠结这个问题。
他的沉默让陆谦豪觉得不安,于是,继续劝道:“你的病现在发得越来越频繁了,还是动手术吧!这样固执可不行!”他想了想,又说:“还有,简苏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如今,真相大白,仇恨不复存在,纪寒时也该彻底放开简苏了。
“能不能让我安静会儿?”纪寒时情绪极为烦躁,说他逃避也好,需要时间沉淀心情也罢,总之,他一直尽量避免自己去想这些问题。
陆谦豪偏不遂他的意,“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这也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再说,对简苏的伤害已经造成,既然没有办法挽回,那就只有尽可能地补偿?”
“补偿?”纪寒时突然自嘲地哼笑出声,讽刺道:“怎么补偿?用钱吗?”
“那你想怎么补偿?用婚姻和爱?”陆谦豪声音变得严厉,提醒他,“寒,你不能对不起漫漫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冷冷的一句话,让纪寒时眼眸顿时泻了光芒
两个女人,一个是深爱,一个是责任。
他已经负了一个,不能再负一个!
“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拖延点什么。
也许有些人终究是不想放,放不下吧!
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陆谦豪噤声,不再逼他。
车子缓缓行进,车内安静如林,欢快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陆谦豪嘴角划开一道雀跃的弧度,这是简丹的专属铃音!
“丹丹~”这个陌生的称呼他叫得自然又亲切。
电话那头的简丹倒是稍作一愣后,才局促地开口,“陆先生,我姐姐有和你在一起吗?”
“简苏?”陆谦豪挑眉,不解地问:“没有啊,她没和我们在一起,怎么啦?”
“姐姐她不见了。”
“啊?不见了?”陆谦豪惊讶,“怎么会不见了?她不是还在病房里没醒吗?”
纪寒时猛得坐直身体,紧张地皱眉看向陆谦豪,竖起耳朵仔细辩听他们的谈话。
简丹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听陆谦豪忙不迭地安慰,“丹丹,你先别哭,也别乱走,我们马上就过来!”简丹的眼泪就是陆谦豪的软肋,听她一哭,他立刻揪心。
不等陆谦豪把电话收进兜里,纪寒时立刻拉住他,眼里的慌乱和紧张藏不住,“怎么回事?简苏去哪儿了?”
陆谦豪扁扁嘴,“不知道。丹丹说刚才去她病房想看看她怎么样了,发现她不在,问护士医生都说没看见。”
“快,快开车!”纪寒时很少如此刻这般心神错乱。
陆谦豪加大油门,向医院疾速驶去……
到了医院,他们分头各处去找,可找遍每一个角落也没有发现简苏的身影,最后调出监控录像才知道她已经在几小时前离开医院。
“姐姐到底去哪儿了?”简丹在病房里急得团团转。
“丹丹你别乱走,快睡到床上去。”她头上的伤还没好,陆谦豪担心她身体,把她重新扶到病床上休息。
“你说她会去哪儿呢?不会也去找关莫为了吧?”陆谦豪也一愁莫展,知道简苏离开医院后,他们联系了所有她可能会去的地方,但都说她没在。
纪寒时紧紧闭着眼睛,靠在沙发里,俊眉拧成一个死结,脸色凝重。
突然,他猛得睁开眼睛,声音不自觉地紧绷起来,“我大概知道她去哪里了。”
话音一落,不等其他人再问,纪寒时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风一般地冲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