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珠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僵住，鸡皮疙瘩跟着哗啦啦地撒了一地，稍稍用了力想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在手心里。
“珠珠……”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专注而执着，语气里透着那么一点低声下气的意味，“我和静儿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无论我和她发生从前过什么，那都是以前的事，一直没和你说，因为那并不是愉快的回忆，实在没什么好提的。”
丹珠挤出嘲讽的笑，故作轻松道：“我理解啊，既然你们现在没在一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要是愉快了，上官大小姐能入宫为妃吗？你俩的孩子估计都能打酱油了吧？”
古代女子本来就结婚早，上官静儿小叶瑾三岁，也就是说她今年二十二岁，照着普遍十六七嫁为人妇的标准，他俩要真成了，孩子确实能打酱油了。
丹珠一边想着些有的没有的东西，一边呕着气，从上官静儿那回来后，她心里就一直有团无名火在烧，而这股火在见到叶瑾的刹那间达到了鼎盛。
而这个始作俑者，哪怕现在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哄着自己，她不仅没平静下来，反而更加地郁燥。真的很不想在意，他身边的红颜知己爱慕者还少吗？反正他连两个那么出名的头牌名。妓都招惹了，现在不过是又多了个上官贵妃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
丹珠不停地给自己找理由，努力平息内心的沸腾。
她不说话，叶瑾也陪着她安静下来，有风从他们中间拂过，撩起两人的长发，他的眼睛望着彼此纠缠的发丝，低低地笑了声，意味深长地问道：，“珠珠，你该不会……在吃醋吧？”
丹珠被“醋”这个词震撼到了，觉得实在荒唐可笑，还没组织好语言便脱口而出，“我吃醋？我有这么不自量力吗？你不看看你身边多少爱慕者，什么名。妓，什么官家千金，什么江湖名门小姐，一个个有才有貌有身份，轮得到我一个小丫鬟吃醋吗？”
要是真醋了，她早不知被酸死气死多少次了！
看着她气恼的模样，叶瑾反而镇定下来了，似笑非笑道，“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现在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的醋味，熏得整个屋子都酸溜溜的。”
丹珠脸上挂不住了，目光滑过不远处的腌制蜜饯酸梅子，伸手将罐子端过来，“咚”地一声直接放到他面前，僵着脸道：“少无赖我，熏屋子的是这个！”
叶瑾皱了皱眉，将梅罐的盖子合上顺便拨得远远的，嫌弃地用手扇了扇飘到鼻尖的酸味，“吃醋就吃醋了，何必不承认？”
“没有就是没有，为什么要逼着我承认？”丹珠跟他卯上劲了，死鸭子嘴硬。
他抿着薄唇，只拿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无声地睨着她。
他不擅长哄人，在他过去这么多年的人生里，也还从没有谁能让他主动迁就，她喜欢温柔体贴，他勉强收敛了些脾气，只要她不要再以冷言冷脸对待自己，他或许还会她改变更多，可是她好像一点都不稀罕，也并不打算接受他的心。
先前为了引出司空敬元的人，他只叮嘱了下属保护她的人生安全，至于她去见谁，去了哪里，全不干涉。他很少会追悔已经发生过的事，不过他现在倒是有些后悔让她去见了上官静儿了，看她现在这反应，估计轻易是没法好的。
沉默了许久，叶瑾终于叹了声，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无奈，“静儿的事情暂且不提。我们谈下司空敬元的案件吧，我需要你的帮忙。”
丹珠怔住，下意识地接口问：“什么忙？”
平静的日子过久了，她总是会不自然地忽略自己还有仇家这回事，现在忽然听到这个名字，她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叶瑾稍稍正了神色，沉色道：“其他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了，但还差最后一样东西，只有得到它，才能彻底扳倒司空敬元。”
丹珠疑惑地望着他，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份罪证吗？”
他点点头，“对，那是最关键的证物，若是少了它，便无法做到证据确凿。”
丹珠哑了哑，一时也没个声音。虽然叶瑾没有详细说，但她也能想象得出来其中的艰险，他往日里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估计都是去忙司空敬元的事情吧。
“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真的不记得了。”丹珠垂下眸子，神色凝重地回道：“我自乱葬岗醒过来，前尘往事皆忘得一干二净，我甚至连亲生爹娘都想不起来，又如何记起你们所说的罪证？”
叶瑾深思了片刻，沉吟着道：“过几天我带你回胡家旧宅，或许那里能让你记起什么。”
“不要！”几乎是下意识的，丹珠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一想起十年前那如地狱般的场景，呼吸不由变得急促，就连额头跟着冒起了一层冷汗，拼命摇着头道：“不……我不要回去！”
叶瑾没料到她反应那么大，连忙起身抱住她，“好，不回去就不回去，别害怕。”
丹珠靠在他怀里，稍稍平复了心情，才低声道：“对不起……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也不想再接触任何有关胡府的事……”
实在太可怕了，在现代，她是个连电视剧里杀人的镜头都不敢看的人，要她重新响起多年前那可怖的一幕，简直是在虐待凌迟她脆弱的神经。
“没关系，”叶瑾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温声宽慰她，“我再想其他的办法吧。”
丹珠咬了咬唇，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们要对付的是权倾朝野的宰相，这么重量卡级的人物，确实不是能简单易于的角色。事关她以后的一生，她也想早点把坏人抓起来，可是……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回忆起那血腥腐臭的一幕。
“珠珠，我们去花园走走吧。”叶瑾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牵起她的手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丹珠没有反抗，任他拉着自己的手走出大门。
一路上，叶瑾不停地跟找话题跟丹珠说话，丹珠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中，回话的兴致不是很高。
路过那片桂花林时，叶瑾想起昨天从她手里抢走的香囊，不由停下了脚步，望着那边金灿灿的花林，笑着问道：“珠珠，你喜欢桂花么？”
丹珠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那我把我的竹林砍了，全部换成桂花好不好？”叶瑾突发奇想。
“为什么要换？”丹珠有些莫名起来，那片竹林也是有生命的植物，一直长得好好的，还是他之前花了许多心血才从西域移植过来的珍品，砍了难道他不心疼吗？
叶瑾握住她的手背，含笑在上面印了一口，说道：“因为你喜欢。”
丹珠盯着他亲吻自己的脸，默了几秒，突然问道：“我喜欢你跟我保持距离，你能做到吗？”
叶瑾也不恼，十分愉悦地拒绝了，“恕难从命。”
“你不能当我是你那片竹子么？”丹珠郁闷，其实她也知道没可能，但还是忍不住和他抬杠。
“若我真将你当成竹子，我早就把你丢给司空敬元的人了。”
她瑟缩了下，没敢接下话。
见她乖了一点，叶瑾摸了摸她的脑袋，亲昵的语气跟哄小狗似的，“乖，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我没有办法每次都当你在开玩笑。”
“……”
正聊着，旁边传来一阵女人的说话声，丹珠下意识地循声望过去，真是冤家路窄，那边那个亲密地搀着叶老夫人的娇艳女子，可不就是叶冰黛吗？
两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一派母慈女孝的温暖景象，可丹珠却分明地感觉到，藏在这份和睦下的虚情假意。
趁着对方还没发现自己，丹珠扭头就想溜走，只可惜叶瑾断了她的心，很亲厚地朝那边唤了一声，“娘。”
得了，别躲了，迎面直上吧。
“老夫人。”她硬着头皮地行了一礼。
叶老夫人威严地“嗯”了一声，一转到儿子那边，脸上立即堆起了笑容，“何时回来的？怎么没听下人通报。”
老夫人疼爱小儿子，每次叶瑾进出府，都会有专人过来汇报他的行踪，这次没能及时收到消息，疑惑下人是不是忘记了。
叶瑾笑笑，“刚进的门，许是他们还没发现。”
他自然不会老实说，为了赶回来见丹珠，他直接从靠近景阳馆的后门进来的，那些下人往日看他都是从前门，也就没有注意到那边。
叶老夫人关问了叶瑾几句，然后将注意力放到站在一旁垂眸不语的丹珠，“丹珠，你的身子如何？”
丹珠顿了一下，老实地回道：“托老夫人的福，一切都好。”
叶老夫人点点头，“我让人给你配了几副补身子的药，从明天开始，你要按时服药，知道了吗？”
补身子？丹珠有些莫名其妙，不是她自夸，就她这样吃嘛嘛香的身体，还需要补身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