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并没有注意到皇后一闪而过的异样,只看着别处兴高采烈的自顾自说了起来。
“对了,母后,后日儿子与初辰的喜宴,儿子想好了,就设在正阳宫主殿上,虽不是正妃,但是儿子也要办得风风光光,方才不负初辰……听说,太后身边有个妈妈,以前母后与父皇大婚时曾当过喜婆,做过梳头妈妈,儿子想请她来,给初辰梳头,讨个好吉利……儿子给初辰做的喜服您没看过吧?就是用您的那匹凤凰锦……对了,听满全说,民间娶妻还有闹洞房一说,特别热闹……”
皇后眼看着太子一脸兴奋的絮絮叨叨,双眼里的高兴与喜悦都快要溢出来了。她根本没注意听太子在说些什么,只是保持着面上的微笑,仔细的看着儿子此刻的表情。
待太子停下后,她方才似回过神来,并没有接过太子的话,只是微微垂下了眼,
“烨儿,时间真快,转眼你都要娶妻了,母后希望你要记得,不管母后说过你什么,或者是对你做过什么,在母后的心中,你始终是母后的命根子!你以后还会娶很多女子,她们或是贪图荣华富贵,或是贪图权势地位,能给你真心的女子不会有,所以,一定要记住,不要为这些女子伤心!你日后会是这天下的皇,什么样的女子都会有的,切不可再同以前一样了,一定要好好的爱惜自己!”
太子郑重的点点头,
“放心母后,儿子知道您对儿子的爱护之心,以后,儿子只要有了初辰,就够了,其它的女子是否对儿子真心,儿子不在乎!”
皇后看着太子神采飞扬的脸庞,张了张嘴,似是想再说些什么,到得最后,还是化作一缕慈爱的微笑,起身拉住他,
“走吧,前面的人都该等急了,再过一会儿,你父皇也该来了,今天来的人多,可是会很热闹呢!”
未央宫正殿。
此时六月的天正骄阳似火,殿内与殿外却似两重天。正殿大门与宴厅内隔着三丈处,又设了一层隔帘,阵阵悠扬的丝竹声自帘后传出。宴厅的四个角落无人处各放置了五口大缸,缸口上细细看去,冒着阵阵白气,丝丝凉意就随着那白气在殿内扩散开来,让人在这盛夏之中也倍觉舒爽。
穿着玫红抹胸襦纱裙的宫女,像一只只轻巧的蝴蝶,来来回回的穿梭于殿内。皇后携着太子缓步自偏殿行入,看了眼殿内景象,满意的略点点头。
待她行至最上方的宴桌上坐定后,太子方才返回,坐于左下首第一位上,往下隔了一张桌子,三皇子与五皇子早已坐好,与一名身着宫装,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子正凑在一起说笑着。
那女子眼尖,瞥见太子朝这边看过来的视线,探过半个身子,巧笑晏晏的唤道:“太子哥哥,快过来!”
太子定目一看,面上浮出一脸笑容,走了过去,
“昭妍妹妹,今日可真是好看极了!”
被称作昭妍的女子乃是当朝淑妃的女儿,南阳王的外孙女儿,也是五皇子的亲妹妹,今日天热,她着一袭淡紫绞银丝轻纱长裙,梳着轻巧的双环髻,髻上插着几支叮咚作响的镶宝玉蝶紫金钗,看着十分清爽。稚嫩的容貌此刻满是小女儿的娇憨,可却又有几分承自母亲的艳丽与身在皇家的高贵。
楚昭妍听了太子的话,立时高高噘起了红红的小嘴,眼里有些不满,
“什么叫我今日好看极了?难不成,我往日就不好看极了?抑或者,太子哥哥心中现在只有那位未来的嫂嫂了吧?”
太子讪讪一笑,正欲解释几句,却被五皇子一把拉过坐下。
待太子坐下后,五皇子却又挤眉弄眼的笑道:“婉如,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昔日风流的太子哥哥,如今可是被你未来的那位嫂嫂给彻底套住了!哈哈哈……”
他越是这样说,昭妍越是来了兴趣,托着腮追问道:“这么说,这位未来嫂嫂必是天仙下凡了?太子哥哥,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
太子嘿嘿一笑,又被五皇子抢过话去,
“那必是天仙无疑了!你太子哥哥见过的美人儿可是多的数不胜数的!你也不必惦念着去见那美人儿了,待得后日,你太子哥哥便要举行立妃典礼,到时候你想看便看,想看多久便可以看上多久了!”
昭妍眼睛一亮,还欲说什么,突然听得宫外传来一声高喊,
“圣上到!”
丝乐声停,众人皆起,只见皇上背着手悠闲的自殿外走了进来。
今日虽是皇后生辰,但因是在后宫,所以皇上只着一袭团龙万福缂丝长衫,腰间系着一块双龙翻云白玉佩。
他示意众人收礼平身,满脸含笑的向台上走去。
坐定后,他抬手指向下方一人,
“老大,你也坐吧,就坐太子边上!”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皆集中于皇上手指所指方向。
只见台下于刚刚退下的侍卫队列中留下了一人,挺身直立,身着暗金软猬轻甲,肩后一袭暗红披风,满头黑发利利索索的束于顶上,一双眼明亮异常,紧抿着双唇,一道从右侧眼角贯彻而下的狰狞伤疤异常显眼,破坏了这张脸原本的温和亲近之感。
“是!”
没有多余的话,这人行过礼径直走到太子与三皇子之间坐下,肩平腰直,目不斜视,一派军中之人的作风。
正是自边疆平叛归来的大皇子楚华离。
太子颇有些神情复杂的看了他几眼,特别是在他那道伤疤上注目了一会儿,便转过了头,不再去看。
三皇子离的近,也是多看了几眼,刚扭过头,便听到一边五皇子及昭妍公主的窃窃私语。
“哥哥,这就是那个花奴所生之子?怎么觉得跟以前见到的他不一样了?”
“哼,有什么不一样?不过就是上战场走了一圈,还破了相,天大的便宜让他捡了去!”
五皇子的话语中满是不屑。
“听母妃说,他这次回来,父皇大概真的会将军权交于他了吧?”
“那又如何?说到底,他身份低贱,还能取代了太子不成?”
听到这儿,三皇子扭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二人一眼。
五皇子方觉自己失言,推了推凑在自己身边的昭妍公主,也假装正襟危坐起来。
皇上满意的看了眼端坐的大皇子,那一脸的满意落入皇后眼中,让她的心不禁微微咯噔一下,到了面上,却是贤惠温顺的笑,
“圣上,此番大皇子得胜归来,真是为朝廷争光呢!”
皇上并未言语,只是那面上的笑愈发浓了起来。
皇后递过去一杯酒,接着笑道:“也是我朝将士英勇,圣上威名远播,这随便派出去一个皇子去往边疆走一圈,就将那些蛮族吓住了,知道圣上是决意容不得他们再乱我边疆!”
“唔,将士英勇是真,不过这次,老大确实大大的出乎朕意料之外,没想到他还真有几分本事,哈哈哈!”
皇后见皇上如此夸赞大皇子,兴致正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眼见得时辰差不多了,皇后端起酒杯,向台下众人笑道:“今日本宫生辰,边疆战事连连,劳民伤财,本不欲操办的,但大军得胜凯旋而归,我大顺朝威名远扬,故今日宴席也算是为此庆祝一番!大家不必拘礼,只管吃酒,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一番话说得皇上龙心大悦,看向皇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许,皇后心中微甜,仰首喝尽杯中酒。
台下众人皆高举酒杯饮尽。
坐于台下右首方的是一众后宫妃嫔,此刻莺莺燕燕,美人如花,正是花团锦簇,姹紫嫣红一片。
虽今日是皇后生辰,但因着皇上也会出席,所以这些妃嫔无不打扮得精致可人,又因着天热,个个皆穿得轻薄,各色轻纱笼罩,芬香环绕,一眼看去,只觉坠入花丛之中。
离着上方最近的便是皇后之下地位最高的淑妃娘娘。她虽同皇后年岁差不了多少,又育有一子一女,但许是天生,又或是后天用功保养,看上去竟比皇后年轻许多。一袭镶金边紫霞百合裙,腰间玉纱轻束,如杨柳般的腰身比起年轻的女子也是不遑多让。满头乌发梳成望月髻,髻发间几枝累丝八宝玉珠钗,并几支赤金宝钗紫玉钿,精心描绘过的脸庞艳丽中几分高贵。
此刻她听得皇后的言语,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哧笑了几声,满是不屑。
她并未刻意掩饰自己的哧笑声,那笑声传入她身边坐的丽妃耳中,丽妃只是微微斜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殿中丝竹声重新响起,宫女来回穿梭上菜,舞女眉眼含笑,舞步翩然,一时之间众人皆是放松下来,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
太子吃了几杯酒后,抬眼看了看台上的帝后,见两人皆是满脸笑容,看上去心情颇好,他冲着身后的满全做了个手势,满全忙躬身上前。
“怎么样?通知她了吗?她准备的如何了?”
满全心知太子指的何事,低声回禀道:“小姐早就准备好了,已候在殿外的偏房,就等着传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