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外有声音响起,屋内的杜嫔一众人等都不由自主的将头扭了过去,循着声音看向门外的方向。
一片鹅黄色的裙角如云一般飘了进来,下一刻,一道袅娜的身影缓缓进入。当她抬起头看向杜嫔时,身后的光线在她周身形成一圈光晕,那张美的惊心动魄的面容之上,一双勾魂夺魄亮如星辰的桃花眸,似笑非笑,紧紧的注视着眼前的人。
“端……端昭仪?”
杜嫔一脸意外,惊呆之下,不由自主的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来的正是去而复返的林端若一行人。
林端若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的拾步上前,一双眼紧紧的盯着杜嫔的视线。那双美眸的目光之中,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还带着些许威压,如一张密网,轻而易举的就将杜嫔笼罩其内。
杜嫔被那双眼看的有些紧张,不自觉地舔舔双唇,迫于这种威压,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半蹲下去,挽手行礼低声道:“嫔妾见过端昭仪。”
林端若见杜嫔半蹲行礼,至此方才收回了视线,却并没有理会她,反而绕过杜嫔,任由她就那么屈膝半蹲着。向一边转过身子,一脸关心之色的走到柔婕妤身前,温和的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柔婕妤有些虚弱的冲林端若轻轻笑一笑,不知为何,一见到林端若,她心里就没来由的涌出巨大的安全感,立刻便将之前的紧张与戒备都放松了下来,回道:“多谢端妹妹关心,我无事。”
听得柔婕妤这么一说,林端若才松了一口气,示意柔婕妤身边的小宫人与香梅一道,又将柔婕妤重新扶回到床榻前躺下,自己也上前细细的为她将身上被褥压好,待一切都妥当了,方才在床榻前坐下。
柔婕妤有些不知所措的扭过头看了一下床前的杜嫔,又看向林端若,那目光之中流露出几丝惊恐不安,林端若看了出来,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松下来,这才转过头去,看向仍然半蹲着,双腿却已经不可抑制的开始轻微打颤的杜嫔,
“你也起来吧。”
听到林端若开口,杜嫔如释重负的松口气,慌忙想赶紧起身,舒展一下自己已经发麻的双腿,却不想因为蹲的时间久了,一个趔趄,竟差点没向前摔倒,幸而她身边的宫人手疾眼快,一把将她的胳膊抓住,才不致于跌倒出丑。
林端若用绣帕捂着嘴轻笑道:“哟,这才多大会儿,就蹲的起不来身子了?看来平日里也是太过清闲,身子骨养的太娇气了呢,说起来,你这般诚心实意的向我行礼,我却还不知道你是宫里的哪位姐妹呢?”
杜嫔满是羡慕嫉妒的目光,自林端若那张魅惑惊艳的面庞上停顿了一会儿,方才移开视线,有些底气不足的道:“回端昭仪的话,嫔妾是杜嫔。”
“哦……你是杜嫔呀,”
林端若故意拖长了声调,细细的打量着,装着了然的样子,下一瞬却又是莞尔一笑,
“真是抱歉了,我对你没有什么印象呢,后宫里的姐姐妹妹太多了,圣上平日里虽然拣他喜爱上心的跟我介绍过不少,比如像柔婕妤,静昭仪,可是好像并没有提起过你呢……”
听林端若这么说,杜嫔尴尬极了,面上虽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却也挡不住那脸色只一阵红一阵白的,精彩极了。
“方才我探望过柔姐姐后,路上突然想到一事,本想着回来跟柔姐姐叮嘱一声,让她问过太医再去食用那圣上赐下来的血燕窝,却不想刚一进来便听见杜嫔你大呼小叫的在这屋里立威呢,说柔姐姐狐媚低贱,使尽心机勾引圣上?啧啧啧啧……”
林端若边说着边拿眼角轻蔑的看向杜嫔,面上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圣上乃是大顺朝的明君,柔姐姐说到底,亦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就算她耍心机耍手段,又岂能瞒的过圣上的那双眼?可圣上自己都什么也未曾说过。圣上是真心喜爱柔姐姐,所以才将她收入了后宫,给予宠爱,若果真像你说的,是柔姐姐自己使出手段勾引来的圣上,那我倒想问问杜嫔,你是要置圣上于何地?你心里是觉得,圣上就是那等被美色轻易智昏的人吗?”
这最后一句话一出口,只听的杜嫔冷汗立时都下来了,本就发麻的双腿也跟着软了两分。
杜嫔心里清楚,端昭仪给的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完全就看旁人怎么云说,圣上怎么去想。
后宫之人,人尽皆知,此时眼前这位端昭仪正值隆宠,圣上对她的宠爱如日中天,连皇后与太后都奈何不得,她若是有心将这番话拿到圣上面前细细说道,恐怕自己等不了一日三刻的,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杜嫔也不是个傻子,想到此,忙低下头,躬身屈膝,无比恭顺的好声央求道:“端昭仪言重了。都是嫔妾方才糊涂,一时失言,才说的混账话,还望端昭仪万万不要与嫔妾计较,都怪嫔妾脑子太过愚笨,不会说话,气急之下便胡乱瞎说一番了……”
“哦?气急之下?”林端若又是一声冷笑,“却不知杜嫔因何要生这么大的气呢?你若真是心情不好,便待在自己的宫里不就得了?可你自己的宫殿你不待,外面那么多的地方你不去,却偏生要到柔姐姐这里来!来便来吧,明知柔姐姐此时身体不适,这般憔悴柔弱的模样,却还不知她又有什么本事,如何能将你给气急了呢?”
杜嫔一听,呆愣住了,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回端昭仪的话。
她抬眸看了眼床上躺着的柔婕妤,只见她一头黑发随意散乱的披在肩上,巴掌大小的脸,如同白纸一张,真真是说不出的娇弱。
杜嫔迅速收回了视线,又重新低下了头。
难不成是要告诉端昭仪,自己是因为气不过柔婕妤前一天夜里被皇上宣去太极宫侍寝,才一肚子怒火,故意跑来这里撒火儿的?
见杜嫔不说话,林端若又淡淡道:“杜嫔,虽然我位分在你之上,但是,论年纪,想来你比我要大上几岁,论资历,你也比我早几年入宫。既如此,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大家同是圣上的女人,都是伺候圣上的,最要紧的不是成日里想着如何的闹事争宠,而是要想着如何在圣上来时服侍好圣上,让圣上心情舒畅,让这后宫里一团和气!这样,方才是为圣上分忧,亦是你此刻存在于后宫的意义!杜嫔,你说,我说的对吧?”
“是,端昭仪您教训的是,嫔妾都一一记下了!”杜嫔低声回道。
林端若这才面露笑意,挥了挥手中的帕子,道:“快起来吧,老这么蹲着,对腿不好,让你的宫人扶稳了,别一会儿又要摔倒了。”
待杜嫔起身站稳了,林端若又掖了掖柔婕妤身上的被褥,有意无意的道:“说起来,都是后宫的姐妹,日日相处在一起的,柔姐姐一向身子赢弱,杜嫔你应该也是知道的。你看,柔姐姐这才刚刚怀上龙嗣,便反应如此之大,整个人竟憔悴成这般模样了,对了,我竟把要紧事都要给忘了!柔姐姐,我回来便是特意想嘱咐你一声,下次刘太医再过来请脉的时候,你问一问他,圣上赐的那盒血燕窝,孕妇是否能吃,对母体胎儿有没有什么影响,问妥当了再用也不迟。虽然东西是个好东西,但如今你肚子里有个小宝宝了,一切饮食用度都需比以往都更加上心才是……”
柔婕妤在一边浅笑着低声回应着。
一边站立的杜嫔,却在听见林端若这番话后,面上立时大变了颜色。
什么?龙嗣?
柔婕妤,她竟然有身孕了?
杜嫔似是不愿相信,死死的盯着被褥下柔婕妤那还一片平坦的小腹,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柔婕妤比自己进宫侍寝要晚多了,平日里看着,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可她居然比自己还先怀上孩子?
她从来都看不起柔婕妤,觉得她一无是处,在后宫里却竟然能与她同处一室,简直是废物般的存在。
可现在,这个她一向看不起,平时想起来便随意欺侮的人,竟先她一步,怀上了龙嗣!
林端若与柔婕妤又闲话了几句,扭过头看向旁边失魂落魄的杜嫔,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道:“杜嫔,我的正元宫离得太远,日后来看柔姐姐恐会多有不便,你既是整日这般清闲,无事的话,便来柔姐姐这宫里多照顾一二,想来日后龙嗣平安诞下后,圣上也必会论你有功,重重奖赏与你的。”
杜嫔听了,条件反射般的不停挥手,结结巴巴的道:“不不不……不……端,端昭仪,嫔妾,嫔妾居住的地方,离……离此处也不近,也不方便的……”
“哦,也不近啊?是这样啊,”
林端若接过杜嫔的话道:“既然也不太近,如此麻烦的话,那以后杜嫔还是少来这茗意轩吧,路太远,走的太多了,容易累!”
“是,是是!”
林端若不愿再与她多说话,转过头,只用绣帕掩住了嘴,佯装着清咳了几声。
杜嫔立时抬起头看向林端若,见她那般模样,心中顿时明白,知道这是要赶自己走呢,她本来现在也不愿意在这儿多待,赶紧忙不迭的行礼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