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章
顾之舟揣着一肚子疑惑,于屋中扫了一圈儿,却见此处并没有甚么怪异之处,也并没什么旁人的气息,只是他搁着的衣物,竟是无端端便不见了,却着实让人心中警惕。
外头敲门声又起,那荼清在外头唤他:“轻羽,轻羽,你可是起了?”
当康不由往外露了露脑袋,口中只道:“琢磨这许多做什么,说不定,是你忘了丢在何处了呢!”顿了顿又道:“也说不定,这天魔宗,有人暗自恋慕你哈哈哈……”
顾之舟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下一秒微微缓和,却是伸出指尖戳了一下当康的脑门儿,口中只道:“胡言乱语。”
当康呲了呲牙,却也并不说甚么。
他拉开门,荼清在外头已然急的将要破门而入了,这每日之时辰,俱是由各位监察定好,去晚了,那可是要挨罚的。
见了顾之舟,他皱了皱眉头,口中连忙道:“你怎的如此殆懒!快快快,快随我来!”
如此说着,脚下不知快了几许,匆匆在前头一溜小跑着。
顾之舟理了理衣衫,便在后头跟上他,口中只问道:“竟只有咱们二人吗?”
说到此,那荼清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又是不怎的好了,口中冷哼一声,确实道:“可不止咱们,统共有数十人呢,那广场如此大,咱们二人收拾,可要到猴年马月了!”
如此说着,却是愤愤然又道:“那些人就是一盘散沙,哼!你莫要搭理他们便是。”
他心中却是不由想着,若是这些人能同他下那红莲湖底,他还用在此处做什么杂役?
只需一件法宝,便可让他在外头做个强大的散魔,呼风唤雨。
眼前这人倒是极其得用的,他可不能让他跑了。
“咦,你家娃娃放在屋中了?”
“恩,天尚早,他还没醒,便让他继续睡着了。”实则,小木头如今却是在天水滴之中,由顾伯陪着。
顾之舟应了一声,看他停了脚步,不由抬头往前头看去,只见此处便是昨日来时的那个宽阔广袤的广场了,晨光熹微之间,却见这广场之中晨雾淡淡,还未退去,白茫的雾色粗略勾勒出远处山的轮廓,仿似人间仙境般,却不知是哪座岛屿,而广场其间零零散散散布着众位杂役,俱不再一处,然而,看上去,却是静谧得很。
一人站在那阶梯一旁,蓝衣流光,荼清见到他连忙行了个礼,口中恭恭敬敬道:“胡大人。”
这人便是手持寅令的监察大人了。
顾之舟亦跟在后头行了个礼,却听那人声色沉闷,口中缓缓只道:“新人?”
荼清忙应了一声:“此人名为轻羽,是昨日陆管事亲自带过来的。”
顾之舟亦出来半步,口中只道:“轻羽见过胡大人。”
他垂着头,那胡大人只能看得见他身形清瘦,当下便冷哼一声:“莫管是谁带来的,你若是胆敢怠慢,便也一样将你逐出天魔宗!”
顾之舟张口应了一声,心中却是道——莫非这个胡大人同陆茫崖有什么不对付之处?
“规矩且与他讲明白,莫要等他死了,都不知如何死的!”
这话乃是对着荼清说的,如此说着,他转身便走。
荼清在后头道:“胡大人,有我在,您且放心!”
说完,又转而看向了顾之舟,口中只道:“你别看这胡大人说话极为厉害,然而做事却不会太过,这几位监察之中,也只有这位大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了。不过,这监察共七位,个个可是手持寅令,均能掌控咱们的生死,其他人你可糊弄过去,其中有一位名为范双的,你可定要提防他,他可不会顾及是谁带你来的此处!下手狠辣之极,亦被众人称为魉鬼!”
魉鬼?
那可是还有魑魅魍?顾之舟如此想着,便也张口问了出来。
荼清睁大眼睛看着顾之舟,到底没憋住笑了起来,身子抖抖索索的,嘴里只说:“哈哈哈……轻羽,你当真是个妙人啊……”
待笑够了,他直了直腰,确是道:“虽是没有这魑魅魍,然而却是有个范焱,是被称之为炙鬼的,他亦是范家人,且在此处持着丑令,担着一殿管事之职,比起那魉鬼,更是可恶几分!”
说着,他却是挥了挥手,口中不甚在意道:“可莫要惹上这种人!不过,他并不在此殿之中,你也无需担忧,平日遇见他,躲着走便是了。”
如此说着,他不由往后头瞧了一眼,便伸手将一把灵木做的扫把交到顾之舟手中,只说:“我去那处洒扫,你便在这处,见了脏污之处便收拾收拾,不必太实心眼了。”
顾之舟扯了扯嘴角,便勉强应了一声,心中却还是想着他方才的话,不由想——这已然得罪过的,又该如何算?
此时,那当康也伸出半个脑袋来,一双黑豆般的眼睛直直盯着顾之舟,口中却是道:“咱们昨日遇见的那人……便是他口中的炙鬼吧?”
顾之舟斜眼瞥他,口中只道:“怎的,问如此清楚作甚?莫非你这神兽可以驱鬼?”
当康扁了扁嘴,却是又将脑袋埋到了顾之舟衣襟之中,不再唠叨了。
一众杂役亦是在这清晨的薄雾之中开始忙碌起来,待日光明亮些许,他们便不能在此处,便得再由手持卯令的杂役在此处。
总而言之,这辰令的杂役说起来倒是颇为苦楚了些许,仿若耗子一般,皆是夜间做事的,且,做的事亦甚是清苦,便是有几分功劳几许赏赐,最后也都被那卯令或者之上的杂役仆侍得了去。
卯令的杂役弟子,算起来,便能称的上这天魔宗的挂名弟子了,能持卯令,便是资质尚为不错的,因着天魔殿中,宗主并无弟子,以往的那些——均在上一波的动乱中身陨,故而,以后说不得,他们便能脱颖而出。
众人均是认为,这宗主,并不可能只收一个徒弟。
故而,除了辰令的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众杂役弟子也皆是如此,谁不想拿到那子令,在宗主殿内伺候?
到那时,还要愁什么法宝灵石吗?
众杂役弟子一同向着那卯令弟子行礼,而后才陆续散去,顾之舟走在最后头……
但俗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
站在前头的一个杂役弟子约莫是众弟子头领,他打眼看见这少年,见他穿着一身青灰衣袍,那脸上红痕斑斑,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然,那一双眼眸,却仿若清泉惹落花一般,清澈中带着几分灵动,令他心中都不由微微一颤。
若是这张脸没了疤痕,该是何等的颜色……
他如此想着,却是不由皱起了眉头,眼角微微斜着,看向顾之舟,口中却是冷声道:“谁让你来此处的?”
这话说的突兀,顾之舟不由微微一怔。
那荼清便在他前头,见他不知答话,不由心中着急,便道:“洛公子,他乃是新来的小杂役,如今还甚么都不知晓,陆管事让我来带他的。”
本以为抬出陆管事,这姓洛的能稍稍收敛几分,却没想到,他却是冷哼一声。
“那,便是你带他来此处了?”
那人冷笑着,瞥了一眼顾之舟:“这等姿容,若是在此处惊吓了贵人该当如何?你来担着?!”
说到后头,语锋赫然尖利了几分。
而顾之舟心中却也有考量——姓洛?此姓可不是什么常见的姓氏,那三公子可不便是名为洛卿吗?莫非此人是他安插进来的?
荼清垂了头不说话,心中却不敢苟同,轻羽明明清秀的很,不过是脸上带着些许疤痕,若是如此都能将那劳什子的贵人惊动了……
哼,还不知是什么贵人!
而那洛姓的公子见他没了言语,竟是愈发地嚣张起来:“你且去告知陆管事,此等之人咱们天魔殿中可是收不下!”
荼清真真忍不住,那秘境他还想拉着这轻羽去探一探,这人便不能等着他们探完之后再说?!
他一口气咽不下,便往前迈了一步,想与这人争辩一番,却不料,竟是被人拉住了。
荼清不由回头一看,竟是轻羽。
顾之舟朝着他微微一笑,动了动唇,却是未曾出声:“莫急。”
而后,他看向了那洛家公子,却是道:“若道友说我会将贵人惊着,那未免太过抬举轻羽了,我见众道友见了我,均没什么惊吓模样,若是这天魔宗的贵人还不若一众杂役弟子,那又如何称得上贵人?”
这话顿了顿,他又看向了面前这人:“莫非是洛公子的贵人,才会踏月而来,因心虚而被惊着了?那我可是担不起这罪过,不若我后头便只去守荒湖罢了。”
一席话出来,那洛姓的公子不由傻了眼,听见众人隐着的笑声这才转过弯来——他竟是被这个低等的仆役给嘲讽了!
却见那人正是眉眼弯弯,颜色无双,更是令他心头火起。
他冷哼一声:“一个小小杂役,你且说说,谁与你的胆子,胆敢与子令相抗?!”
他如此说着,手中赫然便出现了一枚盈盈血玉,这血玉之上宝光流转,而那上头便是端端正正一个“子”字!
竟当真是“子”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