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
顾之舟直直看着帐子顶,心中恍惚,直到,眼前有一只手伸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喂,顾丹师,你傻了?”
他唇角微微抽搐,不由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少年,正是青杨。
顾之舟声音嘶哑,问道:“我……睡了几日?”
青杨叹口气,伸了伸手指,口中只道:“你昏了整整三日!清说,说你再醒不过来的话,魂魄便要散了!你都不知你把清拖累成什么样子……”
他心中还是牵挂清多一些,此时不由得竟埋怨起顾之舟。
顾之舟心中也是讶异,刚想问上两句清的消息,便听着有人在后头说话。
“青杨,莫要胡言乱语!”
一身麻衣,正是清缓缓走过来,顾之舟忍不住瞧他一眼,却只见他脚下略微有点虚浮,脸色也苍白地很。
“他如今刚醒来,你同他说这些不相干的做甚!”口气竟是严厉了几分。
青杨颇为委屈,他本意便是担心清比较多,如今被清如此说道,瞬间脸色差了几分,冷哼道:“哼,好心只作驴肝肺,我走就是了,不再此处碍着你们!”
如此说着,竟是一甩袖子,便往门外走去。
顾之舟看的头疼,清也不拦他,青杨更是委屈,出去之后,便气哼哼一脚将门给踢上了。
哐当一声巨响中,顾之舟不由苦笑:“你为何不拦住他?”
他明明能看出来,清与青杨这二人,乃是心中相许,青杨脾气虽坏了些,却本性不差,而清也是事事包容他。
此时,怎的却是冷眼旁观起来?
清看向那门板,不由沉默了三分,又转头看向顾之舟。
“我未理清之时,还是如此便好。”
他含混说着,一双清眸直直看向床上的少年,心中那种莫名的感觉,又突如其来地闯过来。
顾之舟却是微微一愣,什么叫做未理清之时?!
若不喜欢青杨,一开始又何必去招惹?!
依顾之舟看,青杨反倒是对情之一事较为懵懂天真的,而清这一副犹豫模样,不由令顾之舟皱起了眉头。
“你在谁与谁之间犹豫?”
顾之舟直直便问了出来。
“青杨托我炼制的丹方,是你让他得到的吧?你即是已经想好要同他有一个孩子,此时又在他与旁人之间犹豫,我当真是看错了你。”
这若是搁在他们那个年代,便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被如此说了一通,清却是脸色不变,只待顾之舟话音落了,才缓缓开口道:“以前是,我曾认定了,这辈子便只有青杨一人。但现在不同,你出现了,便什么都变了。”
噗……
顾之舟没想到自个儿能成为这两人争端的尖峰,被这人一句话说的,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来!
瞧瞧,瞧瞧,这便是一个渣男的借口,随便拉个人都能做自个儿花心的盾牌。
“我与你不过相见只有三五面,你可莫要说,对我一见钟情,本公子定然是不信的。”
顾之舟冷哼一声,一双桃花眸带着些许嘲讽看向他。
“不是什么一见钟情,是——我好像认得你,来到此处之前,我脑中便隐隐有你的影子,而你来到此处,这感觉便更加强烈……我想,我们以前应当是极为亲密之人,故而,我如今不能对青杨再说甚么……”
他如此说着,却听得外头一声响动,紧接着,便是越来越远的步伐声响起来。
清不由神色一紧,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想到外头那人——青杨根本便没走!
清急急拉开门,见走廊之中已然没了什么人影,不由心下焦急,然而却又不能放着此处的少年不管,一时两难的很。
顾之舟见他神色,却是挥挥手道:“你快去追啊!清,我今儿个同你说清楚,人不是活在回忆里的,你喜欢青杨谁都看得出来,而我也有喜欢的人,便是咱们先前当真如你所说极为亲密,我也不会抛了他,在你身边干待着,而你,便快去找青杨!快!”
这个大长老就是个一根筋的生物,去晚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清愣怔片刻,而后才点点头,身形瞬间便消逝在原地。
看着方才还吵吵闹闹的屋子如今只剩了他自个儿,一派冷冷清清的味道,顾之舟忍不住便叹口气,口中咕哝着:“若是他在这……”
他叹了口气,便撑着浑身绵软的身子下床给自个儿倒了一杯灵茶。
这一杯茶下腹,灵力氤氲,倒是令他浑身舒泰,只不过,如今脑壳却还是疼的很。
便又扶着床柱子一步一步走回去,趴在床上不动弹,好似养胎一般。
却说此时的青杨,他万万没想到,清竟会说出这番话来,只想着逃开此处,却不知该去往何处了。
他脚下急匆匆,只听着后头有人唤他:“青杨,停下!”
哼,为什么要停下,停下被你羞辱吗!
他要离开这里,再不回来了,也再不要见清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地面上,溅起微微尘土,他伸手便抛出了一粒种子,看那种子开花,都未曾收拾花种,便急匆匆地顺着花房跑出去!
清皱皱眉头,亦是紧跟在后头。
待他出来,那花房却已然开始干瘪,他一脚踏到血狱之中,再看身后,已然没了什么。
猫族之中,只有大长老的种子,才可通两界之路,而谁能将种子唤醒,谁亦是这族中的大长老。
他看了看前头,不由皱了皱眉头,此处地裂颇多,空间略带着几分暴乱,却是已然不见了青杨的身影。
他去了何处?
说来,青杨也是倒霉的很,他此次出来,依旧还是那般身形,然而,他便看着清接着走出来,身形变换中,已然不似猫族那般娇小模样,竟比他初初见到的那个少年还要高大三分。
他如今只是被清的衣角给掩埋了而已。
他无限委屈地看着清的背影,清还在四处张望,看样子已然决定去前头的地裂里头寻他了。
那地裂之中皆是暴动灵刃,可幻化成型,青杨便是气他,也不会让他去那里头冒险,挣扎了半晌,还是闷声叫了清一声:“你这傻子,别再往那儿走了!”
清听见他声音,左右看看,却未曾瞧见人,不由微微一怔,忙开口问:“青杨,你在哪儿?是我错了,你快出来。”
青杨心中冷哼一声,清同他认过的错儿当真不少,他每每耍脾气,清总会说是自个儿错了,哄他开心。
但现在,他一点儿也不开心。
清随随便便就喜欢上一个人,不过三五天的日子,话都未曾说上两句,便抵得上这两年之中的情谊……
青杨心中发酸,眼圈便不由红了,他坐在地上,揪着清的衣裳擦眼泪,一边又道:“你没错儿,我只是,只是想问问,你那时为什么要给我吃那玉果儿?”
那东西……
那东西明明是族中男子之间求婚的玩意儿,他以为自个儿没见过,但上一次,上一次阿肆曾偷偷告诉他过。
清微微一愣。
还未开口,却又听着一声哽咽起来了:“不……是我自作多情了,那个玉果儿,你是不是,本来就想给他的?结果被我吃了……”
青杨想到这种可能性,眼泪便止不住了,吧嗒吧嗒落着,在伸手去捉清的衣袍时,却发现已然不在他身边儿了。
他不由一惊,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自个儿对面,一张谪仙般的面庞微微噙着笑,正直直看着自个儿。
青杨拔腿就跑,他如今应当丑的不行,难以见人。
而且,说了那么多话,知晓了自个儿是自作多情,他如今只臊的想扒个洞给自个儿埋在底下!
“青杨,你听我说,我没有……”
清看着他,却是哭笑不得,正准备伸手将他捞起来,却见这小人儿跟前生了一株花儿,他直直便跳了进去,而那花儿也紧跟着凋零了……
青杨一路飙着眼泪往自个儿房中狂奔去,众人见了,却也不知他出了甚事儿,且他跑得实在太快,刚想问话,便似一阵风儿似的没了。
只听啷当一声巨响,顾之舟不由一惊,忙看向门口。
却见,青杨一脸的眼泪与泥土交织着,那小模样,真真是狼狈到极点!
他不由惊讶道:“青杨,清呢?”
青杨哭的更凶,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却是伸手递给顾之舟一粒种子,打着哭嗝儿道:“清……清不会回来了,你也走……走吧,这种子是我加持过的,你可以用,离开这里去……去找他吧……”
顾之舟心中便直直闪过一句话——莫不是清未曾解释清楚?
这人办事还当真不成啊。
他不由暗叹一口气,忙道:“你莫要误会,我们之间当真没甚么,说不定,说不定,清不过是……恐婚综合症?”
青杨吸吸鼻子不再哭了,却是带着三分落寞,只道:“是我对不起你们。”
在顾之舟惊讶之际,又听青杨开口:“其实,我能看见,清一直挂念着一个人,只是他想不起来,我却能看到,能看到和你极为相似。而你之前说要找的人,就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