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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如此说,顾之舟下意识便要摇头,心中还记得陆管事同他说的——入夜之前需得回来。
且,如今他亦是见识了那无鬼的厉害之处,若说那几个无鬼并未袭击他是幸运,倘若当真遇上几个强的,那莫不是要变作一行尸走肉了?
然而,他还未曾应声,便听着耳边一声凄厉的长啸,那天色仿若染了墨,便也迅速地黑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顾之舟心中极为讶然,不由便直直看向那灵通,灵通亦是极为惊讶,他倒是反应极快,口中只道:“快随我来!”
心中却是不由暗暗嘀咕——这已然许多日过去,那邪灵从未如此猖狂过,或者说……慌乱。
莫非有甚么人在清缴?
这念头在灵通心中掠过,他脑中赫然便出现了将丹神鼎丢给他的那个黑袍人,一万极品魔石,亦是很值得怀疑……
顾之舟看着黑沉沉的天空,耳边俱是那无鬼的嘶叫声,听起来,不由令人毛骨悚然起来。
“玄舟兄弟今日便宿在这儿罢,看模样,这东西一时半会是不会安静下来了。”
灵通口中说着,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又看向顾之舟,见他一副忧心模样,不由笑了笑:“你莫要担心,这处已然加了法阵,进去便听不见这动静,他们亦是进不来的。”
顾之舟点点头。
他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在这处宿一晚,却不知该同陆管事如何交代,不过,想来,陆管事也是为他好。
“好,那便麻烦灵通前辈了。”
他笑意盈盈,虽是一脸疤痕,却当真是带着几分讨喜的眉眼弯弯。
灵通愣了愣,继而才道:“你既是唤我一声前辈,我总是要担着这个前辈的名头,做些该做的啊!”
这便带了些戏谑了,顾之舟想起来这灵通以往曾让他唤兄弟来着,他觉得灵通修为太高,不怎的合适,故而一直便是以前辈相称,此时想想,倒是他当真着相了。
“灵通大哥。”
他如此唤了一声,两人相视,都不由一笑。
灵通便就此离开,只道让他今儿个早些歇着,莫要想些有的没的,那丹神鼎也莫要再拿出来了,以免被人盯上,待到后头安全的地方,再来研究也不迟。
顾之舟也是如此想的,便应了一声,将门拉上了。
灵通却是快步朝着后院行去——今日之事未免太过诡异,需得报与主人。
他如此想着,脚下匆匆。
然而,他只觉面前一阵强劲魔气,灵通眸中犀利,忙顿住了脚步,直直朝前头看去——在夜色的包裹下,一个高大的男子身穿黑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正站在那处,不动声色。
灵通心中微凉,垂了垂眸,一只手背在身后,手中光芒微闪,然面上却是堆了满满笑意,口中只道:“不知前辈再次莅临,所为何事?”
心中不由道——莫不是知晓了那丹神鼎价值连城,不满意玄舟给他的那魔石,又想前来将那丹神鼎要回去?
如此想着,心中却是颇对他有几分不屑,这种事,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事便当面说清,如今再来,心胸不免太狭窄了。
他腹诽着,却不觉对面的男人已然伸手将那夜叉面具取了下来,口中冷声道:“不该想的莫想,不该说的莫言。”
这张脸露出来,却是恍若天神一般俊美,然而,此时在这夜色之中,他神色冰冷,眼神阴鹜,却是仿若魔神——灵通不由微微打了个冷战。
片刻,他连忙伏在地下,以头抢地,口中只道:“灵通,灵通拜见主人!”
灵通哭丧着脸看着地面,心中却是想着自个儿方才想的那些——腹诽主人的那些话,够他死几次的……
不知道,主人会不会体谅他一把,毕竟,不知者不罪啊……
“你今日,便是犯上,可知要受何刑罚?”
上头冷冷的声音传来,便是在那邪祟凄厉的叫声之中,依旧是清晰无比的传到灵通的耳朵里头,直达心脏,冷寒的他又微微抖了抖。
灵通又压低了脑袋,口中颓丧道:“犯上者,应自去罪堂领十……十魂鞭。”
魂鞭不是好挨的,便是金丹后期之人,约莫最多也就能承受五鞭,每一鞭俱是捶打在灵魂之上,直能把人——活活疼死。
灵通曾见主人手下的侍卫去挨过,每一鞭下去,那人的喊声,便仿若要直达天际一般,他乃是炼气八层,不过两鞭子下去,便没了气息。
灵通倒觉得他还算是幸运的。
若修为再高些,岂不是要多受些罪,死却也还是定然要死的——便如同他自个儿,十魂鞭,他怎的能挨过去?怕是也就五鞭便要一副狼狈模样死去了吧……
他如此想着,面上便不由露出一抹苦涩,不由便跪下叩头道:“还请主人……念在属下这么多年服侍的份儿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属下个痛快吧!”
面前久久没有动静。
灵通微微抬了头,见眼前竟然已然没了人影……
一旁又传来动静:“你还在那处趴着做甚!快取些靈檀香来!”如此说着,那黑衣便极为风风火火的消失在了灵通的眼前。
……那个……
主人,我还领鞭子吗?
灵通在原地又趴了一会儿,耳朵上头全然都是嘶鸣着的邪祟,过了一会儿,他也不由唇角微微抽搐——莫非方才他漏了甚没听见?
他极为茫然地爬起来,脚下飘飘荡荡的,仿若一只邪祟一般,跌跌撞撞地去取靈檀香了……
不过,主人要催cui情qing香作何,说起来,这玩意儿极其贵重,又没甚实际作用,便只能说是不伤身子罢了,便是整个奇宝阁之中,也只有贰钱。
等等……
主人方才好像往玄舟兄弟那处去了吧!
看来定然是因为这个,才没让自个儿去挨鞭子,这大腿他果然没抱错!
灵通不由一脸喜洋洋,仿若今日是他自个儿的洞房花烛夜一般,喜滋滋地将那靈檀香送了过去——分量足足的!
然而,整个房里,却只有主人自个儿待在那处,荒凉凉冷冰冰……
“玄舟兄弟在洗漱吗?”
灵通极为好奇的问了一句。
玄烈直直看向他,一双黑眸仿若是布满猎刃的深渊,直能将这灵通扎个透!
而后灵通看他薄唇微微一动:“去领魂鞭。”
看他在这说话,他头痛的很。
灵通低了头,无比后悔自个儿嘴贱,低着头便呐呐应了一声,这才沉默着退出去了。
玄烈嗅着那淡淡的靈檀香的气息,微微皱着眉头,他进来之时,小人儿便不在,应是又去了“那处”。
他知晓那里,虽然小人儿不曾放在明面上提起过,当时的那丹丸,想必也是在“那处”得到的。
然而他却不由紧蹙眉头,这样的阿舟已然脱出了他的掌控……让他不由心慌,小人儿若甚么时候气了他,便直接待在里头不再出来……
他亦没甚办法,他全无办法。
那渐渐衍生的绝望便仿若一张大网将他包裹住,令他全然透不过气,他想紧紧拥住怀中曾经那瘦削的少年,然而如今,他怀抱中却是空荡荡,只剩空气……
顾之舟如今自然是在天水滴当中,听顾伯一遍又一遍鼓吹那丹神鼎,好似这鼎是他做出来的一般。
最终,顾之舟终于软了口,只应声用这鼎为他练一炉子丹药……
顾伯如今的状况,却是麻烦的很,他乃是魂体,倒是可消耗魂力炼丹,然而,这种实际的丹炉,他如今亦是用不得,手中的丹炉不过是个拟型罢了。
故而如此才眼巴巴地看着自个儿。
顾之舟撑着一脑袋的睡意沉沉,寻了寻,见天水滴之内只有些许青灵丹的灵药了,便用清灵草炼制起来……待这一炉子丹药出炉,顾之舟亦是不由精神了几分——以往他不过能练出来二品的青灵丹,此时的青灵丹竟是已然出了丹纹,丹香诱人又清清淡淡,却是四品青灵丹!
与他以往,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他眸中惊喜,顾乘风的脸上亦是皱成了一朵儿菊花,满是笑意,口中只道:“尚可尚可,总归是有些许顾家人的风范了!”
如此一番,见顾之舟虽是面露喜意,却是精神萎靡,便命他出去歇息了,这几日,小木头与当康,便俱留在天水滴之中,听闻顾之舟要走,心中不舍,便一个扯着腿,一个拽着衣衫,弄得顾之舟哭笑不得,只得应允他们道:“今日不行,外头太危险,待回去天魔宗,你们想怎么玩,便怎么玩好了。”两小只想了想,这才应了。
那当康还挺了挺胸膛,猪鼻子哼哼两声:“当真是小瞧人,我是神兽,怎会怕那些东西!”小木头便在一旁附和道:“我也是我也是!”一副天真模样,惹得众人不由失笑。
此时的顾之舟不曾想到,他所说的危险,不过是针对这外头的邪祟,然而,他屋子里,却有一个更加危险的人,在等着他。
故而,他站在漆黑的屋子之中,未曾看到身后的靈檀香发出一缕缕雾,又高又细,透着令人迷醉的淡淡幽香……
而一个怀抱似散着日光的味道,却透着冰寒,将他紧紧裹在怀中,不容一丝反抗。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