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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舟且还琢磨那百里荼清最后说的话,他却是已然拉了门出去了。
荼清知晓顾之舟,既他答应了,便不会在出尔反尔,故而,如今也放心的很。
只剩顾之舟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久久无言。
为何,他不值得?
第二日,天还未亮,顾之舟便听得自个儿的门咣咣响了起来,他迷瞪着,套了靴子将门拉开——外头是一脸黑沉沉的陆管事。
陆茫崖看着他一副迷糊模样,几乎便要伸手拍下去了,一双手握了拳头,到底还是忍住了,只冷声道:“今日大比,你便如此去?三大门派与本门弟子都到了,莫非还要等你不成?!快些更衣洗漱,给你半刻时间!”
顾之舟被他的话震着了,眨眨眼又挠了挠头,这才想起,今日还要大比这事儿,他满脸歉疚地对着陆管事鞠了个躬,口中只道:“我这便好,这便好了!”
陆茫崖面色将将缓和了半分,走进一步再想说些甚……便觉得一阵儿劲风袭来,那门——便贴着他的鼻尖,哐当一声关了上。
这人很好。他如此想着,脸色不由又黑了三分。
顾之舟慌不择路的去寻衣服,心中埋怨着那个野兽,若不是他昨个儿来了,非得拉着他秉烛夜谈……
他怎的可能忘记了今日的事儿!
是的,昨个儿,玄烈来了一趟。
咱们且将视角移到顾之舟熄灯之后,小木头窝在他身旁,睡得甚熟,然而当康却是在床角滚来滚去,哼哼唧唧不睡觉,直烦的顾之舟几乎想将他丢进天水滴之中自生自灭。
“你究竟是怎的了?”
他无奈地看了看小木头,唔,睡的熟,一时半晌还闹不醒,遂,又转头看向当康。
当康又滚了两圈,挂着眼泪哼哼唧唧道:“不舒服不舒服嘤嘤嘤……”
一张猪脸也涨的通红,不知是不是在哪儿吃坏了……
他便将顾伯叫了出来,顾伯瞧了半天,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当康哼哼唧唧开始啃床脚的时候,顾之舟房内的窗户无缘无故开了,一阵微风便轻轻吹了进来,夜间风凉,他便爬起来去关窗。
却未曾想,那窗户外头,却还站了个人,一双黑眸沉沉看着他。
顾之舟见了玄烈,不由微微一怔,未曾来得及与他计较昨晚之事,便急急忙忙揪着他,口中只道:“快随我来,很急。”
玄烈噙着笑,却是调笑他:“娘子再急,今儿个也不成……我怕你伤了身子啊。”
顾之舟傻眼了片刻,伸手便一巴掌拍过去,口中道:“想甚么呢!我还未同你算账,你还敢油嘴滑舌!谁是你娘子!哼!”
然而,他如今比着玄烈,便好似一个小孩一个大人,他打向他脑袋的手便直接被那玄烈拽住,直直给拉进了他怀里……
顾之舟伸脚便踹:“此处都要出人命了!”
哦不,是猪命。
如此,玄烈才不甘不愿随他一同往那床边走去,然而,见了床脚的当康,他却是面色难看了几分,眉头亦紧蹙着。
当康仿若不觉,仍旧辛苦啃着床脚,好似不知这屋中多了一人似的。
顾之舟看得颇为担心——好好的一只神兽,虽说长的像猪,虽说没甚么用,但,就这么傻了……
“你可能看出来?他这是怎的了?”
玄烈冷哼一声:“成年了。”
一只猪罢了,竟然成年比自个儿还要早!还敢抱着他娘子的床柱子发qing,听说成年的当康烤一烤——味道很好。
顾之舟傻愣愣,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着玄烈迅速弯身,揪着一个黑团子的细尾巴,便将他在那窗户口扔了出去!
“你做甚么!”
便如此,为了找回当康,顾之舟不得不陪着这禽兽看了一晚上的月亮——虽然那月亮被云挡了,几乎没什么光……
顾之舟不知道何时回来的,那时他大约已然在玄烈怀中睡的熟了,竟不知甚么时候回来,而玄烈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记得自个儿问他:你究竟是谁?
他最近这个问题问的太多,对不同的人,问一样的问题。
因为每个人都开始出乎他的意料,他们一眼便能看透顾之舟,而顾之舟看他们时,却仿若罩着一层迷雾。
玄烈大概是没有回答他,他只朦胧中听他说——我从未背叛你,从未……
顾之舟恍然想着,他大约便是那时候睡过去了的。
他将衣袖套到胳膊上,唇边笑意微扬,心中忍不住的甜,不由道,这野兽莫非是再跟他解释那洛家三子的事儿?
哼,不过,这事才不会如此容易便过去!
他眉头一扬,将腰带拴了上,又习惯性将那枚辰字配挂上,而后便伸腿踢了踢当康,口中只道:“今个儿你便在此吧,小木头我也不方便带着,你们便在房中罢,也让顾伯清净清净。”
当康哼唧两声,甩了甩尾巴算是答应了,他昨个儿被玄烈虐的不轻——说起来都是兽类,谁没个尴尬时候啊,用的着如此么?
它诅咒玄烈,以后被阿舟嫌弃,嫌弃地连大门都不让进!
顾之舟看他萎靡不振,不由憋着笑蹲下身子,自锦囊中翻了翻,拿出来一粒固灵丹,递过去便道:“喏,如今先吸收丹气,至午时才可将这灵丹服下。可莫要埋怨了,这固灵丹本身是玄烈要用的,如今见你难受,可是全给了你了。”
当康一双黑眼珠睁的圆溜溜,看着顾之舟玉白的掌心,正有一颗圆滚滚的丹药,乃是红艳艳的色泽,那味道,几乎令他现在便想扑过去吞下!
他不由咽了咽口水,咕哝道:“不……不会有毒吧?”
昨个儿那人几乎将他剁成肉馅儿的模样,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顾之舟不由笑了起来,只搁到他跟前儿,口中道:“罢了,吃不吃随你便是,我今日还有大比之事,便走了,你定要看好了小木头,莫要让他四处作乱,这屋中我已布下结界,你们不要出去,也便没人进的来了。”
这几日,小木头在天水滴中,身形略微大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其中灵气充沛的缘故,如今伸手便是万千枯藤,直好似邪灵降临,顾之舟看着都颇为头痛,若被旁人瞧见了,还不得将他看做怪物收了!
这会儿时间,外头拍门声又砰砰响了起来,顾之舟一愣,心中不由咯噔一声——陆管事不会在外头等着罢?
他苦着脸,便急匆匆跑了过去,将门拉开,瞅着一张黑云压城的脸,赔着笑脸道:“劳烦陆管事了,我们这便走罢……”
陆茫崖冷着脸,这才往前头走去。
这条回廊顾之舟走过很多次,今日却觉得有些许不同——静,静的太过了些。
仿佛连风声都没了。
他不由疑惑万分,心中只觉诡异,便压着声,问了一句:“陆管事,今日,怎的如此安静?”
陆茫崖却是不曾有甚奇怪神色,仍旧是那一张冷脸,如今缓和了些,只道是:“今晨,几位岛主便同三大宗门之主一同布下了结界,此处如今,飞虫难进。”
顾之舟微微点头,心中只道原来如此,捕捉到他话中——三大宗门之主……
却是不由有些惊讶,问道:“合huan欢宗宗主也来了?”
此话出口他才觉得陆管事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不由脸色一热,这……这合huan欢宗宗主确实特殊一些。
不过,他确实是将他当做老朋友问的啊!
陆茫崖看了他一阵儿,才缓缓道:“自然来了,不过,那合huan欢宗宗主,佳人在侧……”
顾之舟又是脸色一热,这事儿当真是说也说不清,为了怕越抹越黑,他便只得应了一声,便不吭声了。
却也不知那陆茫崖脑子想的什么,竟又安慰他:“其实你,你也甚是不错,待到突破元婴时,便可重铸肉身……”
重铸肉身?
为何要重铸肉身?
顾之舟愣了愣,转而便反应过来——陆管事定然以为自个儿是为了脸上的这几道疤痕烦恼。
然而,他却是不由心中一热,口中只道:“嗯,陆管事,谢谢你。”
陆茫崖不应声,耳根子却是微微红了,只指着一对青衫弟子,口中只道:“你便站在最后头罢,来的晚了,莫要引人注目。”
两人如此便已然行至那宽阔广场之中,这广场宽大的很,容纳千人,俱不成问题,只见此时围绕着那源火之处,一个红衣人眉目如画可不正是柳青玉?另外二人顾之舟不认得,不过应是三宗掌门,一个位子空着,应是玄烈还没来,后头则是几个岛主在此应对。
广场之中,顾之舟站的这一队,约摸有十来人,俱是穿着青衫杂役服。
他来之前还怕自个儿穿着这衣衫会瞩目的很,如今总算将一颗心放了下来。
隔着他不远,也是一群弟子,不过均是这天魔宗之中,还未拜师的零散弟子,来此俱是目的分明,冲着被大能收到手下,期待有伯乐识得自个儿这千里马,说不得便能一日万里!
自然,若是能拜到那宗主门下,便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除了他们,再远的,顾之舟便不怎的认识了,只见众人站的一队一队,却又泾渭分明,看上去,便似学校运动会一般,只不过,人数之多,却是将这个宽阔广场直直塞的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