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期,转瞬即至。
左右顾之舟平时还能化作琼猫,故而,身形小巧,也并未被人发觉。
本还曾想去頃殿中一探,却发觉,那殿中已然起了结界,若是硬闯,定会被发现。
故而,便在玄烈宫中吃吃喝喝,不过五日,竟是涨了些肉,当真颓废……
天魔宗中零零散散来了许多人,身份不尽相同,却俱是尊贵的很。
顾之舟化作琼猫模样,将自个儿幻地小了,仅有一个指头大,便挂在玄烈的衣袍上,时不时往外头瞧上一眼。
玄烈抽了抽嘴角,只当看不见他,却也不知他哪来的这许多的不放心,非得要跟着出来。
明明如今,他的修为甚是不济。
其中原因,顾之舟自然不会同他说的太明了,只道自个儿想同他一起,这边省事儿许多。
他们俱是想着,那頃应当会在今晚下手。
却不想,还未拜祭过天道,当康便匆匆来了,他一脸急切模样,到了玄烈身前,口中只道:“穷奇,你快去看看頃吧!他如今,如今有些不好……”
玄烈同顾之舟俱是心中一愣,便起了一个念头——頃此时便想动手。
他垂了头却是唇角微勾,身形迅速便远了,众人看着他俱是面色疑惑,当康便道:“诸位,宗主有事要处理,还望见谅。”
众人自不会不给玄烈面子,一个个只道:“新婚燕尔,新婚燕尔……”
顿时,众人笑起来,殿中便一派喜乐模样。
而当康遥遥看着頃的大殿,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与頃说了许多,頃却终归不爱听,但愿頃不要做出傻事才好。
站在殿外,顾之舟不由心中有些紧张,便压了声调,问道:“你说,頃会怎么做?”
他心中不免有些许担心。
玄烈勾起唇角,以指尖戳他一下,却是道:“我自有打算,你藏好了。”
遂,这才敲响了頃的门。
过了半晌,才响起了頃的声音,他轻咳了两声,缓缓将门拉开,身上也只着了一层中衣,面色苍白的很。
“玄烈,你来了咳咳……”
玄烈不由挑了挑眉头,却是伸手扶住他的身子,将他搀扶进去,问道:“怎的了?”
一边说着,一边让他靠在床上,一副体贴模样。
“我去替你倒杯灵茶来。”
如此说着,他转身便要走,却不想,頃竟是在后面抓住他的手,摇头只道:“你不要离开!”
顾之舟自玄烈衣衫中隐隐探出头来,只见今日的頃,看起来脸色苍白,双眼无神,不过区区几日未见,竟一副病弱模样。
他愣了愣,竟不知他已经成了这种模样,单薄脆弱的好似一张纸一般。
见玄烈看向頃,他才往后退了退,将身子藏了起来。
“你究竟怎的了?”
玄烈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在他身旁。
却听頃道:“你不要离开我一步,我有些事,想要对你说,你若是走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这话说的甚是严重,玄烈眸光一闪,而后却是道:“说什么傻话呢,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你有话便说吧!”
頃苍白的薄唇勾起一丝笑,一双手便将玄烈的大手抓在手中,口中缓缓道:“你如今有了神格,应当也知晓,神并非是永生不死的,而一个神若至将死时,自会有神旨至,我昨日将睡时,便觉察有一神旨落下……”
他说着,面色又落寞了三分。
“玄烈。我可能,不能与你成婚了……”
玄烈仍是波澜不惊地挑了挑眉头,口中只道:“阿舟决不会死,莫说傻话。便是我死,也不会让阿舟死。”
大约頃从未见过他心境激动地模样,故而,才会以为他如今的平静模样当属正常。
顾之舟听他所说,却是不由撇了撇嘴,做戏还要将他带上,当真是奸诈。
“但,最多今晚,我便要神魂俱灭,玄烈,你离我远一些,莫要牵连了你。”
此话说着,頃已然泪盈于睫。
此话,当真是矛盾重重。
顾之舟心中便道——你若不想取他神格,自然便不会牵带了他。
玄烈心中冷笑一声,却是极为配合道:“我怎能就如此离你远去?不能与你同生,那我便与你同死,这神不做也罢!”
如此说着,他伸手便直直在心口处一抹,手中便顿时出现一块仿若黄玉一般的长条,闪着莹莹光芒,仿若灿金。
頃不由瞪大了双眼,口中喃喃道:“神格……”
顾之舟也好奇,这传说之中的神格究竟是什么模样,便探出头来瞧。
他身子不过寸许,而頃如今的注意,俱是被那神格吸引了过去,哪里还会注意他半分?
頃神色恍惚,便如此冲着玄烈伸出手,直直抓向那神格。
但下一刻,却见玄烈一手使力,那神格在他手中竟是变作了齑粉,消失不见。
顾之舟不由愣怔了。
頃却是面如金纸,浑身发抖,眸中带着几分凶狠与绝望,却是直直扑过来,口中喊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毁了……”
为什么要毁了神格……
这样,雪便没有一点希望了啊!
他如此便扑过去,然如今他已然没有了多少神力得以支撑,便被玄烈轻易制住,不得动弹。
玄烈一脸嘲讽看着他,冷声道:“怎的?你不想同我一起死吗?”
頃挂着满脸绝望,仍是喃喃道:“死……”
忽而,他又哈哈大笑起来:“我恨不得你死!马上死,且永不超生!如此雪在那里亦安心了。”
他如此说着,忽而手起刀落,却不是向着玄烈,而是向自己的手腕划去!
速度快到,二人都不曾反应。
便见那血色汩汩流淌出,落在地上,那白玉地砖却是忽而亮堂了起来,形成一个个复杂的梵文,将整个地面俱铺满,而頃的血液,便落入梵文之中,所经之处,竟都变作了艳红色,萦绕着暗色魔气。
顾之舟看着那些梵文越来越多,魔气萦绕在众人身旁,偶然间,好似带起恶鬼的哭嚎声,他挣扎出来,幻化了身形便站在頃的面前,怒然道:“你疯了?!”
竟是血祭。
看来頃已然做好了两手准备,一便是以神格召唤,第二,便是这血祭。
只是他未曾想到,玄烈会这样轻易地,将那神格碾碎,他还是低估了,这只野兽对那个人的执着。
頃看着这个少年,站在他对面的,一脸焦急之色的少年,却是微微一怔,口中便问:“你是谁?”
顾之舟皱了皱眉头,伸手拈了一枚灵丹给他塞到伤口处,然那法阵已然开启,却竟是有自主意识一般,吸收着頃的精血。
这让人极为头痛。
他伸腿便踹了玄烈一脚,口中喊着:“还干看着做甚,快将这阵法毁了!”
玄烈不情愿:“阿舟你救他做甚,左右等他将那恶鬼召出来,为夫便将他俩一块灭了,岂不轻松省事儿?”
就知道这野兽不可能这么乖乖听话。
顾之舟皱了眉头,却道:“玄烈,你若今儿个将人都杀了,以后便别想上劳资的床!”
他脸色微红,却终是喊出来。
玄烈面色不悦,却是已然开始着手消除脚下的梵文。
“阿舟……哼,你便是那顾之舟啊!”
頃垂头看了看自己已然不再流血的手腕,脸上带着嘲讽,笑了起来。
“你可当真是蠢,竟然救一个想杀你的人。”
顾之舟微微叹了一口气,见他手腕之上不再流血,知晓是玄烈应当已经控住了阵法,便勾唇一笑,只道:“我却是蠢,但却蠢不过你,你爱上了一个要杀你的人不说,如今竟还要将他复活,便想让他再杀你一次吗?”
他直直看着頃,頃一闪而逝的慌乱,却未曾逃过他的眼睛。
“你当真认为,玄烈毁掉了神格?”顾之舟微微垂了眸看他,唇边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穷奇吞万物,神格于他来说,不过就是填嘴的东西罢了,说不得,他得了那东西的时候便已然吃了,哪里还容的你来取他的神格?”
玄烈恰回转,听见这话不由扯开一个笑意,口中只道:“还是阿舟最了解我。”
頃便不大好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脑中一片混乱,半晌,却忍不住问顾之舟:“你如何得知,我与雪之事?”
以往的事,过去时间太长,他都有些记不清明了,如今心中便只剩下一个执念作怪——我要救他。
顾之舟看着他,缓缓道:“你可知,你心中如今存留的,是我的记忆?而我,亦是在幻境之中,将你的记忆尽数接纳,你不觉得,这其中甚是怪异吗?且如今,你竟都不记得,最重要之事……”
頃眼中茫然,不由抬头看向顾之舟。
顾之舟不过是猜测,如今也转头看向了玄烈,口中缓缓道:“你究竟有何事瞒着我?”
他如今猜上一番,便差不多能想的清明了,但此事还需玄烈说清楚。
玄烈却是勾唇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发,缓缓道:“我的阿舟果然聪明。”
他看着他的眼眸,一派难得的温柔模样,却令頃微微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