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迷迷紧紧挨着薛凝碧,生怕从半路上蹿出个什么豺狼虎豹来。
薛凝碧道:“别怕别怕,有师姐在呢!”
毛迷迷欲哭无泪,这山上为什么要放那么多猛兽?
薛凝碧带着她一路朝上,还未到崇贤亭,就听见一声虎啸自林中传出。毛迷迷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要紧不要紧。”薛凝碧一边安慰着毛迷迷,一边带她走到崇贤亭,等进了亭子里,毛迷迷才觉得背后的鸡皮疙瘩消了下去,她哆嗦着问道:“师姐,我们赶紧回山上吧?”
薛凝碧讲:“这崇贤亭有阵法护佑,寻常猛兽是不能接近的,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等你缓过来了再上山也不迟。”
毛迷迷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前一天沈静把她一个人丢在崇贤亭里的事来,原来她对自己还是有些关怀的。
只是这股淡淡的感动很快便被恐惧冲淡了,林子里头的灌木随着一阵猛烈的抖动,从中窜出一头吊睛白额的黄色巨虎,那老虎嘴边四颗虎牙跟皮毛一般色彩,嘴角还带着些干涸的血渍,也不知从哪里觅食过来的,怕是肚子没填饱,出了林子便伏在小路上对崇贤亭里头的两个人虎视眈眈起来。
毛迷迷离得近,瞅着那血盆大口便两腿发软起来,薛凝碧道:“这些猛兽在山上也不少见,只是聚华凝气派中即便十岁的小孩子都是有根基在的,自然不畏惧这些凡间走兽,迷迷,你可要好好修炼,不然我也不能每天都跟在你身边的。”
毛迷迷闻言,惨白着张脸点了点头,薛凝碧将佩剑收入剑鞘,这才陪着毛迷迷坐下,指着那头打老虎脑门儿上多的一点秃斑道:“这头老虎我见过的,三年前想袭击我,被我一剑在脑门儿上削了片肉下来,今天想必是见我身边跟了你,记恨着要来报仇的。”
毛迷迷道:“它找你报仇,看着我干嘛?”
“因为你看起来比较好吃啊。”薛凝碧严肃道,毛迷迷一颗熊胆差点没被她这句话吓破,只道:“师姐,我们还回得了山上吗?”
薛凝碧点头:“那是当然,只是我御剑术不佳,不能带你飞上去,不如你陪我在这儿坐会儿,看看风景也好。”
那风景毛迷迷是一点也不想看的,她握着煤球的手心里冷汗津津,煤球却格外乖巧地卧在她手里,时不时地蹭蹭毛迷迷,报以一些微末的安慰。
俩人一虎就这么互相优哉游哉地对峙起来,薛凝碧尚未出师,未曾开过杀戒,况且那老虎也是因为她而受伤,合该有此一报,是以并不出去驱赶,只是坐在毛迷迷边上跟她聊天。
毛迷迷提心吊胆着,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但既然崇贤亭内有阵法,待在这里头怎么都是安全的,等到那股劲儿过了,也放松下来。
人一放松起来,便会觉得无聊,一无聊,话就多了,薛凝碧问道:“你当真对那江云书没什么意思?”
毛迷迷没好气道:“不然有假?”
薛凝碧没意思地耸了耸肩:“我倒觉得那江少阁主人长得英俊,又风流倜傥地,虽然折了条胳膊,早晚能养好嘛,他对你这么好,你没理由不要的啊。”
毛迷迷岂敢将心中良人说与她听,只道:“江云书怎么都是个少阁主,我毛迷迷算得了什么?我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既无万贯家产,又无大权在握,他找谁也不会找我啊。”
薛凝碧虽然很喜欢毛迷迷,但毛迷迷说得没错,她道:“话虽如此。”
正要再讲几句八卦,忽然薛凝碧剑鞘一阵震颤,她低头一瞧,剑穗如狂风摆柳般在腰间晃个不停,这穗子是沈静赠与她的,如无要事,绝不会如此响动,当下便要御剑回山顶,可人刚站起,一看还坐在凳子上的毛迷迷,薛凝碧犯难了:“迷迷,师父召我回去呢。”
毛迷迷叹了口气,见那头老虎还伏在地上,似乎已经睡着了,便对薛凝碧道:“那你回去吧,记得告诉师父我在崇贤亭,我等你回来……你要快点回来啊!”
薛凝碧点头:“我知道,你待在这里别乱跑就是了。”说罢便御剑而起,而先前伏在地上假寐的老虎,此时却也跟着起了声,一声长啸,便追着御剑的薛凝碧跟上了山。
崇贤亭里便又只剩下毛迷迷一人,她如坐针毡般地坐立不安了好一会儿,四周只有寂静的山林和一片碧蓝青天,日头已渐西垂,再过不了一个时辰,太阳便要落山了。
毛迷迷只恐黑夜降临,届时山中什么魑魅魍魉都要跑出来,她一边在心里求着卓不群赶紧过来,一边又开始蠢蠢欲动地想要离开崇贤亭,独自往山上去。
那头老虎已经被薛凝碧引开了,她再上山,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吧?毛迷迷心里这么想着,渐渐壮起胆子,将煤球装进袋子里,独自走出了崇贤亭。
山路寂寞,毛迷迷独自一人爬山,如惊弓之鸟般时刻紧张着,她膝盖伤口虽然泡了温泉,已经好了大半,走路不碍事了,但要跑,还是有些勉强的,若是此时再跳出个猛虎黑熊来,只怕她小命休矣!
也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就在毛迷迷开始后悔想要回到崇贤亭时,上山的道旁忽然又窜出一头猛虎来,毛迷迷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要跑,却被那头大虫一爪子拍翻在地。
毛迷迷心里念道:“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太上三清漫天神佛啊!我毛迷迷今天大概是要死了,早知道就不出崇贤亭了!”她这么在心里头念完,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腥臭的血盆大口,那头老虎嗷呜一声大吼,露出了额头上的伤疤。
毛迷迷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俩耳刮子,这老虎摆明了是追不上薛凝碧的,它追不上自然要下山,她这么紧巴巴地上山,岂不是正好羊入虎口了么?
可再怎么后悔都于事无补,毛迷迷迎着那张恐怖的血盆大口,吓得闭上了眼,随即眼前鲜血四溅,毛迷迷惨叫一声:“啊!”
忽然一双手扶住了毛迷迷的肩膀,紧张道:“迷迷?你还好吗?”
毛迷迷吓得眼睛也不敢睁开,由着那人叠声问自己,等她渐渐意识到,自己还好端端地,才抬眼看向来人。
沈奕眉头紧锁着,抓着她的双手仿佛一双铁钳,生怕一松开,毛迷迷就会飞了似地。
“小,小师叔……”毛迷迷愣愣地叫了他,沈奕却没有回答,他抬袖轻轻将方才飞溅到毛迷迷脸上的虎血擦去:“你伤着没有?”
毛迷迷看着他,一声不吭,只有颤抖的双手出卖了她,她现在怕得要死,可她半点不敢亲近眼前之人,她心心念念着的沈奕。怕只怕自己一旦再去靠近,就又开始要死要活起来,她不想成为这样的一个人。
沈奕见毛迷迷没有说话,眼中露出些许神伤,他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饮剑山中猛兽出没,单独行动很危险,大师兄呢?”
毛迷迷仍旧不答,只是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头大虫早已不知所踪,想必是被沈奕一剑刺伤,逃命去了。
沈奕将毛迷迷扶起,替她掸去身上的灰尘,毛迷迷始终不肯开口,只是仍旧想要上山去,沈奕却抓住了她的胳膊:“迷迷,你说话。”
毛迷迷心中调整了一番,才道:“谢谢小师叔。”
“我不要你谢。”沈奕道:“你伤到哪里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毛迷迷闻言,眼睛渐渐模糊起来,她道:“你既然不要我喜欢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关心我?沈奕,你是故意的吗?啊?我已经告诉自己不要总是跟着你了,麻烦你也不要总是跟着我好吗!”她说罢转过身去擦泪,却不料袖子里头夹着沙子,这么一擦,两眼便疼得什么也看不了了,一阵天旋地转间,毛迷迷感到自己落入一张怀抱之中。
“我何尝不这样告诫自己呢?”沈奕轻叹道:“迷迷,不要讨厌我,我欢喜你对我的喜欢,你一流泪,我心都要碎了。”
毛迷迷趴在他怀里,呜呜哽咽着,眼睛疼得要命,却不敢再揉,她更加不敢睁开眼睛,只怕这样抱着自己的沈奕,只是个梦幻泡影。
薛凝碧上山后,头一件事便是要找卓不群,可惜卓不群被玉虚真君叫去禅房讲话,待客的接引殿中只有沈静、钟琴、秦枫以及飞星逐月阁前来拜访的诸位道友。
钟琴一见薛凝碧,便迎上前来嗔道:“你跟迷迷跑哪儿去了?害得你师父好一通找!快来赔不是,这两位是飞星逐月阁少阁主和少小姐,江云书,江玉妤,还不快见礼?”
薛凝碧眨了眨眼,忙拉住钟琴道:“十三姑,迷迷现在一个人在崇贤亭里等着人去救呢!大师伯不在,你快去找她吧!”
钟琴闻言一愣:“你说什么?你怎么把迷迷一个人丢在崇贤亭?”
薛凝碧哭丧着脸道:“师父传召,我当然要回来,只是外头守着一头老虎,我御剑术不佳,带不了她,你快去崇贤亭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