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正要去找你，没想到你在此处。若不是听到你的琴音，怕是又要白跑一趟。”正愣神间，萧澈从门外进来，竟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董如颜，径直走向囚牛。
萧澈早就下过命令，董如颜不用向他行礼。但是当看到囚牛只是冲萧澈微微颔首之时，董如颜感觉心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在他心里，萧澈对他的好已经成了理所应当，理所当然到觉得萧澈会永远对他这么好。
“这琴在我手上左右也是无用，不如就转送与你。想必皇上也有这个意思吧？”董如颜无不嘲讽的道。
萧澈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就把自己送他的琴转手送给别人，心中一痛，却也不肯落了下风，强自笑道：“这本就是送你的东西，你想怎么处置都由你。”
“公子。”昭琴扯了扯董如颜的衣袖。
公子对这琴看得多重他最清楚不过，就算不弹，但是却每日都要亲自擦拭，生怕落了灰尘。便是被强行接进宫来，对皇上恨到入骨的公子将欢颜殿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也不曾拿这琴出气。
囚牛看着这两人的模样摇了摇头，倒是都让顾青说中了。
“董公子肯割爱，在下实在感激不尽。不如我也送公子一份礼，以表谢意。”囚牛故意笑道。
董如颜挑眉看向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上，我见董公子似乎在宫中过得并不开心，不如陛下就放他出宫吧。”
囚牛此言一出，饶是萧澈知道整个计划，也不禁呼吸一滞。
他费尽了一切心思才将董如颜锁在自己身边，如果他真的能放手早就放手了，又如何等到今日要死在董如颜手里的地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这个计划成不成功，他都不会放董如颜出宫。
董如颜还未说什么，昭琴倒是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囚牛气愤的道：“你分明是故意想把我家公子赶走！”
囚牛笑笑，大概是觉得昭琴的话来的奇怪，反问道：“难道你家公子并不想离开皇宫？离开皇上？”
昭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公子一直表现的都是很排斥皇上，他自然不能贸贸然说他家公子不愿意离开皇上这种话。
反而是董如颜自己质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萧澈的意思？”
他的眼神凌厉而又带着一丝怒意，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而怒，出宫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为何等到萧澈真的肯放他出宫了，他却有一丝失落和不甘？
一定是因为他还没亲眼看着萧澈死在他面前，还没折磨够他，还没有替萧瑟报仇，所以他还不能走。一定是这样。
“孤已经命不久矣，不过是早晚的事，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放心，就算你走了，孤也会记得在临死前召你进宫，让你亲眼看见孤是如何在你眼前死去。偏殿了里的那些男子，你若想带出宫，孤也不会阻拦。”
萧澈的话让董如颜心沉到了谷底，怒极反笑：“你想的倒是美，以为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那随便你，左右皇宫也不缺你这一宫人的口粮。”萧澈搂着囚牛往门口走去。
还未走出欢颜宫，两人便听见殿内传来清脆的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这恰巧说明他是在乎你的。”囚牛安慰道。
萧澈脸色更白，苦笑一声道：“只怕是更恨我吧。”
“顾青说过，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若他只是单纯的恨你，方才便不会那般。”
“希望是如此吧。”
等两人走远，董如颜气性方才消了一丁点。
昭琴递给他一杯茶安抚道：“公子你又何必呢？皇上与您这么多年的情分，怎么会突然变心，想必那琴官也不会长久。”
“他变不变心与我何干！我要去偏殿一趟。”
偏殿住着的都是萧澈替他找来的像萧瑟的男子，他平常并不怎么过去，但是今天他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他们。因为他发现，他已经不太记得萧瑟的模样了。这其中代表的信息，让他心惊。
脚步虚浮的走到偏殿，看见里面一众男子，董如颜眼神更加迷离。眼神扫到其中一人突然瞪大了眼。
“阿瑟！”那人竟与萧瑟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
昭琴也很奇怪，如果有人和二皇子这么相似，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可偏偏他们都未曾见过此人，难不成是二皇子的鬼魂？
董如颜慢慢走上前，拉住“萧瑟”，语气有些颤抖。
“阿瑟，你回来了。”
“萧瑟”笑的温柔：“如颜，跟我一起走吧。”
“走？走去哪？”董如颜还处于震惊之中。
“离开这里，我们一起去过世外桃源的日子，离开萧澈，我保证，他永远不会找到我们。”“萧瑟”轻抚着他的青丝，语气满是诱惑。
然而董如颜却如同受到惊讶一般猛地推开他，摇着头下意识的道：“不、不行。”
“为什么？你不是最爱我吗？和我在一起不是你最大的心愿吗？我现在就站在这里，只要你点点头，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萧瑟激动的道，似乎不理解董如颜为什么会拒绝他。
董如颜逃也似的退后几步，对于自己竟然会拒绝萧瑟也感到不可思议。他从前是最听萧瑟的话的，便是让他以身去诱惑萧澈，他固然不愿也帮他做了。但是现在萧瑟要带他走，他竟然犹豫了。
“我、我不知道，阿瑟，你给我点时间。”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
“如颜，你在犹豫什么？我们分开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机会在一起，你难道要抛弃我吗？”萧瑟步步紧逼，丝毫不给董如颜喘息的机会。
“你喜欢上了萧澈是不是？你爱上他了是不是？”萧瑟咄咄逼人的质问着董如颜。
董如颜慌乱的频频摇头，否认道：“我没有！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肯离开！为什么要给他下绝情\蛊这种给他陪葬的毒！”萧瑟歇斯底里的大叫。
昭琴快速上前去扶住董如颜摇晃的身躯，担心的道：“公子你没事吧？”
对于萧瑟，昭琴其实是没大多好感的。明明就已经和公子互许终生，却为了皇位娶了别的女人，甚至还让公子去勾引萧澈，借机陷害。对比起来，萧澈对公子才是真的好。
就算是名义上软禁在欢颜宫，对公子却是任与任求，明明知道公子就是下毒之人，却没有怪罪于他，甚至为了讨公子欢心，不顾外界对他的评判，去寻那些长的像萧瑟的人来。
董如颜推开昭琴，像是被刺激到了，终于开口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我对他什么感情你不是最清楚吗！当初你让我去诱惑他，不就是想借此试探我吗？我跟你这么多年，你对我可有一点真心？”
“呵，都怪我自己傻，才会一直被你利用还不自知。你对我的恩情，这些年我也还清了。你的命，我会让萧澈还给你，而我，他若走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念的。随他去阴曹地府，黄泉路上也不孤独。”
萧瑟抖了抖身体，突然吐出一口黑血，身子也瘫软下去。
董如颜接住他，惊讶的道：“你怎么了？”
只见萧瑟的面容突然荡起一阵波纹，然后便成了萧澈的模样。
“如颜，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了。”萧澈温柔的笑道。
董如颜愣在当场，他不想去追究萧澈是如何变作了萧瑟的模样来诱骗他，也不想问萧澈的意图。他只知道，他怀里的萧澈在不住的吐着黑血，本来苍白的脸色眼下更加惨白，嘴边溢出的鲜血怎么也止不住。
“你别说话，太医！太医！昭琴，快去叫太医来！”董如颜惊慌失措的用袖子去抹萧澈嘴边的黑血。
明明是他亲自下的毒，明明他也知道毒发时会是这般情状，就算太医来了也是无药可救，但他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太医。
“没用的，能死在你怀里我很开心。”在董如颜面前，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只是第一次相见时躲在角落偷看他的傻小子。
“萧澈，你怎么这么傻，我知道，你明明可以解毒的，你明明早就发现了是不是？为什么你要这样。”董如颜眼中流下泪珠，紧紧的抱住萧澈的身体。
萧澈颤着手温柔的替他拂去泪珠：“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我如何舍得让你失望。”
从当初他们初见就是如此，但凡董如颜想要的，不管是伏羲琴也罢，还是他的命，他都是心甘情愿。他因为萧瑟娶了别的女人伤心，那他就把萧瑟的皇位抢过来，让他们双宿双飞。他没想过那些人会去杀萧瑟。
为了护董如颜周全，他强行将董如颜掳进宫来。董如颜想要报复他，他便让他报复。这些他都不在乎，只愿他平安喜乐就好。
“你……一点都不恨我吗？是我让你丢了皇位，是我害你母妃被赐死，是我害你受尽那些欺凌。”董如颜眼眶中盈满泪水，咬着下唇颤着声轻声问道。
他做了这么多错事，他以为萧澈该是恨他的，又如何敢奢望这个男人还会爱他呢？
萧澈摇了摇头，拉住董如颜纤白的手按到自己胸口道：“我的阿颜，在我心里，一直都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