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哈俞看见两人神情,却是爽朗一笑,看向朝歌的眼神有些怜悯有些嘲讽:“歌贵人,你一定想不到,本王如何能调动得了楼兰军队进宫。京中御林军听令于兵符,您猜猜,现如今这兵符,在谁手中?”
兵符?朝歌猛的一个激灵,看向哈俞。早在扳倒周家的时候,朝歌便知道了兵符的重要性,现在哈俞能这么轻松的打入后宫,难不成是因为他有了兵符?那这样,将与岱国江山拱手送与他有什么区别?
“是。”哈俞看着朝歌不可思议的神情,似乎很是受用,他看一眼在一边有些不安的奚姝蔓,慢条斯理,“还得多谢惠平公主呢。是公主帮我偷出了这兵符,并且,作为交换,她只要你的命。”
话音还未落,朝歌心中已是震惊到不能相信。她红了眼看向奚姝蔓,心中急急地对自己说不会的,那是哈俞信口胡说的,奚姝蔓是岱国公主,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朝歌不敢再往下想,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奚姝蔓。却见奚姝蔓神色明明暗暗,最终却是盯住哈俞,冷笑一声,再不说话。
果真是她?朝歌跌坐在地上,却是转瞬便狠狠地盯住了奚姝蔓,仿佛在看一个仇人一般。奚姝蔓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后靠了一下,却听见朝歌怒吼的声音几乎要吐出血来。
“你疯了,这与引狼入室何异!兵符是你皇兄的命啊!你……你怎的这般丧心病狂!”
外面的厮杀与哭喊声似乎映衬得殿内有些昏暗。奚姝蔓的神情在这昏暗中不甚明显,但是还是能看见她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
只听得奚姝蔓古怪笑一声,像是冰冷的蛇信子,丝丝冒着凉气,向朝歌逼近:“我疯了?若不是你霸占着皇兄,若不是皇兄眼中只有你一个人,我何须这样!罪魁祸首还不都是你!你又在这儿装什么无辜!”
说罢,顾不上朝歌已经震惊的惨白的脸,她缓一口气,“霍”的站起来,语气更是疯狂:“不过现在好了,你再也没有机会了!我马上就会跟皇兄一起出宫双宿双飞,白头到老,而你……你这个贱人就要死在这儿了!”
“怕是公主要失望了。”不等朝歌再说话,哈俞的声音却是淡淡的响起,“本王刚刚决定,奚晏也要死。”
“什么!”奚姝蔓的神情瞬间凝固,变得不可置信,她尖叫一声,纵身扑上去抓住哈俞的手臂,“你……你不是说可以放了我跟皇兄么!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骗子!”
“本王想了想。”哈俞好整以暇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襟,优雅的笑着看向奚姝蔓,“你这个皇兄活着,本王这个皇位就坐不安稳,所以还是死了的好。至于你,惠平公主。”
他看向奚姝蔓的眼神带了一丝暧昧:“你若是喜欢,就做本王的女人如何?”
“滚开!”奚姝蔓恨恨的尖叫一声,却被哈俞推开半步,还不等她再次破口大骂,一边的朝歌已经闭上眼睛,冷笑一声,看看奚姝蔓又看看哈俞,缓缓出声:“公主,你可知道什么是与虎谋皮?”
“闭嘴!你这个贱人!”奚姝蔓见朝歌嘲笑与她,顿时又急又气,恼羞成怒,纵身上前拔下哈俞腰间的宝剑便向朝歌刺去。
凌厉的刀锋带着呼啸的剑气而来,直直的冲着朝歌的脖颈。朝歌方才已是大怒,这些天又伤筋动骨,再无力躲避,况且现下她见大势已去,活着亦不过是在哈俞与克克绮手中受辱,早就没了躲避的心思。
她也不闪躲,微微闭上双眼,却止不住眼角的一滴泪。她重活了这些日子,却没有珍惜来之不易的情爱时光,待到这般境地,奚晏也好她也好,都不过是他人刀俎下的鱼肉。
也罢,她先行一步,等阴曹地府相会,她再不怪他,再不怨他。
朝歌认命地紧闭着双眼,然耳边传来“哐啷”一声,她的手指紧了紧,却未曾感觉到预料中的疼痛。她睁眼一看,却见那把剑已经跌落在地,而一边的奚姝蔓则捂着手腕,正在无力呻吟。
“是谁!”奚姝蔓低声怒叱,眸中的阴厉已然不加掩饰,然她抬转过头颅,正要发狂,却如同被雷电劈中一般定在原地,瞳孔骤缩如针芒。
“皇……皇兄?”
几丈之外,一人黄衣而立,乾目朗朗,长眉依旧。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来,步有千钧,气势如虹,殿前的楼兰士兵似乎未曾见过这样天人一般的气质,一时间竟是忘了阻拦。
“奚晏……?”哈俞亦然是震惊的,他两个时辰前带兵踏破太和殿大门的时候,奚晏分明还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榻上。
殿中无比安静,朝歌骤然抬起头来,下颚的泪水还未滑落,而眼前雾气漫漫,那拨开荆棘而来的人如同渡世仙人,为她支起宝甲。
“歌儿,过来。”奚晏笑吟吟看她,向她伸出右手。
泪水瞬间噙满眼眶,朝歌只觉那一瞬从地狱迈入天堂的感觉有些不真实,她几步踉跄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地便向奚晏奔去。
分明只有几步之遥,却像是跨过了百丈之距,朝歌扑进奚晏的怀里,如一个委屈的孩童,竟是控制不住闷声大哭。
他的手掌温热,摩挲着她的发顶,藏着温柔与缱隽。
而下一刻,当奚晏看向哈俞时,眼中瞬息转为狠厉与冷漠,那阴钩一样的锋利神情,似要将他撕碎一般。
“你们岱国人果然是狡猾。”哈俞冷哼一声,此刻他若是还不明白奚晏乃是早有准备装病装瘫那他也妄为楼兰王子了,只是现在楼兰的兵力已经把控住了整个皇宫,即便奚晏安然无恙地醒来,又能奈何?
“再狡猾也比不过哈俞王子,你暗度陈仓的本事很是不错呢,看来没少钻研我们中原的兵法。”奚晏回应。
他怀抱着朝歌,面对满殿的楼兰士兵,却没有一丝怯色。此时的奚姝蔓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复杂难看,她极力告诉自己忽略两人搂抱的画面,只挤出一个温糯的笑意,温声道:“皇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姝蔓这些日子不知有多担心你。”
奚姝蔓心下颤颤,然她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安慰,那个她全心在乎的皇兄,此刻只用一种冰冷而怨憎的眼神看向她。
这样的眼神让奚姝蔓感到害怕,她下意识感到惶恐,害怕她做过的那些事情,让奚晏厌憎她,如同刺鲠在喉,她张着嘴半晌也没有再说出半句话。
而哈俞又怎会任由局面这样下去,他右手略略往后摆抬,候在殿内殿外的楼兰士兵立刻便听令调动起来,将奚晏与朝歌围在中间。
哈俞眼有阴翳,确是胸有成竹:“本王的人无处不在,你是醒也好睡也好,生也好死也好,这岱国的江山,今后再与你没有关系了。本王今日高兴,便赏你和你的妃子一个全尸,来世也好做一对恩爱眷侣。”
士兵们的利刃与长矛指向他们,那泛着寒光的锋芒比三更天的蓝月更要骇人几分。奚姝蔓踉跄几步要拨开人群去到奚晏身边,却被哈俞一把抓回来锢在怀中。
“至于惠平公主,便做本王的女人,本王保证你的荣华比之从前只多不少。”
“你做梦!”奚姝蔓尖叫着挣扎,却无济于事。
殿中哈俞的笑声十分刺耳,而奚晏只轻轻牵起朝歌的手,望着眼前这个桀骜居高的异族人,薄唇轻吐:“你高兴得太早了。”
哈俞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还没有明白奚晏这句话的意思,却听得殿外步伐叠踏声由远及近,宛如滔天的洪水拍打堤岸,只等待那顷刻掀覆的瞬间。
不过须臾,一片银光盔甲连阵,竟是将整个大殿围得水泄不通,原本胸有成竹的楼兰人皆是被这阵好大的气势所震慑。哈俞显然没有料到奚晏竟然早有准备,一时间有些乱了阵脚,他眯起眼睛,紧盯着奚晏,两人皆是屏息对敌,这一场争夺战容不得一丝错漏。
“即便你有所准备又如何,这天下,也该易主了。”只听哈俞振臂一呼道,“取奚晏首级着,赏金万两,加封爵位!”
这般赏赐自然应得众楼兰兵将趋之若鹜,他们呐声叫喊着,举戟搏杀,殿内殿外兵刃交接声连成一片。
不知是谁的刀剑没入了谁的腹部,也不知是谁的刀戟砍断了谁的喉咙,那一日,朝歌只记得漫天的红光与嘶吼的人们,那些被欲望驱使的人驾驭着兵器去掠夺他们想要的一切,却又都逃不过命运二字。
哈俞没有想到的是奚晏的准备比他想象地要充足许多,原本烧略的宫殿不知道为何源源出现精兵增援,他应以为傲的楼兰铁军,在这些岱国人手中竟是不堪一击,整个岱国皇宫恍若天然的囚笼,将他们困在其中。
直到这个时候,哈俞才明白,自己才是被瓮中捉鳖的那一个,只是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