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竟不想嫁给自己?
奚晏面上虽一派冷静,内心却尴尬倒不行,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的魅力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刚灭了朝家却在这会儿想着利用朝家姐妹的行为是多么可耻。
一旁的奚淮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全然忘了自己在永巷时也以为朝歌要以身相许。
奚晏既有意要好好利用朝家姐妹一番,又怎么能轻易放她们出宫?
他挥手道:“你且起来,这个我答应不了你,皇上也不会同意。”
朝歌见愿望落空,不由得失望。抬头见奚晏带着一种探究的神色看着自己,心中感叹皇家人的心思果然难以捉摸,方才还信誓旦旦要给自己恩典,这会子又说做不了主,感情是拿她寻开心,果真和九王爷一样,只有一张脸是能看的绣花枕头。
朝歌起身,对奚晏拜了拜:“如此朝歌也没有别的什么愿望了,谢八王爷好意。”
“笙歌丛里贺年朝,真是好名字,很配你。”奚晏淡淡说着。
看着天色已晚,他起身对朝歌道,“恩典你且留着,我改日再来,除了出宫,旁的我都答应你。无论你是要求金银财宝……”
奚晏想了想,又补了句,“还是姻缘嫁娶。”
恩,对,姻缘嫁娶。奚晏相信自己暗示得已经够明显的,于是满意地同奚淮离开了。
朝歌自个儿继续在院中打扫,心里腹诽,这王爷还真是个小年轻,多大的人了还送愿望,还是不能实现的愿望,怪没劲的。
不过奚晏说姻缘嫁娶,倒是让朝歌看明白了他的心思。恐怕这个八王爷是看上了自己这副皮囊,想把自己纳为小妾。
“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啊,行走的种马。”
朝歌对着夜风幽幽一叹,院子里只余下扫把的簌簌声。
奚晏回到太和殿时,小禾子已经打起了盹。
奚晏自顾自的换了衣服,在御案旁继续批折子。小禾子被动静给吵醒了,发现自家爷回来了还在批折子,忙上前研墨。
小禾子见奚晏出去了一趟回来似乎心情挺好,小心的问到:“皇上,今儿见了王爷,可是有什么喜事?”
奚晏挑挑眉,看着这个人精一样的小禾子,带着些笑意说道:“小子,就你机灵。”
奚晏心情确实不错,虽然朝歌让他有些吃瘪,但是今夜夜访昭和宫倒是收获不小。他终于找到制衡后宫的法子,后宫如今多是周家党羽的女儿,虽有南方各家族送来的女子,但还不足以牵制周芝敏她们,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够牵制的绝佳人选,而这个人选就是朝歌姐妹俩。
其一,朝家姐妹的相貌在京城是有所闻名的,自己若是宠爱她们也不过是爱美色,人之常情,太后不会过多过问,这就使她们姐妹在后宫立足成为可能。
其二,朝家已经抄家,朝家几乎死绝,朝歌姐妹没有任何靠山和势力,太后不会忌惮和警惕,前朝也不会。思来想去,牵制后宫最有利的法子,就是让她们成为自己的妃子。
虽然答应了奚淮不会动她们,可只要她们自己爱上他,就不算违反了约定。
奚晏打定了主意,心情更是好,看来自己近日要多去昭和宫走动走动,先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反正光靠自己这皮相也足够让她们爱惨,无论是姐妹俩哪一个爱上他,他的目的就都达到了。
等到奚晏空下来夜访昭和宫时,已经是几日后了。这夜,奚晏又换了常服,像那日一般悄悄来到昭和宫。
他刚踏进昭和宫的院子,就又听见了那奇异又动感的曲调。
奚晏迈步走近院子里,殿内,仍是灯火通明,还是朝阳领舞兼领唱,朝歌抚琴伴奏,一片欢乐。
难得的是,这次奚淮也在,奚晏倒不知,自己这个日日沉醉温柔乡的皇弟,何时换了口味天天跑这儿来看小丫头跳舞了。
奚淮也发现了他,兄弟二人交换了眼神,彼此都有些纳闷对方上这儿来做什么。
奚淮顺着奚晏的眼神,看到那头的朝歌,一下便明白了奚晏的用意,但他也无法阻止奚晏来这,只能是不作为地旁观。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
“嘿咻嘿——”
“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咻嘿咻——”
“……”
殿内众人唱的唱着,跳的跳着,奚晏注意到这次好像又换了一个曲,风格倒是一样奇异。
奚晏拿出自己今日特地带来的玉笛,那日他回去想了想,觉得自己用笛声合奏很是适合,既不容易被人发现,又刚好抚琴的人是朝歌,领舞的人是朝阳,他若吹起玉笛,也可以说是琴瑟和鸣,曲舞相对,朝歌朝阳都与他遥相呼应,自然容易爱上他,他可不就是民间说书的口中的“玉笛郎”嘛。
这般想着,奚晏便拿起笛子吹了起来,他样貌生得好,笛子吹得也很是动人,加上吹的是相思曲,笛声悠扬,仿佛情郎在倾诉,极其缠绵。
呵,朝家小姐,我就不信你们听不见。
奚晏自顾自地沉醉在吹奏之中,朝阳却最先发现不对劲,本来是很欢乐动感的小苹果,怎么会有一个柔柔的笛音乱入?
虽然不冲突,但乐音太柔,舞蹈渐渐慢了下来,广场舞慢了下来还了得。
朝阳目光在周围寻找着笛声的来源,最后发现了院外吹笛的奚晏,小嘴一下便撅了起来。
罪魁祸首,好啊!
朝阳停了下来,冲着院子外喊道:“吹笛子的那个,别吹了啊!难听死了都!”
什么?奚晏沉醉在自己的笛声中,突然被打断,还有人嫌他吹得难听?
奚晏额上青筋突突跳着,奚淮却笑得花枝乱颤,戏谑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也有今天”,后又转身去给越太嫔打拍子,还跟领舞的丫头朝阳眉来眼去,把奚晏气得不轻。
妹妹不行,那姐姐呢?
奚晏靠近看着抚琴的朝歌,带着深情款款的浅笑,但朝歌竟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奚晏吃了闭门羹,气得恨不得当场就把笛子给摔了。
奚晏七岁时在宫里就能凭着一张脸讨得宫女们的喜爱,还未及冠时,就已经有京都闻名的才情与相貌,入得了朝带得了兵,再等到及冠时,想嫁与他的女子更是遍布岱国,当了皇上后,那些精心选入后宫的妃子哪一个对他不是趋之若鹜?
怎得他都来了两回了,这朝家姐妹对他竟半分情意都生不出?
思及此,奚晏的眉头更皱了几分,又看了这满院的老老少少,都沉浸在这奇怪的舞蹈中,也没个人来搭理他,真是,很头疼。
奚晏收了玉笛,只腹诽道这朝家姐妹才情不足,也罢。
想着,他便走进殿去,殿内灯火明亮,还是能将他这张俊逸的脸照出个七八分水准的吧。
奚晏绕过围着的那几个奴婢,走到奚淮身边,众人这才第一次注意到了这个“不请自来客”,好些个年纪小的丫头,看见不同自家美貌王爷,但清朗俊逸像天人一样的人物,羞得舞也乱了拍子,频频拿眼瞧去。
奚晏看见这几个宫女的反应,不知道丢到那个角落的面子终于找了回来,再看坐在一侧弹琴的朝歌,素手纤纤,着一件淡蓝白玉兰花纹样的如意云烟裙,眉眼清冷中透着柔情,手在琴弦上时而按、捻、挑,偶然间露出衣衫的玉白手腕,不知为何就让奚晏多看了会。
奚晏眸中晦涩不明,看了朝歌好一会儿,才敛下目光。
他想着,不如就为朝歌作诗一首,也好彰显自己的才情。
于是,奚晏抱定主意,可他还没来得及吟诗,就听见一旁奚淮的侍从敬平出了声。
“姑娘弹琴真好看,敬平想起坊间形容姑娘这样的女子,都是——”
“诶——都是什么来着?”敬平挠挠头,他只跟着奚淮读过一点书,又时常陪着自家王爷去那烟花柳巷勾栏地,听去了一些淫词艳语,一时竟还想不起来。
切,傻小子。
奚晏虽然被人抢了先,但是看见敬平苦恼的样子还是挺乐,像这样的赞美佳人的诗词,他张口就来,这傻小子只会衬托得他更加才情出众,到时候朝家姐妹还不钦慕于他?
纵然内心自导自演了无数戏码,奚晏面上还是一片淡然,只静静看着敬平能说出什么话来。
敬平想了半天,好不容易选出了记忆中最为适当的一句:“嗯……娉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最后一句是——”
“卷上珠帘总不如!对,姑娘就是这样的人。”敬平好不容易念全了这诗,高兴得直要给自己拍手叫好。
一旁的奚晏和奚淮脸色骤变,奚淮更是哭笑不得,教他念了些书,选什么不好,偏选这四句,竟不知这四句的含义原是用来夸赞那艳绝青楼的女子。
朝歌是第一次听这诗,也听不出这诗里的什么个意思,大概,也许……用现代人的话,敬平是要夸她——春风十里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