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半个时辰,许多妃嫔处皆是“收回”了当初所送的贺礼,宫人们只需稍稍打听便知原因为何,是以皆是在背地里议论纷纷,一时之间,宫内又是热闹了起来。
在许多妃嫔尚未想出予以辩解的对策之时,便收到了皇上的旨意,但凡是收到关雎宫所退回的贺礼之人,不论情况如何,品级皆是要各降一级。
因着这道旨意,自是又掀起了千层浪,有人欢喜有人愁,只不过前者只有沈嫮玥一人,后者却是占了近乎全数之人。
沈嫮玥着人将贺礼退回,如此自是选择了将此事摆在了明面上,若是其自身所为,那只怕会因此而恼羞成怒,但是若不是自身所为,如此便是在与其警醒,只不过虽为好意,方式却是极为的令人难堪,是以同样不会念着沈嫮玥的好。
左右都不会记着这份“情”,反倒是因着位分被降而就此将仇都记在了沈嫮玥的头上,这般的将沈嫮玥推至风口浪尖之处,对于沈嫮玥自己而言,并无特别的感受,而对于皇后等人,却是再一次的有些捉摸不透了。
……
关雎宫
“嫔妾给皇上请安,”沈嫮玥听得身后的动静,连忙回转过身子与之行礼道。
孟连彦顺手扶了她一把,笑问道,“玥儿如今可是高兴了?”
沈嫮玥挑了挑眉,面上的欣喜之色尽显无余,“不知这是否可勉强算是‘狼狈为奸’?”
“朕以为玥儿既不是狼,亦不是狈,”孟连彦轻笑了一声,顺着她的话说道。
沈嫮玥明知他话里定然不会有好话,但依旧是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期盼着问道,“为何?”
“因为不论是前腿,亦或是后腿,玥儿都是不如朕长,”孟连彦拉着人坐了下来,“耐心”的与之解释道。
她的个子放在后宫妃嫔之中,其实并不算是矮个,但是与他相比,却只是堪堪到了自己的下巴而已。
沈嫮玥抿了抿唇,不死心的问道,“在皇上眼里,莫非嫔妾竟是没有半分的优点不成?”
“倒也不是,”孟连彦故意皱眉想了想,道。
“比如呢?”沈嫮玥难得听他夸她,是以连忙来了兴致。
孟连彦侧头看着她,双眸之中带了认真之色,“玥儿的狗腿较之朕更长。”
沈嫮玥见身侧之人面上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回响在耳边的笑声亦是久久不散,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咬牙道,“嫔妾多谢皇上的称赞。”
“玥儿不必客气,”孟连彦的心情实在是不错,回应道。
沈嫮玥轻哼了一声,“皇上如此这般的夸赞嫔妾,才是客气呢。”
“是朕应该的。”
“皇上说的哪里的话,这分明是在与嫔妾客气。”
“其实并没有。”
“皇上承认便是。”
“……”
“……”
站在殿外的魏得忠与和菱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欣慰的笑容,自打皇上与舒婕妤之间有了情份之后,他只发现在皇上身上,许多从前从不会出现的事情如今是接连的发生,令他亦是有些见怪不怪了。
譬如每日皆是会让人禀报关雎宫内关于舒主子的事,且是不止一次,事无巨细皆是要知晓得清清楚楚,小到舒主子说了哪些话亦是要人复述的,大到因着舒主子的缘故而影响了喜怒哀乐,是常有的事。
虽是因此而使得皇上的情绪变化得更无规律可循了些,但是在魏得忠看来,反倒是如今的皇上更加的好些才是,毕竟是多了些人情味,不再总是冷冰冰的,令人不敢近前。
魏得忠思及此,连忙止住了自己的思绪,有些不敢再往下想,笑道,“和菱姑娘若是累了,只管去歇着便是,有老奴在这看着,定然是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的。”
和菱轻笑了声,“多谢魏公公的好意,只是奴婢是不累的,站在这处与魏公公说说话,亦是好的。”
魏得忠劝了一句便不再多说,为人奴才多年,自是清楚面前之人的心思,是以亦只是点了点头,随口应了声而已。
舒主子得以有这般的宫女,是其今生的福份,当然,和菱能够伺候那样的主子,亦是前世修来的缘份。
包括他自己,亦是一样的。
……
长春宫
“娘娘,听说永和宫的安嫔正在闹脾气,旁人如何劝告亦是无用的,”又莲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
贤妃缓缓的睁开了眼眸,冷嗤一声,“何处来的安嫔?”
不论是否是安慕卿所为,只最后的帐却是算在了她的头上,被降一级却不再是如同从之前的顺仪降为嫔,而是由嫔位之上再度回落至嫔位之下,虽只有一级,却是天壤之别。
不仅所有吃穿用度份例皆是有所变化,而且自称他称亦有不同,便是住处亦不再是永和宫的偏殿,而是要重新搬回以往的秋水榭,换句话说,如今的小仪与其初入宫之时的良媛并无太大的差别。
一切,又是重新回到了原点。
“奴婢知错,该是安小仪才是,”又莲抿唇而笑,应声道。
“既然不再是安嫔,想来她如今正是伤心的时候,如若有人与她劝慰,想必定是能够收到好的效果,”贤妃的双眸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说道。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在场的二人心中皆是再为清楚不过了,毕竟人在冲动的时候任何事都是能够做出来的。
入宫一年,早已能够让贤妃将安慕卿的性子看透,而且她尤其的理解从云端跌入泥沼之中的痛楚,是以极为的理解安慕卿此时的心情,而正因为理解,所以她才以为许多事情已是时机已到。
“是,奴婢这便去安排准备,”又莲福了福身子,正待退出去的时候,又听到上首之人继续出声道,“皇上可是又去了关雎宫?”
又莲转过身子,点头道,“是。”
贤妃冷笑了一声,“看来在皇上心里,舒婕妤到底是不同的。”
这个“不同”,到底是为何不同,何处不同,想来却是只有皇上自己心里清楚了。
“那娘娘以为皇上可是待舒婕妤较之珍容华更为……”又莲早便想问清这个问题,只是一直都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而此时正好提出是以便连忙问道。
“本宫又不是皇上,又如何清楚其心底所想呢?”贤妃的声音愈发的冷淡,“左右不过她们二人,无论是哪一个,皆是留不得了。”
既然难以分清到底谁才是皇上的心头所爱,虚虚假假令人模糊,那么再贤妃看来,反倒是不如来个“一网打尽”更为的彻底和干脆,也能够更好的永绝后患。
只不过多了个人,自是要多费许多心力,是以许多事情,都是要重新从长计议才好,否则一时不慎到底是会牵连过多,连累了自身却是不好的。
又莲含糊应了声,并不敢多接这话,只是心底暗自有些感叹罢了。
红颜多薄命,许多时候亦是咎由自取的结果。
……
永和宫
“你如今再为恼怒亦是无用的,反倒是不如好好想想对策,摆脱困境才是,”范柔嘉挥了挥手,打发了宫人离开,眨眼间室内便只剩下二人。
安慕卿冷笑出声,“本嫔又能够有何对策呢?左右不过是随着旁人摆弄罢了。”
先是从顺仪降为嫔,再是从嫔降为小仪,整整一年的时间,她竟是白白浪费了光阴,没有半分的收获,只能冷眼看着旁人扶摇直上,步步高升,如此之情形,让她如何能够不怨,如何能够不忿呢。
晋升位分惯是难,何况是处于嫔位的分水岭,而被降品级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已,实为再为简单容易不过了。
范柔嘉叹了口气,“可是你这般生气终究是无用的,何况是将气撒在了凝嫔等人的身上,只会让其……”
“不要再谈论本嫔,只说说你自己,”安慕卿不等其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厉声道,“在你心里,可是已然将她们几人当作是真真可信任之人,而本嫔不过是尔等的挡箭牌而已?”
“与尔相识十余载,竟是不知你亦会如此的颠倒黑白,”范柔嘉怒极反笑,“若是不再信我,我只管走了便是。”
安慕卿嘴唇动了动,犹豫了几番终是不曾开口,一直以来,都是旁人与她迁就,而从不曾出现过任何的她去讨好旁人的行为。
范柔嘉冷哼了一声,瞥了眼她的神情,便知此时再劝亦是无用,反倒是不如让其吃些苦头,早些吸取点教训,长些记性。
映竹见着人离开,这才慌忙的跑进来,不等她说话,便听上首之人怒喝道,“急急忙忙的样子成何体统!”
“奴婢知错,”映竹咽下了口边的话头,转而认罪道。
主子这般的性子,本就是不够讨喜,得罪了旁人倒也罢了,可是如今竟是与嘉小媛亦是离间了,只怕往后的日子该是愈发的难过才是。
虽是可以预见未来的情形,但是映竹却不敢再多劝一句,唯恐招来其天大的怒火,平白受罪。
若是此时依旧是在安侯府便好了,有夫人与少爷时时护着,无论何人,皆是不能够将主子欺负了去,更不会让其受半分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