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碧云艳羡完了,开始哭诉她大热天挤城中村,房东刁难,邻居奇葩,巴掌大的小房间又闷又热,苦不堪言。
“前几天半夜停电,差点中暑晕过去!”
田碧云说得入戏,见女儿木头似地没反应,恼了,一指头戳过去:
“吃哑巴药了?攀上高枝看不上穷当妈的了?越来越没良心了你!”
项明月被戳到伤口,疼得嘶嘶吸气,眼泪差点掉下来。
田碧云这才察觉女儿浑身淤青,第一反应是她惹恼阚东城,被“家暴”了。
她板着脸教训女儿,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花别人钱就得做小伏低,别死心眼,别装矜贵,别吃眼前亏……别连累家里人!
“你能找到阚东成这种公子哥,八辈子烧了高香,别贪心不知足!”
项明月被老妈尅得蔫头耷脑。
“妈,阚东成快回来了,你有事快说吧。”
田碧云讪讪。
她今天来天涯海上,关心女儿是其次再其次,重点是弄一套房子!
最近小半年,项家祸不单行——
公寓房和安置房,被项阳抵押给了七号当铺;
两百存款,当胡椒面撒给了各路债主;
压箱底的好东西,被诈出来抵了债……
时隔七年,项家破产之后又破家,从中产沦为贫民,连个自己的窝都没了。
田碧云捶地嚎啕,说亲朋邻里鄙视她出墙不守妇道,见了她不是吐唾沫就是冷笑;跳舞人家嘲讽她人品不好,取消了她当大赛评委的资格。
坐吃山空,走投无路。
她想重操旧业,开一家养生美容馆,没有本钱,怎么开张?
“女儿啊,妈这把年纪,没本事当老板,就只能当扫地阿姨,想应聘个美容师,人家都嫌弃妈人老珠黄……”
项明月被老妈哭得难受,说等她伤好了,就出门找兼职,自己解决学费生活费。
“我会跳舞,还懂彩绘,兼职不难找到,阳阳的那一份,我也担了。”
田碧云噎得脸色铁青。
她大热天跑过来,舌灿莲花忽悠半天,女儿死脑筋不开窍,反将了她一军。
放着现成的门路不走,费劲巴拉自己挣,脑子有病吧!
田碧云咽下火气,硬挤出笑容,和颜悦色地劝项明月:
“女儿啊,你是医大的博士,功课繁重,哪有那么多业余时间打工挣钱?再想想别的办法。”
项明月蹙眉想了想,说还有“助学贷款”,她和弟弟一起申请,等毕业挣钱了再还。
田碧云气得咬牙瞪着女儿,想从她脸上看出是真心这么想,还是搪塞糊弄人。
一时半刻看不出名堂,她憋了半天的邪火压不住,骂女儿不长脑子,放着阳光大道不走,赖在独木桥上作死。
“趁着姓阚的还宠你,赶紧哄他给你弟买套大房子,给妈买个好铺面,把养生馆热热闹闹地开起来……你现在装清高,等他玩腻了,迷上别的妖艳贱货,你就喝西北风去吧!”
奇葩的脑回路,把项明月绕得欲哭无泪。
田碧云想想势在必得的钱和房子,心一横,把最后一点遮羞布也撕掉:
“傻女儿,这世道笑贫不笑娼,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妈自己跟他说,只要他抹不开面子答应了,咱家就赚到了,以后分了也不亏……”
项明月气得满脸是泪,恨恨喊了一声妈。
田碧云恨她油盐不进,越来越疾言厉色:
“傻女儿,你别仗着长得不错,就心高气傲,以为能飞上枝头,醒醒吧!看看你妈我,当年那么多小姐妹,算上郭淑梅那个贱人,谁有我长得好?结果呢,就数我混得惨……妈不是不想你落得我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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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明月不想再跟老妈纠缠,转身进了公主房。
田碧云紧跟着女儿,被房间的奢华布置惊了一下,问女儿:
“你平常就睡这儿?不跟姓阚的睡一起?”
“嗯。”
田碧云是过来人,盯着床上的单人枕,猜到一种最不希望的可能:
“女儿,你该不会……还没跟人家睡过吧?!”
“嗯。”
“啪”一记耳光,狠狠扇在项明月脸上,把她打懵了。
田碧云气得面色青紫,恍若魔鬼,劈头盖脸地打女儿。
项明月好不容易挣脱,不敢置信地瞪着老妈。
她想不通自己没被阚东成“糟蹋”,会把老妈激动成这样?
田碧云打累了,坐在地上耍赖,逼着项明月立刻给阚东成打电话,立刻就跟他上床,不管用什么下三滥招数,一定要把房子和钱拿到。
项明月气得哭,质问老妈:
“你为了钱,为了房子,逼我去当男人的玩物,你心就这么狠?!”
“你为了自己,看着我和你弟弟吃苦遭罪,你心就这么硬?!”
撕破遮羞布,田碧云冷笑不已,说不就是当情人嘛,有什么见不得人?
“姓阚的有钱有势,你好好跟他几年,这辈子都不愁吃穿!”
项明月扭过脸,道不同不相为谋。
田碧云好容易来一趟天涯海上,不死心地继续忽悠:
“女儿啊,妈知道你心气高,不想委屈自己,可咱家真的碰到坎了啊!”
项明月潸然:“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再难,还能比得上爸刚走那阵?”
田碧云脸色更黑,警告女儿别想得太多太美!
“姓阚的为你砸了三千万,不熬到你人老色衰,他不会舍得撒手,你不趁着受宠弄点钱,将来——”
“将来靠自己,一样过得好,我有手有脚,是外科大夫。”
田碧云冷嘲女儿不见棺材不落泪,想想那个罗笠人,当初多风光,转眼落水狗。
“还有咱们家,你爸的生意做得那么好,突然就人走茶凉……人强又怎么样?横不过命!”
项明月不吭声。
田碧云继续叨叨房子,说熬了半辈子,连片落脚的地都没有,日子没法过了!
项明月不服气,说云海没房子的人很多,都活得好好的。
“老娘活一辈子,从不输人!从不跟人家比烂!你这个吃里扒外地东西,想气死我是不是?!”
田碧云面色狰狞,骂项明月生在她手里,别想躲清静,乖乖给她把房子弄到手,不然没完!
她咆哮詈骂,气头上还扬起巴掌要打。
项明月躲避不及,抱着脑袋硬抗,等了半天没有痛感,抬起头时,阚东成攥住了老妈。
“项太太,有话好好说嘛,你女儿不开窍,找我。”
他和颜悦色,听得田碧云心里熨帖,遮遮掩掩地说明来意。
“不是我贪财,实在是孤儿寡母……没房子不方便,没进项不踏实。”
阚东成点头,热心地帮忙出主意,说项家有两套房子押在七号当铺,先赎出来住着,然后再说商铺的事。
田碧云喜得浑身发痒,一脸雍容地跟着阚东成下楼,经过大厅看见拦她不让上楼的“看门狗”,不屑地冷哼两声。
项明月怕阚东成坑人,紧随其后也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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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号当铺,华鹏起盛装以待,领着众人上了三楼小客厅。
服务生殷勤伺候,端来茶水点心,变着花样拖延时间。
项明月惴惴不安,她认识阚东成这么久,对他的脾性深有感受。
他撞破田碧云威逼掌掴,一没发怒,二没轰人,和颜悦色,热心张罗,一副乖乖女婿的姿态……有古怪。
装饰古拙的小客厅里,阚东成旁敲侧击,重点问田碧云前一阵子在哪儿躲债,有没有被债主惊吓?
田碧云唏嘘恼恨,骂债主黑心,敲骨吸髓,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没人撑腰。
“多亏阚公子你心善,替我们还了这笔债……女儿啊,做人要懂得感恩,回去好好伺候阚公子!”
她特意强调了“伺候”,窘得项明月面红耳赤。
阚东成趁机搂住项明月,美美亲了几口。
亲完,继续忽悠田碧云:
“项太太,项阳的仓库失火,警察一直没逮住案犯,你心里有嫌疑人吗?”
项大少做生意的本事,真心不差,他囤积的那些药材,三个月利润就翻了五番。
眼瞅着就能咸鱼翻身,一把野火把他烧回了原形,倾家荡产还欠一屁股债。
这火到底是谁放的?
一说是“同行眼红”,这个怀疑面太广,几乎大海捞针;
二说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直指薛公子。
阚东成想知道第三种可能。
田碧云也没有让他失望,讪讪说自己“脾气不好”,这么多年做药材生意、开美容养生馆、跳舞交际,明里暗里有几个冤家对头,但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的就只有一个:郭淑梅!
“这个贱人抢了我的男人,还倒打一耙骂我是小三,明明是她臭不要脸,挺着大肚皮耍赖……”
简而言之,两女争一夫,郭淑梅成了“史太太”,田碧云成了“败犬”,下其貌不扬的项大海。
婚后她不甘寂寞,继续跟初恋情人厮缠,藕断丝连到今天。
最无辜的是项大海,自以为抱得美人归,至死都被蒙在鼓里。
项明月莫名齿冷,再看老妈,怎么看怎么陌生。
田碧云不以为耻,愤愤数落郭淑梅的不是:
“那个贱人一肚子坏蛆,最见不得我们娘俩好,杀人她不一定敢,放火干得出来!”
项明月心中一颤,跟阚东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项阳逃出别墅,在白银旅社遭遇杀手袭击的事,凶手一直通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