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明月衣衫不整,急忙忙摘下苇叶胸围和蒲棒草裙穿戴在身上。
阚东成出去一趟,从车里拿回几个礼盒,外加一束白荷,掐下花朵点缀在项明月的发髻和草裙上,嘴里还不忘嘲讽,说这是她的“本命花”。
她打扮好了,轮到阚东成。
项明月依葫芦画瓢,也帮他挑了蒲棒草裙和艾草花环。
“没创意,重来!”
项明月无奈,从墙上摘下用艾叶和菖蒲拧成的草绳,从阚东成肩头一直缠绕到手肘,又拿来一双草履帮忙穿上。
阚东成还是不满意。
项明月想了想,拿起旁边的染料盒帮他彩绘。
仓促间找不到狼毫笔,她用粗细不等的化妆刷替代。
浓勾淡抹,从阚东成背部开始,蔓延到全身,画风渐渐桀骜斑斓。
几分钟后,一片片“苇叶”轮廓渐渐浮现,缠绕在阚东成身体上,越来越像一个人形龙(ròu)舟(zòng)。
单论彩绘造诣,阚东成不比项明月差什么,但缺了肆意飞扬的想象力,不够大胆,不够跳脱。
项明月胜在不走寻常路,眼前的这副“绿野仙粽”,越画越入佳境。
刚画完阚东成脸上的“龙须”,阎二牵着梅拉进来,啧啧艳羡,缠着阚东成把项明月“借”给他。
“太酷了!让项大夫帮我也画一个呗!”
“不好意思,私人物品,概不外借。”
“嘁!小气!”
阎二满脸不爽。
阚东成不为所动,冷着脸撵人:“小阎总,这儿清场了,你是老板也不能乱窜,请吧!”
阎二脸黑如炭,埋怨阚东成不仗义,不懂分享,只顾自己甜蜜。
“抱歉,我不是薛云谔,没兴趣共享女人。”
项明月听不懂两人话里的刀锋,赶走阎二,留下梅拉给自己打下手。
层层叠叠的苇叶涂染完毕,阚东成秒变端午吉祥物——“苇叶”把他包裹得像粽子,总体看又像一艘“龙舟”,他的头是龙首。
项明月用眉刷在他后背写上“绿野仙粽”四个草书,署上大名,收工。
梅拉笑得前俯后仰。
阚东成扫了她一眼,“小阎总最近对你怎么样?”
梅拉一愣:“很好啊。”
“他身边损友太多,你小心一点。”
正说着话,摄影棚外涌进一群人。
为首的是薛公子,招招摇摇,醉意醺醺,看见项明月穿着草裙,放肆地嘘口哨起哄:
“项小妞,穿这身再给爷跳个芭蕾呗?来云海这么久,还没遇着比你更骚……”
“嘭!”一声闷响,前一刻还得意洋洋的薛云谔,倒栽着摔了出去!
阚东成踹飞了人,拉着项明月挡在身后。
薛云谔气得面目狰狞,甩开两个搀他起来的跟班,瞪着发红的眼睛咒骂阚东成:
“姓阚的!别以为你攥着曲家几成股份,老子就怕了你?识相地赶紧把股份转给我,不然走着瞧!”
阚东成还没说话,梅拉恨恨冲上前,指着薛云谔的鼻子骂:
“姓项的,这么多年你又冒出来?还改姓薛了?我呸!真有出息,你打人拆房,欺男霸女,迟早遭报应!”
薛云谔被骂得莫名其妙,盯着梅拉一脸路人。
梅拉更生气,戳着他的鼻子提醒:“七年前,白鹿桥!”
薛云谔恍然记起:“你是安老头家的黄毛丫头?”
“没错,就是……呸!你才黄毛,你全家都黄毛!”
薛云谔脸上笑容再度淫邪:“哟!女大十八变啊,当年的小美人长成大美人,更有滋味了……”
梅拉猜到没好话,不等他说过瘾,一脚踹过去。
薛云谔早有防备,梅拉的无影脚扑空不说,还被他钻空子抱在怀里乱摸。
梅拉惊惶尖叫。
阎二黑着脸把她抢回来。
倒霉的薛公子在“窝心脚”之后,又挨了生意伙伴的“霸王拳”,怒火滔天,知道讨不着便宜,悻悻走人。
梅拉猛擦腿上的手印,问阎二:“这王八蛋来干嘛?”
“投资了一家直播软件,缺网红,想跟奥玛酷艺合作包装女团,炒作人气……”
项明月一怔,这才知道酷艺从前是一家批量培养女团的流水线公司,原来的老板倒了霉,资产被法院拍卖,酷艺被抵押到七号当铺,阎二接手。
项明月很少追星,女团只知道“少女时代”,男团只知道TFboy。
酷艺曾经培养过什么女网红,没听谁说起过,阎二也语焉不详。
梅拉满脸鄙夷,骂曲万盛真是瞎了老眼,找薛云谔这种狗东西当女婿!
阚东成冷嘲:“你男朋友的眼神也不怎么样,选这种人当生意伙伴。”
阎二不吭声。
一番闹腾,项明月也不觉得尴尬了,乐呵呵让梅拉帮忙拍照。
阚东成凉凉提醒她:“项大夫,你今天的任务不是自拍,是陪我拍,杵在那发什么呆?过来!”
清场,落锁,连梅拉都被赶了出去。
项明月硬着头皮走到阚东成身边,化妆师和拍摄助理就在旁边,不信他敢厚脸皮使坏。
一进场,就身不由己,被阚东成摆弄出各种姿势。
摄影师的技术绝佳,连她反抗时瞬间的愤懑神态,都能抓拍出照片,一张比一张旖旎香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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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以后,项明月捡起吧台上的山寨款式,皱皱巴巴,酒渍斑斑,她犹豫着要不要穿。
阚东成把那几个精致礼盒扔给她,“去换上吧,就知道你今天穿不好衣服。”
项明月打开了看,不但有一件白底青花小礼服,还有一套蕾丝打底,头饰、首饰和水晶鞋都有。
她心情雀跃地进了盥洗室,再出来的时候,从皱巴巴的小大夫秒变女神,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
阚东成还觉得不满意,拿起金镶白玉簪子,帮她在脑后绾起一个蓬松的髻。
帮她戴钻石耳饰的时候,惊讶她居然没有耳洞!
从前在天一号病房,他不止一次嘲讽她在鼻翼上戴耳钉,也看见过她戴脐环,这么嚣张嘚瑟的人,会舍得不挖耳洞?
项明月讪讪:“从前有人说帮我弄,后来他……忘了,挖耳洞挺疼的,我也不怎么喜欢戴耳钉。”
她边说边捂住两只耳朵,生怕阚东成一时兴起,逼着她立刻挖耳洞。
好在他没当一回事,扔下首饰盒,帮她抹了淡淡一层莹润口红。
“你现在是我的女人,别整天穿戴得像非洲难民,别人还以为我养不起你。从前你家里也算个暴发户,就把你养成这模样?”
“从前是从前,现在我家穷得很,我弟弟——”
“他好得很,吃嘛嘛香,下午那肥猫会带他过来,当面跟那些债主了结。”
项明月放下心,拎着包包,站到玻璃镜前花式摇摆,颇有名媛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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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东成盯着她脖子上的项链。
一根米白色的犀牛皮绳,串着几粒精致的小铃铛,花瓣搭扣,简约活泼。
打从在天一号病房遇见,她就戴着这串项链,从没摘下来过。
阚东成捏在手里看了看,脸色变幻:“谁送的?”
项明月一愣,不吱声。
阚东成加重了语气:“谁送的?!”
“我……爸爸给我买的,生日礼物。”
“你爸都破产了,还有钱给你买MonicaVd设计的珠宝?”
项明月一脸懵。
阚东成拨了拨项链上的铃铛,声音不大却悦耳清脆,每一粒上方都有镂空的小月牙儿,旁边还刻着年份。
一共七粒,整整七年,最近的一粒是去年。
项明月谎言被戳穿,窘得满脸涨红,眼睁睁看着某人把项链摘走。
阚东成还不罢休,盯着她上下打量:
“你的玉牌和玉镯呢?”
“玉……牌……镯?”
项明月更窘,不但是脸,全身都涨红了。
她初中毕业那年,老爸项大海从南疆得到一块极品硬玉,满翠,水色极好,但只有拳头大小。
老爸爱女心切,让人给她做了一只手镯,镯芯又打磨成玉牌,圆溜溜地像个小月亮,常年挂在她脖子上。
玉镯稍微小了点,项明月戴上以后渐渐摘不下来,不分四季套在左手腕上。
她不知道阚东成怎么知道这事,讪讪解释:
“玉牌……丢了,玉镯……不小心摔断了。”
“摔断的东西呢?去拿过来我看看。”
项明月窘得缩脚尖,“我妈说有个债主喜欢,拿去抵债了。”
阚东成面露瘟色:“要是债主喜欢你,是不是也拿去抵债了?”
项明月:(已经抵债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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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过后,陆陆续续有债主过来。
阎二出面接待,一大群人躲在摄影棚里喝茶聊天。
那肥猫似笑非笑,踱到阚东成身边揶揄他:
“东子,你怎么舍得把‘猫’还给我了?霸了这么多年,良心发现了?”
阚东成神态高冷,自顾打电话。
那爱新厚脸皮,又凑过来问他是“春心”动了,还是“真心”动了?
“怎么就迷上个小大夫?你爸妈能同意?!”
“我的私事,不需要他们同意。”
“她弟弟的烂帐,你真的全包了?”
“三千六百而已。”
“得,又疯了一个!”
那肥猫埋怨阚东成“心软”,才被别人吃得死死地。
“你就没怀疑过,这是史老板和田大妈给你设的套?”
“不是怀疑,是确定!但我做不到像他们那样无情无耻……我认输。”
“你平白拿出三千多万,冤不冤?”
“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