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东成一身豪华装备,跟此地的凋敝格格不入,他也不像是会对这种贫民地感兴趣的人。
面对明月的惊讶,他笑得很欠扁:
“从前去一趟城中村,就收获一个大美niu,现在想再碰碰运气,说不定……”
明月气得踹他,这种好事他得逞一次还想第二次?当年就蠢兮兮的才会被他骗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傻子?就算是傻,渐渐的也都被坑得聪明起来,懂得反唇相讥,比如现在的明月:
“阚总你春风得意呀,平常没机会来这么寒碜的地方,专程跑来看看倒霉蛋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阚东成轻笑:“马上拆迁了,这里的房主都能拿到一大笔钱,算不得倒霉蛋。”
明月一怔,她忘了这一茬,但刚才看到那些住户的状态,不像是即将腾达的准中产,全都过得苦哈哈。
阚东成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嘴里道破机关:
“你看到的人只是租户,不是房主,你从前的那些街坊不少人有的等钱用,有的目光短浅,早早就把旧房子卖出去,买主都是投资客,买下以后要么继续租给前房主,要么交给租赁公司打理,坐等收拆迁费。”
明月了然。
当年项爸去世,自家也卖掉不少房产抵债,田碧云没少唠叨那些人趁人之危。
路虎拐上一条清幽的小路,灿灿的晚霞穿透树冠,带着暑气的风吹过面颊,隐约有泥土和花木的清香。
盘山公路一圈接着一圈,明月被绕得昏昏欲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倦鸟归巢,夏虫唧唧。
阚东成静静地坐到她身侧,看她醒来,悄悄成从身后环抱住她亲咪。
明月却彷佛没有睡醒,怔怔盯着不远处的山谷,那里有点点星光不断飘动流窜,居然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萤火虫,在空中东飞西窜,幻化出奇妙光影,最后又汇集在一起,像是一束光,照亮幽黯的山谷。
她开心地滑下车窗,恨不得冲下去捉几只。
阚东成对萤火虫的兴趣远不如对明月大,不着痕迹地缠住她的长发,像是细细绵绵的蛛丝网,想把她套牢在他的世界里。
明月晓得他居心不良,担心有车辆经过,不肯答应,抓住他来势汹汹的手,狡黠地在掌心里印了一个吻,开始耍赖:
“我饿了,想回酒店。”
阚东成犀利的眸子穿透她顽皮的目光,突然笑了起来,“好啊!”
小鬼东西,皮一下就很开心嘛,看她今晚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满天星斗恍若银链,一颗一颗串联在漫天空,看不见尽头。
明月喜孜孜地坐在副驾座上,满脸阴谋得逞的笑,看着道路两旁流光溢彩的霓虹灯柱,不知不觉就蹙起眉心,腹痛……很痛……噢!
路虎刚开进天涯海上停车场,明月的身体就像受惊的虾米一样缓缓弓起。
阚东成敏锐的发现了她的异常,“怎么了?”
明月艰难地抬起头,“亲戚要来了,没事。”
痛经,折磨了许多年的一件事,吃过许多中药,效果不大。
十分钟后,阚东成接过酒店服务员送来的“七度空间”,满脸尴尬,生平第二次,他又在替女人打理“私房事”。
“粉色日用、蓝色夜用。”
服务生淡定地补上一句,退了出去,撇下他一个人尬站。
明月抱着装满热水的暖袋,舒舒服服地躺在大沙发上,一边看动物世界,一边揶揄阚东成:
“你很喜欢这个牌子嘛,又买这一种。”
阚东成:……无奈脸。jpg
天气还是一样酷热,午夜的一场暴雨并没有让暑气退去多少。
明月一觉睡到半中午,打电话给酒店服务处,让他们准备了双人份的豪华午餐,拎着去医院照顾秦岭。
她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脚趾被压得却有些麻烦,还配了拐杖,骨科医生检查过,说至少要半个月才能拆掉辅助物。
明月搀着她坐到临窗的沙发上,把饭菜一样样摆在桌上,“不知道阿姨喜欢吃什么,我随便叫了几样。”
秦岭没有说话,淡淡地拿起筷子。
明月站在一边进退两难,这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可笑的错误——她想当然觉得对方会邀请她一起用餐,巴巴带了两人份的上来,忘了贵人都不那么平易近人。
眼看人家摆起贵夫人的谱,她撅着嘴转身要走。
“怎么不坐下来一起吃?看你都买了双人份的。”
秦岭吃相优雅端庄,看她赌气要走,开口挽留。
明月搞不明白她闹什么幺,杵在旁边发呆,没走人也没坐下用餐。
秦岭好心地替她拆开筷子,催促她坐下,嘴里还提点她:
“小项啊,我最讨厌年轻人口不对心,你带来的菜色这么好,鲍参鱼翅齐全了还假谦虚,现在大家随便吃点什么都这么奢侈吗?”
明月一怔,她忘了这茬,讪讪地说是从酒店里买来的,没仔细看。
秦岭蹙眉,眼前这些饭菜要花掉一个普通人俩月工资,看明月这么漫不经心……简直了。
她吃了几口菜肴,味道相当好,绝对出自名厨,她忍不住旁敲侧击:
“小项,听小宋院长说,你还是个学生,没有经济来源,花钱就这么大方,点菜都不看价钱的?”
明月:……?
不知为何,面对秦岭她总有莫名压力,也许是因为人家受伤跟她有关,也许是因为梅拉的事情有求于人,总之就是紧张,不敢任性。
秦岭一个问题抛出来,明月闷头吃饭不吱声。
秦岭不悦,继续开问:“小项,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我妈妈身体还不错,爸爸……前几年过世了。”
答非所问。
明月心虚地吃饭都放慢了速度,她明白秦岭的意思是问她的家境,觉得羞于面对。
穷富倒是无所谓,自家刚爆出来的一桩桩新闻,半个云海的人都听说了,随便拎出来一件都匪夷所思。
秦岭看了她两眼,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心思各异地吃完饭,明月收拾起残羹冷炙,扔进门外垃圾桶,正想离开,秦岭突然开口:
“屋里太闷,陪我聊聊天,有时间吗?”
明月怔了怔,扶着她坐上床沿,自己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秦岭居高临下打量她一番,缓缓开口:“听这里的小护士说,你有一个有钱有势的男朋友?”
这架势不像闲聊,像是家长给不服管的女儿训话,明月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是有一个男朋友,认识七八年了。”
这下轮到秦岭惊咦了,她得到的消息是明月年后才认识现在的男朋友,很短的时间就打得火热。
她看明月不像说谎,犹疑地打量她:“七八年前你才多大?早恋呐?”
“没有,那时候我刚高考过,暑假里认识的,他跟家里闹翻了自己跑出来,被我捡回家养着了。”
明月的语气欢脱,感染了秦岭,面色不再绷得紧紧地,埋怨她“小姑娘家不知道防备人”。
“那时候年纪都不大,觉得聊得来就在一起了,没想那么多,那时候我爸爸还在,家境很好,他从家里跑出来两手空空,连住处都没有……”
明月说得叽叽喳喳,这段记忆埋在她心里太久,从未有机会跟人分享,那些酸、那些甜、那些黯淡和失落,都如蒙尘的明珠,随着她的话语重新焕发光亮。
秦岭听得很认真,末了不忘提醒她:“既然是难得的缘分,就好好在一起吧,女孩子长得再漂亮,也要珍惜羽毛,别贪小失大,别像那个梅拉。”
明月被噎住,看看外面天气还算凉爽,忙把屋角的轮椅拖出来:
“秦阿姨,趁现在凉快,我推您出去逛逛吧?”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阿姨,您好像跟小宋院长很熟?”
“嗯,我和他父亲是要好的同学,关系不错。”
明月心里还挂念着梅拉的事,想开口又怕人家一口回绝,决定用迂回战术:
“阿姨,您长这么漂亮,当年是我们医院的院花吧?不然也不能被选中做雕塑模型呀。”
秦岭眯起眼睛笑起来,说当年院里报了三个女孩选出来,都拍了照片备选,最后院领导决定用她。
“论漂亮我不如另外两人,但她们的美丽和气质都有些高不可攀,而且护士嘛,是服务照顾病人的,讲究吃苦耐劳,脚踏实地,就选了我。”
忆及当年,秦岭容光焕发,说自己现在的丈夫老聂,就是看见了这个雕塑,才认识她追求她的。
明月听见“聂”一愣,这不是一个常见的姓,又是在云海一地,难道……
她心念一动,笑眯眯地继续追问:“秦阿姨,你有孩子嘛?”
“有。”
“是……儿子?”
“女儿,在国外留学,就快回来了,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明月还想继续追问,轮椅突然被绊了一下,碰到秦岭脚上的伤,吓得她赶紧蹲下查看,万幸没有大碍。
正值酷夏,秦岭却要把脚裹得像粽子,走路要么坐轮椅要么拄拐,煎熬郁闷可想而知。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明月识趣的没有在这个当口替梅拉求情。
她的心思全都挂在了那个“聂”上,怀疑聂蒹葭就是秦岭的女儿,各方面的信息都对得上。
都是在国外留学近期归来,都有一个高大上的家庭,都姓聂,都很漂亮……
如果真的就是同一人,看秦岭的态度,似乎还不知道眼前的小大夫就是自家女儿的情敌。
但阚东成,肯定已经认出秦岭就是他绯闻未婚妻的母亲,还叮嘱她多来医院陪伴,甚至同意她重回东华实习,难道是想让她刷脸刷好感,等恋情曝光后对方容易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