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上,阚东成已经独自窝在这里三天了。
整个世界彷佛都已经遗忘了他,,第四天的时候,终于有人敲门。
一下,两下,三下,透着小心翼翼。
阚东成置之不理。
下一秒,房门被人推开。
阚东成心里乐开花,脸上硬撑着不动声色。
明月若无其事地翻看茶几上的时尚杂志,敏锐地感觉到坏蛋的眸光钉在她身上,瞇了起来。
“有人似乎忘了,这间屋子的主人是我。”阚东成把脚高高跷上茶几。
“房客也有使用权,我知道自己的权利。”明月把杂志翻得哗哗响。
“需要我随时收回这项权利吗?”
“阚东成!我爸想想跟你谈谈。”
“你爸……?”阚东成不怀好意地拖长腔调。
“放心,我身上哪个部件都很坚挺,不疲更不软,不信你可以当场验?”
“下流!”明月红着脸啐他一口。
“美人儿,注意风度。”
“呵呵。”
阚东成似笑非笑,阳光洒上他微微蜷曲的板寸,折射出有如刚铺好的柏油路般润泽的光芒,浸透了茁壮的能量。
明月偎依进情郎怀抱,紧贴着那堵混合了皮肤、体热、香皂和烟草气味的坚硬肉墙撒娇:“阚东成,妈做了一桌你爱吃的菜,怕你不肯过去,派我亲自来请。”
“宝贝儿,秦姨太高估了你的魅力,我现在的定力八风吹不动。”
“是吗?”明月出其不意地啄了他一口,温柔不失情绪。
阚东成乐得晕陶陶。
他别扭着不肯住进廖家,她坏心地定做了一尊他的蜡像,长宽高仿照真人,刻工走古拙路线,五官刻尤其细致,脚边还坐着一只大狗,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坏蛋本人。
泥巴已经先被蜡像吸引过去,每天颠颠跟在秦岭身后,才不信狗的主人不乖乖就范。
夜半阑珊,整间钻石套房都暗了,客厅和廊道间依旧留了几盏小灯。
阚东成猜出宝贝儿还没有走,喜滋滋地站在玄关前吸气,一度笼罩在这间豪华建筑里的孤寂,涣然无踪。
看一眼腕表,凌晨两点,想必她已经睡了,笨女人的作息一向比闹钟还准,最晚十二点一定昏睡。
推开卧室的门,如愿看见明月抱着膝盖,身体缩成了小圆球,倚在落地窗前睡着了,棉布睡衣在月华下散着浅白光晕,几缕发丝乱翘,俏皮诱人,看起来像只沐浴在无尽暖意下的安详精灵。
阚东成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也不是不谙世事,却仍能保持如此干净纯粹的气质。盘腿坐在她身前,他看得有些痴。
“嗯?”
睡梦中的俏皮精灵皱了皱鼻子,慵然睁开双眼:
“你回来了?跟不跟我回家吃饭啊?”
她傻兮兮地等人等到睡着,用力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月光悠然洒在两人身上,明月也学着他的样,盘腿而坐,远方的霓虹隐隐映进他的深眸,再射进她的眼底。
第一次,两人在宁静安谧的午夜相对静坐。
明月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眼前这张棱角分明的脸,说不上多么帅,却比帅哥更能吸引女人的目光。
下颚微微冒出一点头的胡碴轻刺掌心,有些痒,明月的手垂了下来,看向他坚硬的脚趾,那里涂满谈粉色的甲油,她趁他睡着了的杰作……
突如其来地,她把头埋进自己的膝间啜泣,为他今晚的慢怠。
一个温暖的怀抱在两秒之内裹住她,“宝贝儿,等着急了?”
吃晚饭的时候他气恼她的威逼,拂袖而去,领着一票下属聚餐,以为她已经怏怏而归。
阚东成打电话叫来夜宵,一勺一勺喂给宝贝吃。
“我要吃我妈做的。”她顽固地坚持。
“大半夜的,他们俩早睡着了……明天我再跟你回去。”
夜色平缓了白日里的剑拔弩张,阚东成的嗓音又回到她记忆中的醇厚低沉:
“乖,宝贝儿……”
明月怔住:“聂蒹葭又去玛丽赌场了,你知道吗?”
阚东成点点头,她又羞又气,躲去温哥华避难。
明月拉着情郎在套房转圈,四周晶亮闪耀,巨大的壁挂电视,全牛皮沙发,大理石地板,水晶屏风,彩绘玻璃壁饰……每个女孩梦想中的华丽城堡。
美则美矣,住久了也有些麻木了。
阚东成似乎想起什么要紧事,拉着她下楼,坐上路虎疾驰往东郊,半小时后,明月惊讶地发现居然到了她曾经的家。
绕过熟悉的莲花池,随手掐了几枝菡萏,自从家里拆迁重建,她从没奢望过伴随自己长大的白杨林还能完好无损。
偏偏最不可能的事就真的发生了!
推开房门,时光刹那间倒流,一模一样的空间,所有记忆中的家具和摆设,边边角角一如从前,甚至田碧云那个被她杂碎的古董陪嫁,也粘好了侍立窗前。
“你怎么做到的?”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当时老巫婆急着搬新家,把这些旧东西都扔了,我让康师傅捡起来收好,盖新房的时候重新布局,就成了。”
明月依然震撼。
“宝贝儿,我爱你,真的爱你……”阚东成一下一下吻上她的鼻尖,“不是因为你窈窕多姿,我不需老婆像超级名模,我爱你,是因为你让我发现自己还有能力爱女人,你让我愿意变成一个好男人,不然我怕配不上你这样的天使。”
明月被吻得脚趾蜷曲,在他怀里融化成一眼温泉,嘴里依然不忘提要求:
“其他的我可以不管,只一件事你要答应我:从现在开始,你的世界里只有男人,除了我,所有女人在你眼睛里自动隐形。”
“遵命……老婆!”
夜色阑珊,几家欢乐几家愁。
最近这阵子,聂蒹葭对红色的偏爱,几乎到了有些偏执的地步。
衣服,鞋子,唇膏,背包,窗帘,甚至把宝马轿车也喷成了火红色,每次招摇而过,全身火红如同烧着了的云彩。
刚下了一阵暴雨,地上湿漉漉的,因为找不到停车位,池少辉的沃尔沃泊在街口。
两人并肩走过人来人往的病区,出了医院大门,周围店家的霓虹灯牌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反射在低洼处的水坑里,带着既是热闹又是寂寞的孤芳自赏。
这九月末的天气,空气中都透着凉。
池少辉的心情还算不错,蕾蕾终于答应带他回家拜见父母,大概是她也觉得憋闷,急着嫁出去逍遥。
用晚餐时,聂家夫妇俩、关山和檀晶都在,每个人都怀着心事,每个人都一言不发,池少辉被看得浑身发毛,尴尬到额头冒汗,还是秦岭打破僵局:
“听说,你一直在追求蒹葭?”
“是。”池少辉坦然承认,“我认识蒹葭很多年了,知道她是一个好女孩。”
“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阚东成夹起一筷子糖醋排骨,送到心肝宝贝碗里,坏笑着调侃他:
“你的眼光很独特。”
秦岭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皱眉提点道,“年轻人恋爱,心不要太重!要纯粹。”
此话一出,把池少辉酝酿好的求助梦悉数打碎,一餐饭吃下来,他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刚吃完饭,他就起身告辞,脸上淡的像涂了层蜡,说公司里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先走一步。
秦岭也不挽留,微微一点头,再也没话。
临出门前,池少辉回看了聂蒹葭一眼,眼神中传达了太多无法言明的讯息,有瘟怒,亦有不甘。
聂蒹葭一切感知器官,似乎都像棕熊一般蛰伏冬眠,完全闭塞了起来,一点没接收到。
她的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触目所见,往日里熟悉的家,客厅里火红的窗帘换成了典雅的颜色,她摆在显眼位置的卡通照也不见了踪影,甚至她费尽心思打造出来的视听室,也被阚东成“糟蹋”的惨不忍睹!
亲妈人算不如天算,此处,终究不可能是她的安身之所。
似乎自从知晓掉包计那一刻开始,她便被一根隐形的线牵着,一步步走向脱轨。
回到卧室,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屋内一盏橘黄的壁灯照亮身边。
正愣怔着,手机响了,熟悉的号码让她觉得双眼刺痛,下意识挂断,对方仍不死心的打过来,几次三番,铃声终于不再响起。
聂蒹葭曲着膝,缩在被窝里,又一阵铃声,拿起来看,却是短信:
“不好意思廖公主,鹭鸶苑的那套房子,朋友要收回,三天之内,麻烦搬家,朋友性子有点糙,别惹急了他。”
字符密密麻麻,像是嘲讽,又像威胁。
良久,良久,聂蒹葭扬起唇角冷笑,盯着手机屏幕的眼渐渐模糊起来,墙倒众人推,她现在是人人得而欺之了吗?
淅淅沥沥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聒噪,冰冷,潮湿。
刚和池少辉吵完架的聂大小姐,气呼呼地闯进伊甸园俱乐部三楼,也不管咖啡厅的营业时间尚未到来,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把自己惹火的身材摔进单人大沙发里,茫然若失的凝望着天花板发呆。
最近这阵子,她不明白池少辉为什么会嗜赌如命,除了扑克和麻将,就连每一项球类运动也都成了他赌博的工具,而且不管她怎么劝,他都不肯放弃这个恶习,
说得多了,池少辉还毫不客气地揭出她当年在玛丽赌场的前科,暗讽她不顾道义、不顾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