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谋反,公主受辱一事,跟长了翅膀一样传出晋阳城,还在接着往外传。
跟着传出去的,是小公主如何如何的美貌,如何如何的温柔善良,晋阳城多少平民百姓都受过她的恩惠,多少人都与她交谈过。
总之一句话,晋国宵衣旰食的王上的和婉柔弱的小公主,被狼子野心的韩氏一族的韩骥,毁了。
美好的事物摆在那里,你至多它美好罢了,可一旦被摧毁,它就成了人们心中永远的伤口,譬若某年某月的十五夜里,一抹如轻纱般撩动人心的白月光,是某年春日里开的无比绚烂但来再也不会绽放的红牡丹花儿。
晋国豆蔻华年的小公主,成了许多人心上一道伤疤。
于是,民怨沸腾。
这不过是短短两日的事情。
御花园,午后。
小公主的伤养了两天,已然能够下床走动,只是这两日阴晴不定,平常养着的两盆花儿被她糟蹋得不成样子,话也不多,只在晋王来瞧她的时候说上几句,总是抱着晋王的袖子不肯撒手,晚上睡觉灯火通明,不许吹蜡烛。
唐雎端着茶杯,坐在月池的栏杆上,随意晃着小腿,看着很是舒适惬意。
不过惬意的只她一人,身后一群小内侍小宫女看的心惊肉跳,生怕她从上面摔下去。
这御花园的月池,面积不大,水却有一丈深,小公主这要是万一想不开跳下去,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唐雎却没想太多,其实她平常也这样,只不过没这么多人跟着罢了,她自己的贴身侍女和内侍因为她的事情,都被关在掖庭,估摸着过几天才能捞出来,她也正好趁这个时机换换血。
如今事情越来越大,眼看她的事情晋国皆知,而韩氏一族的名声已经坏到了极点,父王要是再抓不住这个机会除掉韩家,那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想到这里,唐雎的心情越发好起来。韩氏压制皇族,掌握半壁江山,已经严重阻碍了晋国强盛之路,她想要的晋国,可不能这么弱小,否则照样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夏疏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少女坐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她精致漂亮的侧脸正好落在夏疏眼里,让他颇觉惊艳,但是随后脖颈上的淤痕,他又觉得可惜。
这位小公主,他已经调查过,八个字,天真单纯,讨人喜欢,小小年纪八面玲珑。
内侍看见夏疏,高声喊道,“拜见夏朝三皇子,奴婢有礼。”
唐雎也跪下行了一礼,嗓音依旧沙哑难听,“臣女拜见殿下。”
晋国乃是夏朝属国,夏疏身为夏朝三皇子,这次奉皇帝命令来联姻,本来要娶的是唐雎。
夏疏摇着扇子,客气地笑道,“小殿下请起。”
唐雎站起来,夏疏这才看到她的面庞,北方女子的面容,轮廓分明,十三岁就生的挺高,倒是英气十足。
“听父王说,当晚殿下救唐雎一命,唐雎感激不尽。”
夏疏闻言,“如何感激,以身相许么?”
他盯着唐雎的眼睛,想要看出些什么。
唐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异常,喘气急促,她深深吸了口气,将眼眶子里的眼泪逼着不让出来,“殿……殿下开什么玩笑,唐雎这事情,您明知道的……”
夏疏只摇着扇子,依旧微笑。
“小公主能为夏某领路吗,御花园风景不错,与夏朝皇宫相比,丝毫不逊色。”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唐雎就想翻白眼了,他是瞎子,还是她唐雎是傻子?
夏朝建国眼看都一百几十年了,不能说风调雨顺,可也没有大事,最多是兄弟昵墙,父子反目,连个园子都建不好,呵!
唐雎嗓子有点疼,不想多说话,便由着夏疏一个人在御花园指指点点,自己一个人乖乖顺顺地跟在后面。
夏疏忽然停下来,唐雎低头走路,不小心撞在他背后,往后退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
“小公主怎么这么不小心?”
唐雎毕竟是鬼门关走了一趟,起身道,“殿下,臣女不舒服,先行退下了。”
说完,也不等夏疏回答,就扶着侍女的手要离开。
夏疏还是微笑,“小公主,我日日听人赞扬阁下的声名,不知是真是假?”
唐雎淡然,“天下人觉得是真,即便是假的,也须得变成真的,您说是也不是?”
“公主甚是聪敏,可惜了,”他摇头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冷声道,“可惜被当做如此不堪的棋子。”
唐雎脚步一顿匆匆走了,哼,总有报仇的时候。
“您疑心这是晋王演戏?”侍卫问他。
“谁知道。”夏疏嗤笑一声。
晋国晋王如今二十九岁,正值壮年,野心自不必说,只要清除韩氏一族这个绊子,他肯定能带领晋国走的更远。
这小公主,正是他的软肋……只是这软肋到底是真的,还是做给他看的?
夏疏不由得多考虑了几分,只是目下这晋国公主,看来是娶不得了,除非他想戴一顶世人皆知的绿帽子。
夏疏有些头疼,娶不成这小公主,就得另带个女人回去,联姻,联姻,做戏还是必要的,随意带一个就好,他并不在乎带谁回去。
女人嘛,除了生孩子和找麻烦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处……唔,忘了,最大的用处是让他快活了。
至于对他要走的血路有什么帮助,呵,别拖后腿就好。
唐雎回去之后,一言不发,只呆呆地坐在窗口。
唐榕走到门口,侍女就直接跪下对他说,“王上,今日小殿下本已好了许多,谁知午后见了夏朝三殿下一回之后,便一句话也不说,奴婢实在……”
“胡说什么,我只是想等父王一起吃饭,你且退下。”
“那三皇子为人刻薄,他今日为难你了是不是?”唐榕摸着女儿长发,沉声道,“父王无能,不能护着你,莫急,日后总有机会给你报仇。”
唐雎闻言一笑,“女儿信父王,父王是办大事的人,女儿不会给你拖后腿的,他不过说了些难听的话而已,女儿不是稚子,有什么受不得,至于跪下请罪,女儿才不要那等男子污了我们晋国地界,辱没女儿名声。”
“韩骥此人,我儿想如何处置?”唐榕今天想了许久,还是说出来,不能让这事成了女儿的魔障。
唐雎咬着牙,猛然扑到父亲怀里,瑟瑟发抖。
“不怕,明日你去廷尉府大狱,你想如何处置都依你,去吗。”
“女儿要去的。”唐雎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往下落,语气却十分坚定。
唐榕看女儿强硬,心中也高兴,拿出帕子给她擦着眼泪,“苦了我儿,父王只顾朝政,你又没有母妃照顾,不哭了,吃些东西,父王晚上给你念书可好?”
唐雎喘了几口气,终于破涕为笑,“父王朝政繁忙,求父王许我和您去书房,等女儿困了自己回来可好,省的旁人诟病,说女儿浪费灯火呢。”
“都依你,吃饭。”
唐雎想御书房可是个好地方,她一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