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雎一皱眉头,在软垫上坐下,“你们韩家的教养当真是如出一辙。”
她抬手让狱卒出去,自己在椅子上从从容容地坐下。
韩骥根本没听她说话,只把铁链拽的丁零当啷地响,丝毫安静不下来。
唐雎竟也不急,慢腾腾地道,“韩骥,你知道谁害的我与你么?”
韩骥终于安静下来,虎狼一般盯着唐雎,“你说什么!”
“韩江想让你娶我,然后取王室而代之,韩氏与我平辈的男丁,他的儿子韩远在离城,那是他看重的继承人,自然不会让他背负侮辱公主的恶名,你呢,韩骥,二十有五,有些事情自然你来做比较好。”唐雎冷冷淡淡地说道。
“我来做,”韩骥笑的更冷,“他难道不会与我商量!”
“你会答应?”唐雎反诘。
韩骥迟疑,确实这种事情他做不来,韩家最没野心的人就是他了,你想想一个强迫良家妇女的男人能有什么大出息。
“至于我……”唐雎起来靠近他,在他耳边低声说,“老宋丞相知道你大哥的打算,就把我推出去,来激起民愤,现下铺天盖地都是要诛杀韩氏的折子,尤其是我的封地秦川,韩骥,你明白事怎么回事吧,可怜我们两颗棋子呀。”
唐雎脖子上醒目的伤痕落进韩骥眼睛里,那个晚上他掐的。
“那又如何,小公主,”韩骥冷冷一笑,“若韩氏上位成功,牺牲我一个算值得。”
唐雎依旧冷静,“你可真看得开。”
韩骥抿唇不语,唐雎长叹一声可惜,然后起身出去了。
韩骥挣着链子,“唐氏绝后了!”
唐雎沉着脸出去,然后去关着韩如意的地方。那几日各种都在忙,这几天刑部将韩氏一族分开关着。
她站在暗处,听见韩如意哭泣的声音。
赵皓如道,“如意,你莫哭了……”
“唐雎那个小贱人,那日她来见我们,言辞激烈,竟逼迫我二叔的妾室掐死了他们不满周岁的婴儿……”韩如意恨恨地说着。
唐雎愣了一下,不是因为那孩子死了,是因为她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
“我二叔明明并未身死,此刻已经在离城起兵,她竟诓我们,祖母因此病逝……世上怎会有如何恶毒之人!”
“你退下,叫我的侍卫进来。”唐雎低声道。
“是。”
赵皓如很是为难,一边安抚她,“如意,如今你们有何打算,离城要塞起兵,想来王上恐怕不会再留你们!”
“皓如,唐雎说你弃了‘如’字,可是真的?”韩如意倾诉过苦难,开始责问赵塘如。
“是……是我无能……”赵皓如是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他不狡辩正好让韩如意相信了。
“不是你的错。”韩如意也知道,赵皓如性子软弱,对父母的话从来不明着反抗,只是暗中不高兴,就像他们的婚事一样,赵皓如只是反对他的父母一手办了所有事,韩如意从来这样觉得。
“对不起……”他戴上兜帽,“如意,我该走了,下次我来看你。”
韩如意忽然拿出一个东西交给他,“皓如,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今日来见我,想来不过是全自小订亲的情义,我感激你,还请你再帮我一次,将这个东西放到燕月楼对面的酒肆中可好?”
赵皓如颔首,“如意你别这么说……你的话,我定做到。”
他低着头脸都红,韩如意此刻心志几乎崩溃,加上暗色葱茏,她看不清赵皓如的脸。
唐雎转身对庄二道,“你且去追刚才那个狱卒,若不能生擒,便先跟着不要让他觉察。”
“是。”
赵皓如此刻也出来了,将玉佩交给唐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他心中疑惑满满,一上马车就问她,“那些话简直荒唐到家了,她怎么信?”
“试一试,把你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整天听着暴室里她亲叔叔的喊声,一连多少天,但凡心志不坚的人,都承受不了,何况韩如意一个女子。”唐雎回应他说。
赵皓如慌忙地点点头,想着刚才那个逼仄狭暗的地方,一个贵族少女哪能经得起那样消磨。
想起刚才自己的言语,他心中越发荒唐,什么这些年对你不好,可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我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担忧到夜夜难安,真是恨不得自己代你去死……太荒唐!
“你亲自去送玉佩。”唐雎敲着桌子,漫不经心地吩咐他。
赵皓如垂眸说是,不再言语。
唐雎带着侍卫驾车回宫,斜靠在马车里思索着。
赵家本来想把自己摘干净,却没想到自己儿子又卷了进去,唐雎忍不住冷笑,赵氏一族真的就没个拎的清楚的。
她正喝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唐雎连忙移开茶杯,才没有把水倒在身上,她厉声责问道,“做什么?”
“殿下,前面陶氏的铺子被人堵了闹事。”侍女回答。
唐雎揉揉眉心,才想起来她前段时间帮了一个商人,夏朝大商陶氏,只不过来晋国的人是陶家庶子,叫陶……陶醉,这名字也是有趣。
“庄月,”她沉声说,“去查清楚,明日请陶醉到琴台喝酒,今日替他平了此事。”
唐雎重新端起茶杯,据说陶氏富可敌国,不知这庶子能分到多少家财,再者,看他够不够聪明了。
宫中,晋王与夏疏又说起了婚嫁一事,宋丞相也担心唐雎的婚事,坐在一旁喝茶。
晋王立刻长叹了一口气,“三皇子,孤这个姑娘,左性得很,如今出了这般事情,孤王……”他一副为难的表情,让夏疏不好再说什么。
夏疏笑了笑,“夏疏知王上意,婚嫁不过其次,两国来往才是要事。”
“多谢殿下体谅。”晋王说。
夏疏摇着手里的扇子,那扇坠儿竟然掉在了地上,小内侍连忙捡起来,夏疏叹了口气,“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了,这扇坠儿还是五年前的旧物,大抵该扔掉了。”
晋王何等人物,闻弦歌便知其意,故意问,“三皇子喜欢这玩意儿?”夏疏肯定不是要个玉佩这么简单。
夏疏笑道,“本公子嘛,只喜欢娇柔美人儿,玉石倒不算什么,”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我手下有那么一两个能人,常常途径晋国各郡,与北方做些小生意,只是这路途遥远,各层的城门税下来,连个酒钱都不够,何况养着我那一院子的小美人儿啊。”
“再有,这买卖的玩意儿看的甚是严苛,夏疏不才,就那么点爱好了,还请通融一二。”
夏疏拐弯抹角总算说清楚他想要什么了。
宋丞相儒士出身,这会儿嘴角都要抽歪了,还没见过这等人物呢!
“此事容易,孤王送予殿下信物,免了便好。”晋王心中有些滴血……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夏疏颔首,道,“晋王好意,本王就领了,哦,对了,本皇子的皇妹嫁到北齐王室去了,待会儿我与她修书一封,让她劝诫北齐王,天气炎热,莫要着急上火糊涂了。”
晋王和宋丞相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晋王未动,宋丞相立刻朝夏疏一拜,“老臣代晋国将士臣民多谢三皇子!”
夏疏摆摆扇子,“宋丞相可是湘沅学宫出来的儒家大士,与我行礼,当真折煞了,告辞。”
等他离开,晋王立刻拍着桌子起来,“第一,传王令,西北十万大军,全数开拔北方离城要塞,与韩嘉决战,第二,宋丞相,选个人去匈奴见于扶罗单于,让他别忘了三十年之约!”
宋丞相行礼,昂昂道,“王上放心,老臣派家中长子与使臣同去!”
齐国不会趁虚而入,只要安定匈奴,就可与韩嘉那十万精兵决战……可惜了,那十万人,可是晋国最强的兵力了,今次一战,恐怕三五年不能恢复战力。
唐榕长叹一口气,韩氏一族的兵,不要也罢。
他写了一道诏令,言明韩氏谋反,称愿投诚者,不论官员,商人,将士,一概不杀,否则,日后查出,全部死罪!
“父王,”唐雎跑进书房,“阿雎来请罪。”
唐榕心情不错,招手让她起来,“过来,今日送来的点心就当请罪了。”
唐雎点点头,跪坐在晋王身边,说,“阿雎今日好运气,去牢中的时候发觉一个狱卒不对劲儿,就让人去追着了,眼下已经带回来了,父王叫人去审吧。”
“哦,你如何发现的?”
“那人自称卑职……只是阿雎奇怪,那样明显的破绽,怎么留着让我发觉,父王莫被骗了。”唐雎担忧地说着。
晋王一笑,“那自然是有人眼瞎,父王去查,你这几日在宫中待着,莫要乱跑。”
“哦,对了,还有一个酒肆,是燕月楼对面的,今日我和赵家小子去诓出来的。”
“赵家?”唐榕奇怪。
唐雎的眼睛在长案上乱瞟,“是啊,今早竟然遇上赵娘娘来着,就想起来了。”
唐榕拍拍女儿的小手,“你倒是聪明。”
“我自然像父王呀。”唐雎咯咯地笑着,然后找了纸笔练字。
“你呀……”他本想说太聪明的小丫头可嫁不出去的,可是现在,这话不能说了,唐榕敛起笑容,在地图上划了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