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雎一早还睡着的时候,沈云派来的人已经过来在帐前等着了。
那个侍卫终于等不及,在外面一叠声儿地催促,把她给吵醒了,唐雎缓过来,一声喝断外面的催促,“一大清早喊什么喊,你他娘的叫谁的魂呢!”
侍卫见白璟客客气气的,去没想到里面女人那么厉害,惊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被那个女人骂了。
英格怒从心头起,正要变脸回嘴,刚刚在另一个帐篷里准备早饭的白璟掀开帐子,走出来冷声道,“刹云亲自来了,他都不敢在这里大声说话。”
白璟说话的时候慢悠悠的,英格听不出他的怒气,可他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惹不得,又想到主子说要对他们客气些,就没有说话。
唐雎起身,从箱子里翻出一身深紫色的长裙穿好,庄月进去将她的长发挽起来,别了一支紫色的簪子,磨磨蹭蹭有半个时辰才出去。
英格见她出来,立刻就板着脸,伸出一只手做了姿势,说道,“女郎请。”
“我们女郎还没用早饭。”庄月面目表情,但唐雎很是温和地笑着看他,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是个女子,英格把催促的话都咽了回去。
“女郎快些。”
英格一个脾气跟炮仗似的,动辄非打即骂的人也没把火撒出来,身后的属下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一样。
唐雎点头,走进帐子在白璟对面坐下,他更不着急,笑着给她倒茶,然后问,“怎么样,想好办法没有。”
“这有什么可想的,”唐雎懒洋洋地端着茶杯,“沈云能给我什么样天大的好处让我玩命儿呢,他身上流着汉人的血,难以服众,日后坐上草原大单于的位置的可能微乎其微,我不觉得跟他交易能让我占便宜。”
白璟回答,“那这跟你在北齐是一个道理了,你当初计划扶植高文,不就是打的让他们内乱的主意?”
“晋国和匈奴有一个三十年之约,四年前离城之战时,晋国虽然派出使臣,送了钱财,但也做好了也与匈奴一战的准备,我不知道扶罗是怎么样想的,但是看在那个约定的份上,我不打算轻易掺和匈奴的事情。”
唐雎认真说道,没有半点迟疑和犹豫,除了沈云说话不能算数之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这个了。
白璟大概没想到她能说出这话来,有些奇怪,诚然这话乍一听确实不像唐雎说的话。不过白璟知道,唐雎虽然能算计,但她不是没有底线的人。
“六月份三十年之约就到了。”白璟抬了一下下巴,让她趁热喝了那碗羊奶。
唐雎拿过白璟的碗给他倒了一半,“今天太多了。”
白璟不太想喝,那羊奶味道重的厉害。
唐雎一手撑着下巴,娇娇地瞧着他,渣渣眼睛,“你连我倒的都不喝呀。”
白璟瞧着她撒娇的模样,心里颤了一下,“阿雎可别这样,你一这模样我就觉得没好事。”
“哪里呀,我还没吃了你不成。”唐雎笑盈盈地喝完了自己碗里的羊奶,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白璟,一直用眼神催促他。
白璟觉得这女孩子大概是闲的没事想逗他玩儿了,这些小事情,白璟是愿意宠着唐雎的。
他捏着鼻子把羊奶喝完,然后说道,“行了吧,外面还有人等着。”
“不想去,他人都不来,可见半点诚意没有,璟公子,秦王殿下……”唐雎往出走的时候拽着白璟的袖子,小声说道,“璟公子,你帮我应付他呗。”
白璟险些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合着喝了她半碗羊奶,就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走的快了几步,唐雎还是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老师……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生……”
白璟停了下来,回头瞥了唐雎一眼,雎立刻改口,“终生为师啊,您不能见死不救。”
唐雎确实有意让白璟帮她,她也知道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说,白璟肯定会帮她的,但是逗白璟玩儿也很有趣。
“你要说我喜欢听的话,好女孩儿。”白璟意味深长地看着唐雎。
“我以为我把喜欢喝的羊奶分给你一半,你就会帮我的,这还不够吗。”两个人已经出了帐篷,英格给他们把他牵过来。
唐雎松开他的袖子踩着脚踏上马,但是这马比寻常的马脾气大,唐雎上去的时候拽缰绳拽的太紧,黑马腾空扬起两个前蹄,她没坐稳从马上掉下来。
众人一片混乱,庄月就站的近,已经打算接住他了。
混乱中唐雎觉得天旋地转,她下意识喊了一声“白璟”,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喊得是谁。
话音未落她已经落在白璟怀里,两个人一起跌落在地上,白璟后背着地摔在地上,唐雎被他护在怀里没有伤着,就是觉得头晕。
庄月把唐雎从白璟身上扶起来,唐雎喘了口气跪在地上回头去看白璟。
“公子!”卫战看见他皱着眉头,赶紧问他。
唐雎也吓了一跳,这马跃起来劲可不小,她抓住白璟的手,“别动,卫战看他骨折没有。”
卫战顺着白璟的胳膊摸下去,看见他一直皱着眉头。
英格刚刚把马安抚下来,堕马的事情他见得多了,而且这回马没有跑起来,知道腾空而已,照他的经验,不会有事。
他朝唐雎说道,“女郎,要是这位先生不能去,你就先过去吧。”
庄月惊讶地看着英格,唐雎听见后面还催她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她回头看了英格一眼,尽管她那双眼睛里怒气十足,对方好像并不理解她,大大咧咧地说,“这样的小伤,对我们草原上的汉子来说都不算什么。”
唐雎听了就觉得不高兴,冷冷说道,“中原人就是娇贵,这有什么办法,回去劳烦回去告诉你们王子,卫先生摔伤了,今个就不去见他了。”
白璟就是摔得有点懵着了,他学过武功,人没事。
“既然人家诚意相邀,怎么能不去,”白璟握着唐雎的手站起来,“跟我共骑。”
“你没事啊。”唐雎朝白璟使眼色,眼珠子都快眨出来了,要是白璟摔着了,正好养几天,然后趁机走了,省得去掺和匈奴的事情,平白惹她心烦。
白璟知道她的意思,他握着唐雎的手,“这世上的人,都喜欢以己度人,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给别人,她觉得旁人也喜欢,其实不一定。”
唐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过要是阿雎你的话,你喜欢的东西我也会去喜欢的,”白璟接着说,“既然喝了你分给我的半碗羊奶,这事情我自然要办的。”
刚才,白璟听到唐雎喊他的时候,就觉得心软的不行了。其实唐雎在他这里,哪里需要那么多的手段,她只要喊他名字就足够让他心软让他软弱了。
“我逗你呢白璟。”唐雎讪讪摸着鼻子,有点不知所措。
白璟扶着她上了另一匹马,自己也上去,然后把人抱在了自己怀里。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以前怕被唐雎给打死,这回趁着唐雎坠马还没反应过来,就把人哄到了自己怀里。
唐雎扭来扭去,“白璟,我背上痒,你不要靠我这么紧。”
白璟只是把人抱的更紧了,“你别乱动,这马野得很,万一两个人都摔了怎么办。”
唐雎心说白璟这厮其实就是想占她便宜罢了,不过占就占了,她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对她太好,她已经习以为常。
有人爱如烈火粉身碎骨,有人细水长流早已沉迷却不自知。
唐雎心中隐隐有些感觉,从听了那个大娘问她想的那么远的时候,或许唐雎就已经改变了主意。
她的父亲少年时代有一段无法忘怀的爱恋,所以才会告诫女儿,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然而人们代代相传的只有血脉,没有经验,痛苦也好,欢乐也罢,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感情不同于别的事情,这不像知错能改那样简单。
那是父亲的经验,唐雎觉得自己一颗心乱跳,她想,父亲当年会不会像她一样,也会心跳的这么快,也会患得患失啊。
啊,还有老师。唐雎有有些害怕,她没有忘记老师的叮嘱。
但是转眼唐雎又想,她还没有到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
“白璟,”唐雎侧过脸问他,“你喝了我分给你的羊奶,那你就要天天喝了。”
“哦,不胜荣幸。”白璟在她耳边回答,两人的声音随风散开,唐雎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忽然握住了白璟拉着缰绳的手。
一直到了王族的地方,白璟都在做梦。
看来今天这一下子没有白摔啊,真是值得喝酒庆祝庆祝。
唐雎心思百转千回,已经把白璟划到自己人的范围里了,然后跟着英格去沈云那边的时候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白璟知道她窝着火,宽慰道,“你一会儿看着就好,不要说话。”
“那我忍不住怎么办?”
“你是什么人,要跟他一般见识。”白璟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好吧,不要掺和这边的事情,沈云才是头狼崽子,这人可比别人凶狠多了。”唐雎道。
“担心养虎为患啊。”白璟两只手把女孩子一只手包裹起来。
“虽然对手的水平就是你的水平,但是我觉得对手太聪明了也不好。”唐雎眨眼,沈云真的是个麻烦,唐雎觉得,现在不是,以后也是。
沈云大概也等了很久,看见两个人之后才把阴气收起来,听说白璟和唐雎摔了之后才问两人有没有受伤。
唐雎坐下之后一言不发,白璟也不给他和唐雎说话的机会。
晋国,宫中书房。
苏青捧着地图,那地图上把邢野圈了出来,他给内侍的时候,手有些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