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延霆霍然上前想拦着扶罗,却被侍卫推倒在地。
唐雎身后侍卫通通被按住,混乱皱起,唐雎抬起一只手臂,压住了身后的混乱。
唐雎发烧,但是被掐住下巴这会儿已然十分清醒。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会杀她,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唐雎定定地盯着她,猛然拔出腰间芙蓉软剑,卡在扶罗胸前地铠甲上,柔软的芙蓉剑弯了起来。
“有恃无恐是吗。”扶罗说道。
唐雎被掐着下巴,说不出话来。她想,我就是有恃无恐,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死在这里,因为你赌不起。
你知道我乃父亲爱女,你知道白璟爱我,我若一死,父亲身为王者,或许可能保持冷静,但是白璟呢,少年爱人情深似海,到时候淹死的会是谁呢,你想要整个北方,首先不能得罪大虞。
搞政治的嘛,没有资本谁敢出来找死。
齐延霆疯了一样嘶吼道,“大单于千万冷静,小殿下乃是我王唯一亲女……”
扶罗的手终于移开,唐雎只觉得下巴颏险些被他掐碎,扶罗笑着说道,“你这把剑,好好收着玩儿吧。”
唐雎吐出来一口血,她掉了一颗牙,扶罗皱眉斥道,“身娇体弱,你能活的比本王久吗?”
“能啊,你死的记得托梦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上两柱香,价钱最大的那种,”唐雎漫不经心地揉着发痛的脸颊,把自己的牙捡起来,“我自来喜欢吃糖的,这牙疼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看来日后再也不会疼了。”
这回换扶罗气的头昏了,他也特别想按着唐雎揍一顿。
“打算怎么谢谢本王?”
“我困了,我很累。”唐雎抬头说道。
扶罗随后听懂了她的话,“小丫头,你狠。”
“与君相较,岂敢。”唐雎淡淡回答。
她把剑收起来,站起来便摔到一边,被身后的人扶住。
扶罗心想,“你比我,自然差了。”
唐雎则在想,“还没有结束,才刚刚开始,男人啊,不管什么时候小看女人,他们通常不糊涂,但是他们总在女人面前糊涂,不管是老的少的,好看的还是难看的,都一样。”
唐雎半夜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一直出汗,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虽然如此,但唐雎的脑子非常清醒,她不敢糊涂,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边正是季节转换的时候,唐雎这个身体,发烧算不了什么大事,喝点药睡两天就好了。
但是齐延霆在外面都快急疯了,这小主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啊。
扶罗试探完离城的虚实,然后便派兵前往玉门关,正好唐雎病的都起不来了,估摸着也管不到这件事情。
然而唐雎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深夜把暗卫召来,吩咐道,“传话给离城军,让他们不要着急,等一等。”
暗卫离开,唐雎把自己裹在毯子里,完全睡不着了。
她其实挺相信蓝田玉,就算有突发状况,他也有手段应对,不过还是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唐雎夜里爬起来,从带过来的东西里翻出来一个鲁班锁,让庄月点了盏灯,拆开又装好,装好又拆开。
她少年得志,一向骄矜,自然也觉得自己是天底下顶顶出色的人了,但是在这样的时候,唐雎还是会担心,明明之前豪情万丈已经计划好的事情,她就是不能安心。
唐雎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安稳的好觉了,她有点想念父亲,如果在父亲身边的话,一定会睡得安安稳稳,不会有任何担忧。
尽管她知道一定会被父亲猜忌,但她也知道,父亲还是会保护她的。父亲疼爱的是自己的女儿,放任的是晋国的公主,一般人或许搞不清这两个角色,但是晋王分的很清楚。
此刻,夜深而未眠的人有很多。
晋国的公主唐雎,唐雎的父亲晋王,刚刚驻扎进邢地的徐秀,恨不得日行千里的齐珩……
大虞皇帝,皇帝的弟弟秦王白璟,还有因为兄弟二人争吵而心忧不已的卫太后。
夏朝的皇帝夏疏,他刚刚收到晋国大胜的消息,夏朝的使臣李兰李丞相,他在想三国会盟到底可以为夏朝攫取什么样的利益,娶那个唐雎为皇后到底值不值。
还有北齐王高轩,兵败之后,他已经在祖宗牌位前跪了很久,常贺和苏青一起在外面等着他,东境溃败,他们还有北方要守,还有百姓要安抚。
不管是帝王还是臣子,他们都没有悲伤的机会,因为没有时间。
扶罗休息了一会儿,大军离开之后,他在想是不是能把那个磨人的小公主给扔回离城去,他看着她觉得闹心地不行。
可是扶罗随后又在想,如果离城是空的呢,是不是应该再试探一下,不能因为杨伟德在城楼上,就觉得攻不进离城要塞了?
他知道晋国现在没有几个能打的将军,徐秀领兵不过就是过去给自己以后得成就添砖加瓦的……离城要塞的接班人许韶那都是个绣花枕头,拿下玉门关,威胁离城要塞也来得及。
反正晋国打不起了,他们必定要求和,如果能够让唐雎在盟约上签字就好了,那以后就等着唐雎和她爹的大戏了。
不过这小丫头肯定不会碰她爹的逆鳞的,而且如唐雎所想,扶罗是真的欣赏她聪明伶俐。
上一代,那些厉害的人还没有彻底长成,就死了个干净,譬如北齐小王子,譬如夏朝的夏隽。
扶罗有点舍不得再弄死一个唐雎了,年轻人有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是扶罗还是不想看着他们轻易死了。
怎么说吧,这天底下愚蠢的人太多,聪明的人太少,扶罗多年来孤独地站在高处,当着那个聪明人,有种高处不胜寒,没有对手的感觉。
直觉里,唐雎是个厉害的,单凭着她这样的胆色,扶罗也不忍心杀她,这天下总要有改变,看着那些人蠢货身在高位却不思进取,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啊。
齐延霆提出送唐雎回离城没有被答应,她倒是喝了药,只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唐雎还是病病歪歪,一副好不了的样子。
这几天里倒是有件趣事,越吉把他的马埋了以后死活要让唐雎去给他的嘛祭拜,以解心头之恨。
越吉心里就觉得唐雎只是个嘴巴厉害的公主,心地肯定还是柔软的,谁知道唐雎苍白着脸色在越吉面前大笑起来,说道,“你的马死了,开玩笑,小子,就算死的是你,我都不一定眨个眼睛呢。”
越吉气的呀,从此认定中原女人心狠手辣,都是貌美心毒,蛇蝎心肠。
唐雎唯一得的趣也就这点了,除此之外,真的是苦苦煎熬了。
转眼五日匆匆而过,离城要塞上依旧有人日夜坚守,其实仔细一点的话,说不定就能发现离城的异常,然而匈奴大营自己也空虚,发现也来不及了。
两方算计来,算计去,结果倒霉的是北齐哪,北齐真的是倒了血霉,还是八辈子的。
蓝田玉手腕出色,和铁四一起按着那个给吃了毒药的副将镇压了北齐大营中各方势力,成功掌握了两万兵马,而且已经和羌族小小地交锋过一次,怎么说呢,大家是边关的人,都挺能打的。
王大军不愧是世家出身的人,大帐不行,拉拢人心挺在行,再加上有蓝田玉在后面出谋划策,北齐也算是暂时能把自己给保住了。
但是不好的消息很快传过来,匈奴两路大军前后赶来,他们要是和羌族氐族联合,拢共得有七八万人,他们就两万人,拿什么拼啊。
王大军一脑门子冷汗,火急火燎的浑身难受。
“王大将军,您快坐下,别着急,会有援军的。”蓝田玉道。
王大军道,“我上哪里找援军啊,你让我上哪里找啊。”
国内自顾不暇,边境之战他们就没有想到会发生,因为觉得三十年之约一到,扶罗肯定先和晋国扛啊,谁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蓝田玉道,“离城有援军。”
“离城不过也只有两三万人而已,加起来不超过五万,能打得过,你是战神在世吗!”王大军也不顾自己是不是要死了,指责蓝田玉暴怒。
“邢野,你们已经输了,大军很快回援,急行军二十日,你扛不过。”蓝田玉懒得和这个世家贵公子多说话,只是情势所逼,他不能把人逼得太狠了。
外面还有草原三族呢,玉门关一乱,大家伙儿都等着喂狼吧。
第一批匈奴军到了的时候,攻城便开始了,好在玉门关也不好打,就这么活生生的撑着。
同时,蓝田玉调动离城军两万人并北齐抽出的五千人,到匈奴背后,在谷地阻击第二批援军。
这样的战事堪称惨烈,不过首战北齐还是占了大便宜,因为王大军还管着和羌族人联络,双方约定的是伏击晋国大军,而后被伏击的却是他们自己,这下子就先被打蒙了。
蓝田玉是个不拘一格的人,他什么阴谋手段都敢在战场上用,毫不掩饰。
转眼六月初十,匈奴第二批援军还在路上,蓝田玉将唐雎派过来的十个身手极好的暗卫组织起来,鸣金之后夜半出城,烧了羌,氐二族人的粮草,同时在城门上游说二族。
这一点倒是和唐雎相似,他站在城楼上,喊道,“诸位,请听某一言,想当年,羌氐二族也是草原大部落,如今却沦为扶罗一人手中的刀剑,整整十五年,你们甘心吗。”
“诸位看,你们在这里拼命,扶罗却要娶晋国那个娇滴滴的公主为妻,你们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援军呢,援军在哪里啊!”
蓝田玉几乎声嘶力竭,嗓子差点废掉效果还是很好的,带兵的将领当时就收兵了。
王大军在城楼的风中不知所措,大帐还能这样打,还有用嘴打的啊。
来的事扶罗家的老三,当时就说老二带兵马上就到了,然后两族将领提议等一等,一等就是三天。
援军被晋国那两万多人绊住了脚,这两支人数相当,最可气的晋国人也不好好打,就是把他们消磨在这里使绊子。
老二都快气死了,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些人不是北齐人,北齐没这么打的。
这段艰苦的岁月总算熬过去一半,唐雎的病终于好了,又清减了三分。
唐雎盘算着晋国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够到达,心中依旧焦急万分。
现在大家都撕破脸了,他们没在离城下面打,他们在玉门关拼命去了。
扶罗看着唐雎抱着蜜饯盒子啃,说道,“这下不用你签盟约,你爹回去都能把你给打死了。”
唐雎淡淡瞥了他一眼,让他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