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这两年被卫太后宠得没边儿,这回给吓得不轻,小心翼翼地侧身坐在卫太后身边,进气没有出气多。
他惯常吹耳旁风的,有的成了,有的没成,但是卫太后从来不责怪他,至多玩笑一般骂他轻狂。
发了火还是头一回,于是如意立刻就恨上让他来吹耳旁风的那女子。
卫太后不觉得纳妾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情,她身在后宫,备受其苦,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自己的痛苦加在别的女孩子身上。
在她眼里,白璟既然娶了唐雎,也在人家父亲面前立下誓言,有什么结果,他都得一个人受着。
生不了孩子又怎么了,白璟就是绝后那也是他自作自受,反正白家也没出几个好东西。
卫太后虽然想得这样毒,但是心中隐约还是遗憾的,晋王是个什么人,怎么生出来个这么能作的闺女来!
游玩无时日,眨眼之间,春日已过,薄夏到来。
大虞朝中动荡之后又太平,这一回倒是没有杀人见血便赢了,丞相之位空缺下来,有人举荐白璟。
皇帝心有戚戚,不过他知道白璟一定会回绝的,于是也没说什么,丞相空着就空着吧,朝中分权三省以及各司,没什么大事。
不过白璟也该回去了,不然指不定又传出什么流言。
唐雎照旧晕船,抬头问白璟,“什么时候到了呀,我难受呢。”
白璟听她撒娇颇觉有趣,上一回坐船吃了药她便什么都不说话了,这回可劲儿折腾他,真是能作。
“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喝醋。”唐雎板着脸,她前两天吃烤羊肉吃多了,胃不舒服,胀得慌,总想喝醋。
白璟听她这样说,把人搂在怀里,“晚上给你做,明天中午就到了,我亲一亲就不难受了。”
唐雎推开他,“哎呦,热死了你别腻歪,走开走开。”
白璟一把将人抱起来,扛着往外面走,“外边凉快,吹吹风就不难受了,你说你也是,明知自己脾胃虚寒,还敢吃那么多肉,我就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把自己给作成这模样,以后为夫不看着你,你可怎么办?”
“哼。”唐雎不说话,抱着白璟脖子给他翻了个白眼。
白璟故意颠她,唐雎大喊,“要吐了你别动!”
白璟遂安稳抱着她,不再玩闹,心里却真的担心,近来她身体总是不安康,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闹腾,喝药也不管用,好像闲下来了,比往日更容易生病,这是个怎么回事。
“沅江之水东去,阿雎今日再见,作何感想?”
“感想……”唐雎扶着他的肩膀从他怀里跳下来,笑着回答,“没什么感想的,这风吹着挺舒服的,沅江之水东去,唐雎照旧南去大虞,虽则上一次为了求学,此次乃是回家,可身边人是旧人,心志仍是故时心志,便无所感想。”
她顿了一下,随后又补充,“你是个很好的夫君呢,我喜欢你。”
“只是喜欢吗?”白璟目光沉沉,把手轻轻搁在唐雎肩膀上,“只有喜欢吗?”
“得寸进尺,哼。”
白璟亲了她一口,没有说话,唐雎在他面前总是脸皮薄,有些话非要夜里按在床上哄着才肯说,他不为难她,该说的时候总要说。
唐雎打了个呵欠,“我近来怎么总是困倦吗,天天都想睡觉,累死了。”
白璟抬手去摸她手腕,唐雎倏然抽回胳膊,“不可能的。”
白璟连忙环着她,“不是那个。”
他们两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天天腻在一起,唐雎的肚子也没有动静,虽然都避着不说,可毕竟是个问题。
唐雎也觉得尴尬,白璟是从来不肯给她脸色的,她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忙说,“我……我饿了。”
“好。”
两个人绕过这个尴尬的话题,又说起了沅江水东去如何如何的。
因爱生忧,因爱生怖,大约就是如此。
白璟看着唐雎脸上不甚明了的笑容,他往日只知自己深爱唐雎,今日才知,唐雎也是一样的,只是她把自己藏的太深,他身在局中看不出真假。
是他想的多了,往日唐雎便说过,只要她不愿意嫁,有的是办法推拒,晋王不可能拿着刀逼她。
唐雎心思深,白璟想,他这个枕边人都辩不出真假。如今她如此在意孩子一事,白璟便知,她有心了。
不过……以唐雎心性,为何要在意这事。唐雎心在权术家国之上,孩子到底不是大事,这般表现……白璟想,或许是为了日后的事情铺垫吧。
她的喜欢,到底抵不过她的家国天下。
唐雎晚上真是喝了两勺子醋,觉得胃里舒服许多,早早睡了,连白璟也没有闹她。
第二天中午到渡口,白璟携着唐雎的手穿过人群,唐雎难得不庄重了一回,直接跳到了地上。
“小姑奶奶,稳重点儿。”白璟连忙扶着人,怕她摔了。
“四月桃花开了吧,”唐雎扭头问他,“我想去看。”
“故地重游?”白璟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并没有笑容。
毕竟当初唐雎桃花一梦,衍到先生随即身死,她对此事耿耿于怀,有生之年不弱夏杀了夏疏,她恐怕要把自己闷死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唐雎脸上闪过意思杀意,“没有几年了。”
两人身边也没有侍卫,相携走到大道上之时,就有人过来拦住了他们。
是两个少女,一个是卫敏,另一个唐雎没见过,但是瞧着温婉可人,是个漂亮的。
“表哥。”卫敏甜甜地叫了一声,却好像没瞧见唐雎一样。
唐雎惯会做人的,她先开口,“敏儿表妹来了,正好带了礼物给你。”
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卫敏自然不领情,抬手便要推拒,结果盒子从唐雎手里脱出,掉到了水里。
“哎呀。”唐雎淡淡地拍了拍手。
“敏儿无礼。”白璟当即来了一句。
卫敏当时就炸了,“表哥,她陷害我!”
唐雎心里好笑,另一个少女忙说,“璟表哥,表嫂,你们不要生气,敏儿不是有意的。”
白璟好像没想起来这个表妹是哪一位,一脸疑惑地盯着她,“阁下是……”
他表妹多,哪里记得清楚。
张妙的脸刷的白了,“璟哥,我是阿妙,是长公主府的呀。”
白璟用扇子抵着额头,半晌后说,“哦,对,是宁华姑母的女儿。”
“我累了。”唐雎轻轻推了推白璟,也没在意刚才礼物被扔到水里的事情。
“嗯,走吧,”白璟朝二人吩咐,“出来玩儿早些回去。”
卫敏委委屈屈地说道,“表哥,你娶了表嫂,就不要我们了是不是?”
白璟心说我什么时候要过你们啊,这话可不能乱说,不然回去就只能睡书房了。
张妙小郡主也是一脸委屈,“表哥忙碌,自然记不得阿妙,阿妙却是记着表哥呢,前些日子病了不能去见您,这回听说您与表嫂回来,便过来唐突了。”
“不碍,”唐雎笑的跟观音娘娘似的,抬手扶着张妙,笑着说,“阿妙有心了,正好一起回王府吧,我素日里无事,你与阿敏便留下来玩儿吧。”
白璟只觉得背后发冷出了一身汗,真是祖宗啊,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引狼……不对,她可能是想瓮中捉鳖吧。
顿时白璟觉得这二位妹妹很是可怜了,唐雎要拿她们开刀以儆效尤,她们可是真完了。
张妙看了卫敏一眼,心里疑惑,不是说唐雎是个蛮横无礼又霸道的北方女人吗,明明不是啊,她准备一肚子算计,现在全部白费了。
唐雎边走边说,“方才只准备了阿敏的礼物,却忘了你的……”她扭头朝白璟道,“长风,我带二位妹妹去垂花楼给她们挑礼物,你先回去吧。”
卫敏理亏不敢说话,张妙有点反应不过来。
白璟笑了一声,“随你,我也去见老师。”
白璟说话间走了,唐雎一脸无奈,“阿妙不知道,你表哥真是能黏糊人,总缠着我没个完……哎呀,忘了妹妹还没成婚呢,日后你有了夫君,便明白了,妹妹喜欢什么男孩子呢,我晋国宗室男孩子多,可惜妹妹不能远嫁。”
唐雎一番话把张妙给吓得不轻,也气的不轻,连忙挤出笑容,“表嫂关心,阿妙身体不好,怕是过几年才嫁人呢。”
三人很快进城,垂花楼上下两层,下面是丝绸锦缎,上面是贵重首饰,都是应着年轻女孩子喜欢做的,价格不菲,但是架不住大虞贵族多。
张妙和卫敏也年轻,自然经不住这等诱惑,听着侍女的介绍,很快便眼花缭乱了。
“怎好让表嫂如此破费。”张妙说道。
唐雎大手一挥,笑着说,“你们喜欢就好,我虽嫁了人,可在晋国的封邑仍旧在,临出门前又得了邢阳为封邑,缺什么都不缺钱的。”
她一脸笑意给俩小女孩子心头捅刀子,张妙只觉得心头哽着一口血,上不来下不去。
张妙虽是郡主,却没有封地,卫敏更不用说了,卫家看的那么紧,她一个月都没有几两月钱,这么一比,真是苦大仇深。
唐雎轻描淡写,一连点了几个刚才二人看过的首饰,让侍女收好。
卫敏忽然发了脾气,当着许多人说道,“你算什么,不过是晋国送来和亲的女人而已,我堂堂卫家嫡次女,竟要让你侮辱!”
唐雎喝着茶水,毫不在意众女看过来的目光,淡淡笑了一声,说道,“是啊,我还是你表嫂呢。”
卫敏一甩袖子走了,张妙连连道歉,“表嫂,敏儿她年少,轻狂了些,我……”
“去哄一哄吧,”唐雎照旧温和地说道,“孩子家的,难免闹脾气,你的玩意儿我叫人送到长公主府,去吧。”
她仪态温平自然,气度大方,其余世家贵女妇人不免都瞧了过来,唐雎起身,朝她们见了个礼,“今日饶了诸位,诸位喜欢什么,便记到秦王府的账面上,不用客气。”
“王妃大量。”一名妇人笑着跟她说话。
“大婚之后没有与诸位夫人女郎见面,是我与秦王的过错。”她端着架子,说话却是异常客气,与众人寒暄非常自然。
没两日,大虞王都便传出唐雎的好来,暗地里讽刺张妙和卫敏的人也不少,可是热闹了一番。
唐雎花的是白璟的钱不觉得心疼,对这个局面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