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周日下午三点就得返校，就在四点钟的时候政教处主任余德凤扫荡了全年级，顺次到各班宣讲她那套心思如何放在学习上的理论。姜嫣觉得余德凤使她对正装有了偏见，这个政教处主任总能把套装穿的不合体又刻板，就像陈旧的食品包装，已经形成的既定印象总能让人忽略掉它好的一面。
“明天升旗仪式结束后，高二的留下来发型检查。”余德凤丢下这句话施施然走了，留下一教室又一教室的愤懑和哀叹。走完了前14个班，在她看来就是14班做的还不错，相信15班也会和14班一样，抱着这样的念头她走进了15班。环视一周，除了几个女生刘海长了点都还好，正想到此她的目光扫到了陈泽头上，余德凤皱眉，真没想到15班还有这种异类，想想旁边还有梅丽明在，她没有当场发作，只把梅丽明拉到走廊上说话。
“梅老师，你们班那个男孩子的发型在你们班也太出格了，你也不能这样放任下去，明天就要检查，我事先和你说一声，那个男孩子那样的肯定不能过关。”
“他的头发，我会让他自己处理好的。”梅丽明说完重重呼出一口气来，她也觉得现在的学生是越来越难管了。
看着班上一群女生凑在一处叽叽喳喳，时而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文韬颇有些无可奈何，清清嗓子没人搭理他，又拿黑板擦敲敲黑板，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同学们，你们不要把符合标准的发型想的那么丑，你们现在的发型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美，符合学生要求的发型和所谓的潮流发型也不是两个极端一丑一美嘛！”
面对文韬的谆谆善诱，大家一片沉默的反抗着。
文韬自我感觉良好的“嘿嘿嘿”笑起来，然后继续他的演讲：“女生里长头发的像姜嫣这样就挺好，短头发像陈婉，男生就不用说了，闫志就是标准模板！”
此言一出，成功的为姜嫣吸引了全班一半人的目光，她略有些不自在的把下巴往后缩了缩。姜嫣这样也罢了，起码视觉效果不差，可陈婉纸片人又留小子头，有时上厕所乍一看都能让不认识的人一惊。
“你躲什么？”叶臻杵了她一下，“你头小脸小不怕露，昂起头来，大方秀秀！”
“这不是给我树耙子嘛？”姜嫣小声和她说。
当她丑陋无知时尚能狂妄自大，随着阅历日增心智成熟，漂亮不少的她反而低调谨慎不少。
“学校旁边的菜场有个理发店，我看这附近的小学初中生都去那，剪出来也不丑，就让姜嫣和陈婉起个示范作用，带队去处理下你们的头发，现在觉得自己需要修理一下明天才能过关的同学去走廊集合。”
底下没有人动，文韬又说：“那明天再不能过关，就由政教处主任余老师带你们去剪头了。”
大家衡量一会，关雅丽第一个站起来走到走廊上去，见她起身毕文静、隋遇也一起出去了，大家开始动摇，不一会走廊上站了有十个人，文韬见差不多了，遂喊姜嫣和陈婉带队。隔壁的2班和对面的15班听到动静，两个班主任都出来了。
“哎，这个办法好，把我们班那几个也捎带上！”吴略还笑。
“不行，这下人太多了，一理发店剪不过来，二门卫的也不能让。”
梅丽明见状忙说：“文老师，我们班就一个男生，要不捎带上他吧？”
可这次1班自动出列的十个人里一个男生都没有，文韬摸了摸脑袋，“那你们班可得自己出个男生发型模板。”
“你打算怎么办？”趁梅丽明出教室，钟鸣问陈泽。
“我才找到最适合我的发型不过半个月。”陈泽摸摸自己的刘海，万分不舍。
两人见梅丽明进教室，赶紧停下交流，没想她在二人面前停下，拿指节轻敲两下桌面，“陈泽一会你跟着1班的出去剪头发，钟鸣你跟着去看看。”所谓看看其实监工。
陈泽还想抗争一下，没想钟鸣立即起身往教室外走，只得认命跟着一道出来，见姜嫣在，却连打招呼的心情都没有。
“你干嘛呢？”姜嫣见连钟鸣都出来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带他和你们一起去，免得到时候还要返工。”
梅阿姨可是找对人了，姜嫣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14个人拿着班主任开出的条子出了校门，此事还是今生第一遭，可没有一人有新鲜感，大家慢腾腾走着，步履拖沓，如戴上镣铐走向监狱的囚徒。如此气氛，陈泽最先受不了了，他喊：“至于吗，一个个的和上刑场似的！”
“那你还想怎样？一路高歌兴高采烈嘛？”毕文静甩了他个白眼。
“太过分了，简直是消灭人性！”关雅丽愤愤不平。
“这简直就像一场大型的行为艺术。”姜嫣讽刺道。
“你们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理发师充分理解你们的意图吧，免得一剪刀一推子下去，万念俱灰。”钟鸣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
陈泽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和鬓角，打了个寒噤，好像牙疼一般。
一下来了14个人，把理发店塞的满当当的，两个理发师火力全开，“嗡嗡嗡、咔嚓咔嚓”，刺猬头没了，李贞贤刘海也没了，大家改头换面迎接学业新挑战。
姜嫣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附近的人都喜欢来这儿剪头发了，理发师动作快剪起大众款来嗖嗖几下，陈泽都说自己屁股还没捂热乎就好了，已经剪好的几个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不习惯。
“梅阿姨不是让你冲击年纪第一吗，怎么让你出来陪他？”两人坐在一处等人，姜嫣突然想起来问他。
“谁知道呢？兴许是因为我的节目是始作俑者吧！”话虽这样说着，可他面上表情却看着很欢乐。
“那我们班彼此彼此了！”姜嫣又叹气又笑，突然想起来问一句：“对了，理科第一第二都是14班的啊？”
“不是啊，第一是我们班的。”
“那梅阿姨还喊你争第一，不都是自己班的学生吗？”
“嗯，我如果超过第二名那就是是第二了！”说完，他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个冷笑话。
“反正我是不懂你们好学生的世界，梅阿姨既然喊你争当第一，那又会和你们班第一名说什么呢？第一永远只有一个啊！”
“不知道，我没想一定得第一，更没想过盘踞第一，即使人能找出自己真正的不足，也是很难通过和他人比较来改变并克服的。”理发店里的大镜子映着并排坐下的二人，姜嫣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和钟鸣一直有笑意。
听到他这句话，姜嫣沉默了下，她追着钟鸣的脚步读书学习，努力做好适合自己的事，可她所缺的那些呢？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每当她面对钟鸣时都会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并不具备的品格，可她还未想过去拥有。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这次彼此班级上的事，文韬趁着饭点出了校门来关心下自己的学生们，隔着玻璃就见几个女生要把镜子照穿。于是一边推门一边开着玩笑：“又在那里孤芳自赏，照镜子也不能把你们照漂亮！”
进了店里，只见几个学生如被翻新一般，怎么看怎么觉得舒爽，“哇，这还是我们1班的吗？”
“是1班啊！”答的有气无力。
文韬满意的摸摸下巴，直说：“这样搞搞也不错，要我说，你们有的人视线都能好不少。”
这下连有气无力的回应也没有了。
“毕文静，你这一排两个耳洞，真是自虐啊！”文韬扫射一番，毕文静剪齐整的头发下露出的是趁暑假新打出的耳洞。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你们四个打算怎么办啊？要不，取下来算了。”文韬说的挺轻松。
隋遇最先哀嚎：“文老师，我的耳朵是我才几岁的时候我奶奶给扎的，她先拿个黄豆把我耳垂捏来捏去的，然后拿个针猛地一戳，疼死了，这要是取下来长拢了，那我不是受两道罪啊！”
“是啊，是啊！”大家赶紧附和。
“你们都是奶奶粗暴手狠弄来的啊？”
“不是奶奶那一下，花钱打的也一样疼！”
钟鸣实在觉得1班的学生和她们班主任之间互动的有意思，坐在那里不住的笑。姜嫣还在庆幸，还好自己中考完的暑假为了能缠着钟鸣没和苏雨一道去打耳洞。
周一升旗仪式后，高二的原地不动，余德凤与王丰传二人把守留出的唯一出口，每次只允许通过五人。陈泽恨恨道：“简直像生猪出栏，太屈辱了！”
听到他这形容，钟鸣忍俊不禁，“你怎么不说产品过检呢？”
“你这个精准了，不合格的就回炉再造！”
直到这时，姜嫣才发觉大家各显神通，老式黑色小发夹和发箍齐上，好些人露出整张脸来，实在让人觉得陌生，仿佛蜕壳的蝉，在这个大操场上，大家看到的都是新的自己。
最终，女生们靠着工具顺利过关，一过出口迅速剐下头上的发夹，女政委立马变成小姑娘。陈泽在余德凤和王丰传的二道审核下勉强过关，只余下几个自诩帅气有型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