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她便流下了泪来,似乎是知道再也无法找到那个弟弟,又或者说她明知道自己或许永远也离不开这个地方了。
心何其可悲,命何其可叹!
蹲下来的蛊婴眼里充斥着无数血丝,他奋力抬起的脑袋在秋景的这一声嘶吼里又再次低了下去,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体而出,踊跃翻腾的让他脑袋都如同要爆炸一样。
“你走吧,离开这里,不知道才不会痛苦,想不起来才能继续活下去!”秋景恢复了镇定,她怜悯的看了一眼蛊婴,这般大的年纪正该逍遥时,他却为了那幕后人的一己私欲干着伤天害理折损寿命的事情。
蛊婴站起来的时候就在盯着秋景,后来疼痛让他几乎失去视力,他才低下了头去,看着眼前的女人,恍惚间他心中也在感慨可悲可叹,“你……”如此干涩的一个字出口,蛊婴却再说不出下文来。
“我好着呢,回去告诉那些人,我终究会回去的。”秋景咬牙切齿,更是一种骨气的爆发,“他们会受到报应的,一定会的!”坚定的认为,秋景只能以这种确信的态度来安慰自己。
“你一直是这样想的?”蛊婴看着这样的秋景,觉得好生陌生起来,这样的女人陷在自己的仇恨里,大概也是挺可悲的吧。
可是他呢?刚刚在阵法的边缘感受到的那种痛彻心扉可不是假的,那是一种心脏都被剥裂开来的痛苦,有一种记忆在翻涌,如秋景所言,似乎真的是被封锁的记忆,或者说他根本就被剥夺了曾经,一个没有曾经的人……蛊婴年纪轻轻,却只能苦笑一声,抱着脑袋离开了夕阳村,这里,他进不去,进去了,大概会如秋景一般出不来。
那为什么,他们要将自己派遣到这里来的,难道想让自己如秋景一样永远困锁在这一方阵法里,出不来?
还是说他们打算用自己来探寻什么?关于秋景这个事情,他们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蛊婴的脑袋里一下子充斥了无数问题,没有答案,也无法再得到答案,他晃晃悠悠的身体在路上行走着,好像随时都能摔倒一样,天上的云朵渐渐变得有些稀疏,原本淡淡的天光变得强悍起来,刺的蛊婴的眼都有些睁不开来。
他走得越来越慢,直到摔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如此偏僻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人路过,蛊婴始终昏迷着,直到一道惊雷闪过,’轰隆’一声,蛊婴这才骤然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已经昏暗下来的天空,只觉得五脏六腑深处都填满了浊气。
身体的血脉都有些运行不通,脑袋里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回荡,痛彻心扉的两个字,姐姐,一直一直在循环,他想不起来,脑海里的姐姐是谁,他也想不起来为何他的脑海里要一直浮现出姐姐这两个字。
又一道闪电在天空浪漫行走,不急不慢的传递到老远的地方,却照的蛊婴的脸愈加的诡异苍白,若有人在此看到他的模样,绝对浑身都要充斥着一层鸡皮疙瘩。
“蛊婴,你还不回来?”突然他的识海里响起了震荡之声,原来的念头均被这一声冲散,再也聚集不回来。
这声音清冷,高傲,孤绝。
这声音浓厚,沉重,有力。
蛊婴甚至在其中听出了几分戾气,他弄不明白为何那个人会生气,但他还是勉力的站了起来,一场暴雨哗然而落,他的深浅浮现了一张明黄色的符咒,符咒没有纹路,只是空空荡荡,却在雨水之中毫无坠落的痕迹,更甚至在他的周围直接形成了一圈空白,好像绕道一般。
“快回来。”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蛊婴神色一怔,好像有些回不过味来。
他看着悬浮在眼前的符咒,突然伸出了手,一把将它抓住,揉成了一团,朝着夜色伸出扔去。
他这会儿如同一个发脾气的坏孩子一般。
“蛊婴!”脑海里的声音越加的严厉,但因为传音符被扔远了,蛊婴听到的声音不算明显,他肆无忌惮的晃悠在雨幕里,竟然转过身躯,又朝着夕阳村而去。
明明刚刚才离开它的范围,他却又一次的往回走了,“蛊婴……蛊婴……蛊……”声音越来越低,蛊婴再也听不到了,不知道是阵法的原因,还是传音符因为距离太远而失去了效果,总之渐渐的蛊婴已经不再能够听到脑海里传递而出的声音,他只是执着的一个人,往回走,执着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或许是好或许是坏,但他发现自己竟然一定要知道。
蛊婴再次回来的时候,发现秋景还站在原来目送他离开的地方,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她身上落满了雨水,这才惊觉,这天气竟然不受阵法影响,谁设置的?这么顺应自然?
蛊婴所知阵法的相关内涵不多,但大致上也听过,知道这一类顺应自然万物的阵法最是高级,甚至已经失传,怪不得那些人将秋景安排了过来,迟迟得不到回应又将他安排了过来。
他觉得一定如自己所想,他嘴角露出了浅浅的讽刺,“秋景,我问你一个问题。”他突然出声,倒是将没有料到他会回来的秋景吓了一跳。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们让你回来的?还是说你想明白了什么?”雨水越落越大,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浅浅痕迹。
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一个站在阵法的里面,一个站在阵法的边缘,不敢越雷池一步,蛊婴知道,一步便是天涯海角,说不得他脑海里的东西会更加的清明,但是这一步,他需要多大的勇气,他自问,他无法聚集。
他想要从秋景的口里知道些什么,但听着她沙哑的声音,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不敢往前,也不愿意退后。
“秋景……”他喊出两个字,自己却接不下去。
秋景的脚往前抬了一步,但仅仅是一步之后就没有再往前了,因为她无法向前,如同困在笼子中的鸟一般,最多就在这边缘行动。
蛊婴看到了她的停顿,以及她眼底的不甘,他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再没有以前面对秋景时的嚣张随意,那个时候,蛊婴的身份是比秋景要高上一筹的,他也一直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对这位秋景呼来喝去,但现在,莫名的他心中就隐隐生出了亲近与抵触。
不知从何而起的亲近与抵触。
“秋景,姐姐!”蛊婴试探性的喊出了四个字。
秋景浑身一震,她立时吼道,“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姐姐!”
蛊婴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又带着细丝一样的柔和,“姐姐,是你么?”
天上又是一道惊雷,秋景更似乎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整个人变得呆呆的,几乎无法保持住冷静,“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颤抖着声音,和蛊婴如出一辙,沙哑的嗓音变得更加沙哑。
“离开这里!”突然高空之中一道正气之音猛然坠落,将二人砸了个正着,蛊婴也好,秋景也好,双双觉得脑袋里嗡嗡一片。
“离开这里!”见蛊婴未动,那道声音再次响起,秋景熟悉的知道,是来自于倏。
“不,求你,再让我与他多言一句,求你。”
“走!”声音一道接着一道,几乎将秋景的嗓音直接淹没,“立刻走!”倏的嗓音开始变得严厉起来,秋景敏锐的发现,这一次倏的声调扬起,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秋景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要询问蛊婴,但她心中一惊有一个声音再告诉她,必须让蛊婴离开。
“快离开,快点。”她可以用得上仓皇二字来形容,他怕,下一秒倏便会直接动起手来,到时候她可没有足够的面子让倏放了他。
蛊婴听出了秋景声音来的不情愿,也听出来秋景的无奈以及她的期盼,“姐姐,我知道了,你是我姐姐,你是的。”他站在原地,没有走,执着的继续道。
“走,最后一遍。”倏的声音自半空中离得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像惊雷阵阵,骇然之下秋景也顾不上被阵法反噬,她的衣袖突然一动,指尖不知零落了什么东西,蛊婴就被震出了老远,秋景立刻就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却被她生生压下,她笑着看着蛊婴的方向,好像也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极其温柔,是蛊婴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温柔,是和曾经记忆里重叠的温柔,他看到她的嘴型在说,“走!”
他不知道秋景到底因为什么这么不愿意让他再留下,就因为空中越来越压迫的声音么?
肯定不是的,那么会是什么?
蛊婴在猜测,蛊婴在反思,但他除了想起来秋景之外,发现脑袋里对于曾经又是一片空白,若不是姐姐这两个字对他的刺激太大,说不定至今他与秋景依旧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何其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