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重,人未眠。夏时已尽,秋殇渐浓,牖窗侧,风冷花残。这个时节,这个景致,最适宜闺中娇娆悲花泣月,不尽愁肠。
“小姐,该歇了。”绿漪催促。
韵梅吩咐下人铺好床安静的伺候在一旁。
“明日宫宴要做的准备都齐全了?”沐锦欢翻着书,冷不丁来一句。
以往这些事沐锦欢是从来不会过问的,不知今日为何来了兴致。
“准备上了,衣饰都是小姐您素来喜欢的浅淡的颜色,虽不张扬,样式却都是时下最新的了。”韵梅不知道自家小姐是怎么个意思。
“嗯,换了,换成艳色,头饰上,也要换张扬的,金钗珠环,一样也不能少。”沐锦欢抬头笑看着两个丫鬟。
绿漪,韵梅面面相觑。
“小姐……”绿漪嘟囔着。实在不懂主子的异常。
“嗯,明日宴会,苏家的春姚姑娘必然去得,自然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了。”沐锦欢望着窗外。
两个丫鬟皱着眉,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疑惑。
小姐这样到底算正常还是异常,若是别家姑娘,遇上情敌,未免被比下去好好打扮一番自然无可厚非,只是,自家的小姐……难道小姐真的是在意王爷的?
心里头翻江倒海的,手下动作却毫不含糊,自家小姐说了艳装,便是艳装!当然,某小姐也不会给她们含糊的机会。
后宫,向来都是是非之地。
如今皇上大肆选妃,空寂多年的秀女苑可是热闹了,此次皇上选妃,最主要是要选后,这些个姑娘里,极有可能哪天就脱颖而出一个,成了位高权重的一国之母。下人们伺候自然都小心翼翼。
只不过……如今皇上虽然无后,这贵妃,昭仪却是一个都没有少的。现如今,这以一大波的姑娘住在宫里随时准备着诱惑自己的‘夫君’,甚至还有可能抢去她们毕生都想要得到的地位,这些人哪里是好相与的?
秀女苑里的姑娘,若是个有后台的,给些银子也就是少受些压迫罢了,若是没钱没后台,这要遭的罪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后宫有品介的倒是不屑再看你一眼的,一同入选的秀女欺负你也罢了,就是那些得势的老奴才瞧不起你都受的住,怨就怨在,连刚进宫的太监宫女都不拿你当回事!
那些个脏活累活,还不都是自己来,说好听了是亲力亲为。实则不过是连下人的派头都比你大罢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样的话,实在不是说宫里的日子有多难捱,入宫来的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枯燥的日子哪有挨不住。那为何,自古多少人感叹宫里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高墙宫禁,看起来风光无限,可身处此中的才知道,这深深宫门之内,到处都是冷漠无情。若是你出了事,谁会出手帮你呢,哪怕只是替你说句话。哪怕是平时与你最亲近的人,亦是随时都会陷害你。什么姐妹情深,主仆情分都只是因为你盛宠一时罢了。
只是这样的理,永远会被埋没在名利,权势的诱惑之后。依旧有这么多女子,为了那微乎其微的机会,付出自己的一生。
“明日太后宴请众女眷可是借机要看看这一众的秀女?姐姐不着急吗?”赵绯衣挽起了妇人髻,初为人妻,即使对自己的相公极不满意,也是平添了几分妩媚动人。
“哼,这皇后之位,太后绝不会给外家女子,除去了那几个汐家的姑娘稍有些竞争力,其余的人根本构不成威胁。如今我赵家如日中天,若是没了太后扶持照样可以独当一面。”梳一头美人髻,金步摇随着步调摇曳,松垮的红裙若隐若现,后宫代掌凤印的唯一一位贵妃,赵绯衣的姐姐——赵碧鸢
“姐姐,太后若是选了汐家的姑娘封了皇后呢?”赵绯衣看着家姐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
赵碧鸢拨弄着盆栽,这是当初西域进贡的,整个皇宫就只有那么几盆。这盆栽,长得极其普通,看上去跟杂草没什么两样,只是一到夜间就会散发馥郁芳香,不仅有养神助眠的功效,而且夏日蚊虫不近。是赵碧鸢刚进宫时,皇上赏赐的。这么些年赵碧鸢从小品介做到贵妃,不知换了多少宫殿,舍了多少东西,也没将这盆栽遗弃。这样其貌不扬的盆栽,却是放在赵碧鸢寝宫最养眼的位子。
“太后若是指了汐家的姑娘做皇后,你觉得赵家和太后的关系会如何?太后选哪家做皇后,便是日后要仰仗哪家。若是本宫没当上皇后,那么赵家便不会再依附太后,到时候,太后失去的便是左相一党!太后与皇上如今这样的关系,一旦爹爹不再依附太后,皇上必然会有所行动。左相一党这么大的肥肉,唾手可得的时候,皇上怎么会不放过这个机会!”
赵绯衣虽不懂政事,但是家姐的话自然还是听的懂的,如今不论太后选哪家的姑娘做皇后,都动摇不了赵家。
“凭借赵家如今的势力,本宫还要怕什么,秀女宫的那些小妮子,就算是卯足了劲了不可能一步登天。皇后的位子,只要不是本宫坐,谁都别想坐的安稳!”赵碧鸢凤眸眯起,涂着艳红丹寇的手指狠狠掐断新长的嫩芽。
赵绯衣也颇有些得意,好似如今位坐后宫的是她自己一般,完全忘了自己嫁与了守城的小将,若不是自己的爹爹凭着势力将他升至五品武将,自己如今只怕是要住在寒窑里永不翻身了!
赵碧鸢看着自家小妹的得意模样,不禁被逗笑了。
“绯儿,可是委屈你了。”她拉起赵绯衣的手,轻轻安抚了两下。
赵绯衣知道自家姐姐说的委屈是指什么。想到自己的‘夫君’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绯儿,那个姓肖的,就是官阶小了些,品貌倒是端正的。你放心,爹爹亏欠你的怎么都会补给你,官阶这样的事,还不是爹爹一句话的问题。何况,太后为了弥补你,不是也封你做静雯郡主了吗。虽比起你的身份他还差得远,但你终归还是赵家的姑娘,身份上,有哪个敢嘲笑了你?”赵碧鸢安慰自家小妹,一番话,有理有据,也难掩霸道。
“啐,姐姐还是别提那个登徒子了。若不是他,我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赵绯衣扭脸轻啜。
“哼,若说那个肖大勇,是有些心机,不过,他必然不会是这整件事的主谋。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赵碧鸢一语道破。
赵绯衣眉头蹙起看向自家姐姐,
“姐姐这话是何意?”
赵碧鸢撇了赵绯衣一眼,
“傻妹妹,你不会到现在都没想透这件事吧?”说着,一侧嘴角扬起。
“按着你所说,你那日只是约了沐锦欢,可是,有人敲门的时候,你却突然晕倒了,怎么会这么巧?这事,必定是有人陷害你。而且,那个姓肖的,也一定是有人借着你的名义去找来的。他出现了,沐锦欢却消失了。”赵碧鸢细细的说着。
“姐姐说的这些,绯衣自然明白,可是,沐锦欢不会武功。”
赵碧鸢冷哼一声。
“这些当然不是她做的。做这些的人,赵家可若不起呢。否则,何以因着这样便要将你嫁给那个守城门的!”
“你是说,这些事是……七王爷做的?”赵绯衣不自觉的压低声音。
赵碧鸢黛眉皱起,摇了摇头。
“不一定,本宫查过这个沐锦欢,能这样做的人,出了七王爷,还有一个,天下第一楼的搂主——庄非离。”
“庄非离?”难忍惊讶。
“那个富可敌国的庄非离?”难以置信。
赵碧鸢眼中也不善,只是事实如此,不得不点头。
“为何那个庄非离要帮沐锦欢?”赵绯衣费解。
赵碧鸢诡谲一笑。
“自然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看着家姐笑的神秘,赵绯衣心里也略略有些猜测。
“难道……”
话未出口,便得到了赵碧鸢的认同。
“沐锦欢这个丑女究竟有什么妖术,这个楼主怎么会看上她!”
赵碧鸢不赞同的看一眼自家小妹。
“你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你莫非忘了,当初七王爷也是自己请旨意要娶你口中的丑女的!”
“七王爷,为何要娶那个丑女,赵家的势力也不能诱惑到他吗?”赵绯衣积怨已久,此时赵碧鸢提起,难免抱怨。
“哼,沐家的家产,比之天下第一楼自然是不足为道的,可是沐家的银号遍布,金银的流通量可是最大的,若是能利用沐家,国库,军饷,还用愁吗?”
“哼,我就说,七王爷怎么可能看上沐锦欢。沐锦欢如今这么嚣张,不就是仗着沐家那点家底!”
“沐家的家底,足够填充国库,这些个权贵,有哪个不想占沐家的便宜。只是,七王爷下手最早。”思索一番,赵碧鸢继续开口。“也许太后下手比七王爷还早,只是……到现在都没有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