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醉酒不是在乎梁言与娉婷郡主,而是她发现梁言的不安。
有关他们这段关系,对任何事情都自信应对的梁言,对她宋念不自信。
迈入百花宴,梁言抬头的一刹那,亮起的眼眸,她就这样懂了。
懂了后剩下的都是心疼。
她一直固执的认为,若是两人心心相印,无需再三强调言明,情义会促使他们变得更好。
而这段关系,让梁言从自信变得患得患失,她再不懂,也知这并非件好事。
昨日故意为之也好,醉鬼的胡搅蛮缠也罢,她只是想梁言明白。
聪明如他,应该会明白的吧?
“殿下,翠翘进来伺候您梳洗。”
端着洗漱到了门前,听到屋内些微的动静,翠翘在这门外请示道。
这些日子随着易锦,她学到甚多。
宋念再不是郡守府的二小姐,在这处处杀机的京都之中,稍有差池,受伤的就是小姐。
而她能做的就是不拖后腿。
当日小姐执拗,方才让她成为郡守小姐的贴身丫鬟,之前的小姐或许有她即可,但王姬殿下需要的易锦这样的宫人。
可小姐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不会离开小姐,所以唯有拼命的赶上小姐的步伐。
听着是小妞儿的声音,宋念趿拉着鞋子,给她开门,外头天冷,莫要将人冻坏了。
“翠翘,快些进来。”
一把将来人拉进屋里。
这小妞儿整日不在她身边,逼得她出门只能带易锦。
可她又不能问,毕竟翠翘与旁人不同,她给她去哪的自由。
“小姐,我今日替您梳头吧。”
“好,随你心情。”
好不容易见到个人,她可不想把人吓跑了。眼下也不计较小妞儿门前客套,到了屋里也改口了不是?
眼下她宋念便老老实实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小丫头捣鼓。
反正今日无事,她也无需穿的太过端庄。
平日里为了符合王姬身份,一直都是北周宫人替着她打理,小妞儿没见过王姬,也不知其中所谓的皇室规格。
此事本就无碍,反正任何人都可为之,没必要非小妞儿不可。
她在这处想着,抬头一看今日发髻,发现是她错了。
今日小妞儿替她绾的可不是平日里她会的,玉钗斜簪,精致复杂。
“翠翘……”
乌云障眼,她未曾发现最近的小妮子竟也受其所扰。
一时间,过往旧事纷扰,会不会一如贤雅居的掌柜一般,她宋念也将失去翠翘?
翠翘听着小姐唤她,提起衣摆跪在宋念面前。
“小姐,翠翘身份卑贱,难登大雅之堂。”
这话听得宋念心中一咯噔,慌忙伸手拉住她,周掌柜可以,翠翘不可以。
翠翘见小姐慌忙,鼻子一酸,双手握住小姐的手。
“但我会学,跟着易锦学,多难都会去做,所以,小姐,翠翘不会走。”
宋念闻听此,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即便面临同样的处境又如何?有人离弃与她,就有人为她留下。
易锦端着醒酒汤,听着屋内主仆言语,嘴角勾起转身离开。
翠翘这颗定心丸埋下,宋念过得特别的开心。
若非不速之客前来,她怕是能够开心整整一天。
这不速之客就是她眼下怎么看都十分讨厌的五皇子叶端溪。
大胸御姐表面是极为开放之人,做人亦是八面玲珑。可昨日与她买醉的,绝不符合谢娘性格。
罪魁祸首不外乎眼前的五皇子。
她宋念护短。所以今日为了替谢娘报仇,便向着泱帝递了一封折子。
想来,他来此为的就是这个。
“五皇子,今日到这驿馆有何指教?”
不曾起身,宋念就躺在院中,看着这个极不顺眼的之人。
叶端溪苦笑。
今日早朝,他父皇久违的抓住了他的把柄,将他好生训斥一番,起因便是胭脂王姬嫌他办事不利。
“殿下,我不会负了谢姑娘。”
当日领郡守宋大人前来,她都未曾恼他至此,看来谢姑娘与她而言,甚是重要。
其实,叶端溪内心并未介怀,相反,若是有她相护,谢姑娘也会安全几分。
“拿什么证明?五皇子的闻名天下的留恋烟花柳巷吗?”
她不信他。
叶端溪眼下处境,顾及不到谢娘的安危,就连自保都甚是困难。
谢娘昔日遭逢变故,她不想、也不愿见她此生风雨飘摇。
他一直以为,宋念不简单。
可未曾见过她如此袒露人前的讥讽,直白且不给退路。
“昔日之事我无以证明,”装疯卖傻也好,逢场作戏也罢,他做过的事,没必要反驳,“端溪今日来此,只希望殿下可以在我大业未成之前,护住谢姑娘。”
“此事不劳五皇子费心。”
谢娘是她救命恩人,又是她的姐妹,何须叶端溪来此置喙?
“好,端溪告辞。”
宋念看着转身离开的五皇子,眉头紧锁。
大业若是成了,五皇子登基为帝,谢娘当真要入那狼虎之地?
她虽忧心不安,可终究此事最终如何还要他二人决定,此间分寸,她还是知道的。
眼下,她也只能尽全力护着谢娘。
好心情上午让叶端溪搅和了,这下午又来个不顺眼之人——太子叶端玉。
她的一纸奏折,叶端溪遭殃,叶端玉便是捡了这差事。上报他有处别院,准备让出来。
此举无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
来人身份尊贵,她倒是不得不见,带着翠翘易锦,一同前往。
她与太子当面交锋,总是要来的。躲解决不了问题,可是宋念觉得不爽的是:祸害是她自己招来的。
“殿下办事当真妥当,胭脂多谢殿下费心。”
躲不掉,她就讹他叶端玉一座房子。此前她拒绝并上书推诿了五皇子,若眼下将太子一并推诿,怕是有心之人要多想了。
“王姬客气了,此乃泱国待客之道,莫要因为某人让王姬误会了去。”
见他唇舌之间,果真是赤裸裸的针对五皇子。
“自然,稍晚些本殿会上呈折子,感谢太子殿下办事之功。”
水搅混了,才能够让梁言萧素他们浑水摸鱼。
她这个王姬的作用也就体现在这儿了。
“王姬谬赞,”叶端玉嘴上道谢,神色中不变,接着道。“明日,刑部赵大人将向本殿禀报王姬遇刺一事,殿下可要从旁听审?”
“劳殿下费心,胭脂明日必然到场。”
宋念告辞,一路上想着叶端玉送宅子仅仅为了洗清自己?
见着宋念皱眉,易锦在这一旁道:
“殿下,此宅子不远处便是娉婷郡主在京都的府邸。”
果然,有猫腻在其中!
“还有呢?”
她不信叶端玉目的只有这些,易锦的神色也告诉她,此事不单单如此。
“殿下,那宅子的仆从,是泱帝同太子殿下的人。”
一箭三雕,这是要时时监禁她。
“易锦以为我当如此?”
“将计就计。”
易锦跪地,对宋念陈诉道。
“为何?我身锁其中,有何益处?”
宋念未曾让易锦起身,接过翠翘手中的点心盒,边吃边问道。
“殿下,可与我们做掩护。”
易锦开口,翠翘再忍不住,作势要将人轰出去。
比起本领,易锦自然是要胜她数倍,可此人与小姐只有利用,太过不顾及小姐的安危。
宋念将人拦下,蹲下身来,望着地上跪着的易锦。
“我们?”
“是,我们,”易锦跪直,抬头望着殿下的眼神,不曾闪躲,“殿下您皇兄对奴婢的嘱咐、暗地里开始动泱国皇室的梁少爷五皇子,以及在北周边疆偷偷集结兵马的萧素将军。”
果真,易锦不可小觑。
这里头让她摸得七七八八。
“易锦,你不该留在我身边,屈才了。”
这是宋念第二次对她有驱逐之意。
“可殿下,您不会将我赶走的。”
易锦此话说的笃定。
易锦说得对,她是没有让她走的意思。收下太子宅子,她宋念是真心实意要入此局中,易锦留在身边,终归对着北周王势力有所约束。
必要时,可救她一条性命。
不过,对聪明人耳提命面总是必要的。
“留下有留下的规则,你可还记得?”
“奴婢绝不会牵连殿下身边之人。”这是合作的底线,“比起泱国太子殿下,王上更加属意五皇子。”
五皇子势力分散,兵权在萧素,财权又握在梁言手中,且此前已经秘密呈报与北周交好之意。
退一步,即便他登基为帝,翻脸不认人,到时候势力分散也必将作为北周伐泱国的最大攻击点。
军权虽未曾被北周所控,可与梁言通商足以制约财权。
进退皆有法,此方为万全之策。
“易锦,我们要给他们上演一出好戏了。”
莫忘就好,宋念拉起地上跪着易锦,望着不远处的宅子说道。
“小姐……莫非要与娉婷郡主……”
翠翘望着小姐神色,不确定的开言道。
宋念闻听此,倒是一乐,拉着身边翠翘的手,张嘴夸道:
“我家翠翘果真聪明伶俐!”
“小姐莫要笑我……”
翠翘被宋念夸得甚是羞赧,躲到马车的一旁去。
见着翠翘如此,她心中很是宽慰,翠翘与易锦对她而言甚是不同,可她身边凶险,多看破一些,与她而言终究不是坏事。
“走,随我搬家去!”
居住之地定下来,她也该搬出驿馆了。
其实在驿馆与太子挑选的居所没什么不同,监视她一举一动的还是那几人。
既如此,不若她就假装被“请君入瓮”。
太子宫内,生德将驿馆北周王姬吩咐迁移之事禀报与太子叶端玉。
“既然,她要迁宫,本殿自是要送些人手去。”
入他圈套就好。
只要此人在他手中,顺藤摸瓜,总会寻到梁言的蛛丝马迹。
局势就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是,殿下准备将何人送往王姬行宫?”
生德躬身请求道。
“你且选一个知根知底的,另外将柳白月那女人送去,她也该向本殿表表忠心了。”
他太子宫不是养闲人的地方。
柳白月自从入太子宫行止间是没有什么差错,但对于此人,他是不放心。
眼下一箭双雕,他瞧瞧柳白月的真假。
宋念在这新居中,收着京都各方势力送给她的乔迁之喜的礼物。这里面真心实意的有之,虚情假意也有。
只是她没想到宁远郡守府,竟也派人前来。
送礼的还是原主的母亲——宋母。
翠翘就在她身边,宋念一直也未曾想要隐瞒,众人皆知的真相,可众人也不敢提。
“宁远郡守夫人,见过王姬殿下。”
看着向她行礼的宋母,她这颗心倒是不似面上来的平静。
“夫人,请起身。”